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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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雪的季节 更新:2021-02-26 17:59 字数:4721
心里有把声音在不断的催促着她,可是她偏偏还是发不出声音来。她想,或许她还是许多年前的那个沈嘉培,没有变过。骄傲,死要面子,即使理亏也不肯道歉。
杨清一直站在那里没有动,嘉培也没有做声,走廊里静得出奇,仿佛连空气流动的声音都听得到。走廊里穿着白色软底护士鞋的护士们在来来去去,看到这两个奇怪的女人时都不忘回头多看一眼。电梯里开始传来微弱的吵杂声,几秒钟后,一声清脆的“叮咚”声响起,电梯门应声而开,杨清看到嘉培还没有任何反应,于是迈开脚步往电梯走去了。
清脆的高跟鞋声在狭长的走廊里回响,站在一边的警卫都好奇这两个女人在搞什么名堂,但是心里,却已经有了个属于他自己本人的故事描绘了。
高跟鞋声越想越弱,杨清的身影也逐渐变得模糊,嘉培的心底也越来越急,可是她就像生了一场大病一样,浑身虚弱得使不上力气,打不开自己的喉咙来说话。
电梯的门开了,眼看着又要关了,杨清加紧了脚步往那里走去,就在她跨进去的一刹那,她听到一把声音在低声说:“对不起。”那把声音很低,很低,仿佛一个弥留病人所发出的声音,她们隔着这么远,理应听不到的,可是她还是听到了,或许是因为太过着紧,所以才会听到。她终于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去看她,这两个女人隔着一条长长的走廊,在互相遥望。她看不真切她的眼睛,可是她想,她的眼睛里或许会有愧疚在打转,如果她的这句对不起是真心实意的话。
“对不起”这一句说话,她并没有太多地去奢望过它,可是有时深夜里想起湛鸣说分手时的决绝,她仍难免心生怨恨,咬着牙齿狠狠地去恨他们,连同她一起。湛鸣的心底住着一个人,她并非不知道,可是她总以为时间可以改变一切,假以时日他们一定会是一对神仙眷侣,可是,她仍旧猜错,当嘉培重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时她就知道完了,湛鸣的爱情开始复苏了。可是,那时她仍旧不管不顾,初恋嘛,终归总是美好的,谁人心中没有一段难以忘怀的感情,即使是她,也仍就记得自己14岁时偷偷暗恋上的那个初三的男生。只要是个精明人,就会明白,什么是用来珍藏的,什么是用来珍惜的。她总以为湛鸣不会去犯这样的一个低级错误,结果,她大错特错。爱情当中,人人都是傻瓜!
“我不会原谅你。”杨清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知道,我也不指望你原谅。”嘉培看着她,认真地说。她说对不起,不是奢望她原谅自己,只是觉得他们分手的原因是她,她无意之中做了一件对不起她的事,所以她要说对不起,不是为她,是为她自己。如果她不说,或许这一辈子都会不安,愧疚下去,她说了,这何尝不是对她自己本人的一种解脱!
“那就好,我不原谅你,你也不用整天奢望着我的原谅。从此以后我们河水不犯井水,老死不相往来。”说完,杨清转过身,朝着紧急通道的楼梯走去。
她曾经设想过这样的场面,沈嘉培站在她的面前,满脸内疚地说对不起,请你原谅我。姿态低微,言语满是哀求的态度。而她,则是趾高气昂地看着她,一脸的嘲讽之色,然后轻蔑地说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再然后,沈嘉培的脸色就是风云变色,诚惶诚恐,而她也从中得到了一丝快感。
可是当这事情真实发生的时候,预想中的诚惶诚恐没有到来,预想中的快感也没有到来,她就站在离自己10米远的地方,一脸认真地说对不起,没有低姿态,也没有哀求。就连面对她的反击,也能平静的接受。而她本人,也没有从这一句对不起中得到任何