第 9 节
作者:冥王      更新:2021-02-26 18:06      字数:4841
  这是什么地方?我无力地睁开眼,看到头顶华丽床帐上精致的绣纹,颜色是我熟悉的明黄,皇家专属的颜色。
  是……回家了吗?我试图转头打量四周,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有什么温暖而坚硬的东西固定着我,让我以一种陌生的姿势半躺在……咦?我惊异地睁开眼,发觉自己身下的东西并不是床褥,而更象是一个人坚实的躯体。
  怎么会这样?我试着又轻轻动了一下,身上的疼痛立刻被再度唤醒。但我也清楚地感觉到,紧贴着自己背后的,是人的肌肤温暖光滑的触感。
  原来刚才那份舒适的温暖,就是来自两人的肌肤相贴……什么?肌肤相贴?!我瞪大眼,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我上身是完全赤裸的。而我身下的那个人,好象……也是的……
  意识到这一点,我不禁觉得有些尴尬,身体有一点轻微的僵硬。
  我轻轻挣扎,想要支撑着坐起身,却被一双有力的手臂限制着不能动弹。
  “别乱动。”有人在耳边对我说,语气在安抚中带着轻微的责备。
  “谁?”我吃力地侧头转身,想看清身后说话的人。
  “说了叫你别乱动!好不容易才醒过来,你可不可以老实一点?”
  很熟悉的声音啊。我在记忆中搜索,然后……
  “拓拔弘?!!!”
  可是,他对我好象从来都没有这么和气过。尤其是刚刚的那句话,语气虽然还是硬梆梆的,却仿佛带着些紧张焦虑过后的安心味道,几乎要给我一种温柔的错觉了。
  “嗯,怎么?”
  真的是他!我愕然一怔。好端端的,我怎么会跑到他床上来?再说他这样子抱住我干什么?我想推开他,却发现整个人象是被掏空了一样,浑身上下没半分力气,双臂更是酸软不堪,连抬都抬不起来。
  “喂……”
  “安静点,别挣了,反正你现在也没力气动。”
  他说的好象是真的。可是我好好的一个人,总不能老这样给人抱着吧?
  “放开我……”
  “不行。”他一口回绝。
  我皱眉。你说不行就不行?当我在是求你吗?
  不过,呃,以我现在的姿势,动作和有气无力的声音,好象跟求他也差不多了……
  “为什么?”强权归强权,道理总要讲的吧?
  “你淋了雨,背上的鞭伤全都发炎了,躺着睡会压到伤口,痛得根本没一刻安稳。”拓拔弘淡淡地告诉我,“而你的肋骨断了两根,又不能俯卧,所以……”
  所以……所以就要劳烦信王殿下亲自动手抱着我?我怀疑地侧头斜睨他一眼。不会吧。拓拔弘几时变得这么好心了?怎么我吊在外面挨鞭子淋雨的时候又不见他善心大发地放我下来?
  拓拔弘看出我脸上的表情,不满地哼了一声,“君无戏言,怎么可以朝令夕改?”
  你现在好象还不是皇帝吧?我在心里嘀咕。真是个野心分子……再说不用你提醒,我也记得是你亲自下令惩罚我的。怎么,打了人一顿再给点甜头,以为我就会领你的情了?
  “又在腹诽我什么?”拓拔弘危险地低下头,在我耳边问。
  “没有,没有。”我连忙矢口否认。形势比人强的时候,傻瓜才会不识时务地硬顶着干呢。
  “哼,量你也不敢!你也不想想自己惹了多大的祸!”
  “嗯?”
  “赢了拓拔圭,你以为你很厉害是不是?”
  “没有……”就算我真的很厉害,那也是中毒以前的事情了……
  “你以为你伤的人是谁?那是身份尊贵的英王殿下,父王最疼最宠爱的三皇子!”
  “唔。”那又怎么样?我还是西秦的……算了,不提也罢。
  “他一个堂堂的皇子,金尊玉贵,千金之体,寻常人谁敢动他一根头发?你居然敢一剑伤了他,而且还伤在他脸上,让人想瞒都瞒不住。我要不重重处罚你,你以为他会肯善罢干休?”
  拓拔弘跟我说这些干什么?现在的情形,他在上,我在下,可以说我的身家性命都握在他手里。只要他高兴,就算打死我也不会有人过问半句,用得着跟我解释这些吗?
  “哦……这么说来,我还得好好谢谢你了?”
  “你!……”拓拔弘眉毛一竖,好象要发火,却又勉强忍了下来,“就算我打你罚你又怎么样?谁叫你事事瞒着我,什么都不让我知道?如果三弟没逼你动手,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么一身绝顶的武功。明明是我府里的人,却偏偏要跟我硬顶,骄傲倔强得比我这个主子还厉害!我已经很够容忍你了,可是你又怎么样?不管怎么问,到现在也不肯告诉我你是谁!”
  武功?我苦笑。我现在的这点功夫还值得一提吗?至于身份……我目光一黯,除非我希望西秦陷入战乱,否则只要有可能,大概是要隐瞒到我死的那一天了。
  “你是一定不肯说的了?”
  拓拔弘沉下脸,手上不自觉地加了几分力道,抓得我肩骨疼痛欲裂。
  “放手。”我皱眉挣了一下,理也不理他的怒气。不说又怎么样?高兴的话,再把我锁在外面打一顿好了,谁在乎?
  “别乱动。”他稍稍放松手劲,还是牢牢地制着我不肯放开。“老老实实地给我躺着,少乱挣扎,这几天你也折腾得够了。”
  我停下动作,很清醒地估计了一下形势,确定以我现在的力气,就算全使出来也别想拗过他一分半毫。
  好吧,你爱抱就随便抱好了,只要自己不嫌累就好。反正我又不是女人,没有什么可吃亏的……
  我无所谓地打个呵欠,闭上眼,准备再好好睡上一觉。
  “还睡?!”拓拔弘拍拍我的脸,“有完没完?你都睡了三天了!”
  “唔……”我不肯睁眼,“再睡三天。好困……”
  他大怒。“你真以为我是一张床?!”
  当然不。我闭着眼睛,忍不住唇角轻扬。你比一张床,好象还要舒服了那么一点点……
  16:56:39
  第七章
  “江公子。”
  “……”
  “江公子!”
  “唔?”
  “吃药了。”
  “哦,谢谢。”我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仍靠在床头看着手里的书卷。
  “江公子,太医说这副药得趁热喝。”
  “知道了。放在桌上吧。”我随口答应着,对那碗不知又是什么名医特制的秘方妙药兴致缺缺,碰都懒得去碰。
  也许是因为体质的关系,我背上的伤好得很慢。好几天过去了,那些深陷入肌肤的鞭痕仍然红肿未消,痛楚难耐,真是枉费了信王府里的珍藏灵药。反正不管用,谁还高兴喝那些苦死人的东西啊?早晨的药我还放在桌上没有动过呢。
  “江公子,你老是这样不吃药,奴婢怎么跟王爷交待啊?”我好象弄得人家很为难,声音里都带点哭音了。
  “我吃不吃药关他什么事?你只要……咦?小珠?”我抬头一看,送药的丫鬟娇小玲珑,俏美可喜,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水光盈盈,居然是我熟识的小珠。想当初我刚进王府时,她和其它几名丫鬟常给我送东送西,诸多照应,我还没好好谢过她呢。
  “你干吗叫我江公子?不是一直叫我江逸的吗?”我诧异地问。“突然跟我这么客气干什么?来,过来坐,我好象很久都没见过你了。”
  小珠脸色一变,连连后退。“别别别,我只是个小小丫头,哪里敢跟公子平起平坐?”
  “什么公子!”我失笑,“都是下人,我跟你又有什么分别?再说你以前也没这样啊。”
  “以前我们哪儿知道……”小珠低声嘀咕了一句,突然半途停住口,小心翼翼地把药碗放在床头的桌上。“江公子,我走了,记得趁热喝药哦。”
  “怎么你今天很忙吗?要不要坐坐再走?”我好心地建议。记得以前小珠最爱找人聊天了,常常在我那儿一坐半天,天南海北地四处闲扯,好象永远都说不够。怎么今天转了性,连一会儿都不肯多呆?
  “不了不了。”小珠的脸色又是一白,连托盘也顾不上拿,好象吓了一跳似的匆匆跑掉了。
  奇怪,怎么她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我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脸。总不会病了几天,就丑得不能见人了吧?好象是瘦了一点,但是样子又不会变……
  “你又在想什么?”拓拔弘推门而入。
  “没什么。”
  “是吗?”他怀疑地看看我的脸,又看看我手边的书卷,最后视线一转,目光落在床头的桌子上。
  桌上端端正正放着两碗药,一碗还在冒着热气,另一碗,是冷的,已经放了一个上午……
  有危险的乌云在他眼中聚集……
  不等他开口,我已经伸手端起一碗药,仰头一饮而尽,接着又去端另一碗。
  “算了。”他在我喝下第二碗药之前止住我,“那碗药是冷的。”
  我耸耸肩,放下碗,一声不出地拿起书卷继续看。被他专制地紧盯了好几天,在吃药的问题上我已经懒得跟他纠缠了。以拓拔弘专制自大的强硬性格,他想要做什么,根本容不得别人违抗。反正我现在权不如他,势不如他,就连力气也比不上他,既然反抗也不是对手,倒不如省省力气算了。我又不是女人,难道还因为不想喝药跟他使性子闹别扭吗?那可真成了笑话了。
  真奇怪,本来是我一天到晚紧跟着他,现在却成了他盯着我。说关心不象关心,说生气不象生气,整天板着张冰块面孔对我呼来喝去,连我吃不吃药都要管,总不成是嫌我好得慢了没人跟前跟后地伺候他?
  见我的态度这么好,拓拔弘脸色稍霁。“解开衣服,让我看看你背上的伤。”
  我靠着床头懒得动弹。“没什么,跟昨天一样。”天天看,不烦吗?他又不是大夫,有什么好看的?
  拓拔弘立刻脸色一沉。我瞟他一眼,叹口气,一言不发地开始解衣带。上次拒绝他的后果我还记得,可怜那件好好的衣服……啧,他不心疼我还觉得浪费呢。
  忍耐,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忍耐。虎落平阳,被他欺压一下也算正常,反正我又不会在这儿呆一辈子……唉,真怀念当年在战场上大破北燕,气得他七窍生烟的美好时光……
  如果以后还有这样的机会就好了……
  “你身体究竟怎么回事?”拓拔弘仔细研究了一会儿,皱着眉转到我面前,“好几天了,这点伤一点都不见好。”
  废话。如果我能知道就好了。以前率领着西秦大军南征北讨,久经战阵,也不是没有受过伤,却没有一次好得象这次这么慢过。
  我没作声,拿起外衣准备披上。
  “等等。”拓拔弘按住我的手,“再上一遍药,也许好得快一点。”
  “哦。”我无可无不可地应了一声。“小珠!”
  “你叫她做什么?”
  “帮我上药啊。”
  拓拔弘的眼睛危险地一眯,“你好象很习惯让女人照顾?”
  “……也不是……”我有点汗颜地低了低头。以前住在王宫里的时候,身边围着的全是宫女才人,自然被她们服侍惯了。没想到如今江湖落魄,这个旧习惯居然还没改掉。唉,此一时,彼一时,真的要时刻记得自己现在的身份才行。
  我拿起装药的瓷瓶,准备自己动手,可是伤口都在后背上,好象不是那么容易够得到的……
  拓拔弘轻轻哼了一声,拿过我手中的药瓶,开始替我往背上涂抹。别看他一脸的威严冷酷,举手投足间气势十足,抹药的动作倒是很轻,轻得几乎都不大感觉得到。我一动不动地任他涂抹,心里不觉有些意外——他连我劳动他府里的一个小小丫鬟都不高兴,怎么又降尊纾贵地亲自动手呢?就算是他对责罚我一事心存歉疚,这歉意维持得好象也未免太久了一点……
  以拓拔弘的身份地位,他实在没道理花这么多功夫在我身上的。
  郊猎之期已经临近,接着便是北燕王的六十寿诞。听说北燕王有意在寿诞过后正式立储,现在正是三位皇子争夺得最激烈的时候。关键时刻,别说储君人选尚未确定,就算是拓拔弘胜券在握,总也要防备变生不测,应该没那么空闲才对吧?
  果然,没一会儿功夫,吴管家就一脸紧张地溜进来,在拓拔弘耳边嘀咕了几句,拓拔弘立刻神情一正,匆匆地跟着他出了卧房。
  我长长出一口气,抛开书卷,刚打算把耽误的午觉补上,小晋的脑袋突然从窗子里钻了出来。
  “师傅……”他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好象做贼一样。
  “小晋?”我有些意外的惊喜。自从比武那天以后,我就再没有见过他,这些天还一直担心拓拔圭有没有再找过他的麻烦呢。
  可是……印象中小晋从来没叫过我师傅,叫我的时候从来都是‘喂’一声算数,今天这是怎么了?
  “师傅,你还好吧?”小晋轻手轻脚地从窗口爬进来,走到床前。
  “当然。我不是好好的在这里?”我含笑看着他,故意把语气放得十分轻松。
  几天没见,小晋好象变了个样子。他瘦了很多,脸色显得有些憔悴,一张清秀的小脸格外苍白,几乎连血色都看不出了。但变化最大的却是他的眼睛,虽然依旧漆黑灵动,明亮有神,却隐隐透出几分沉郁之色,看上去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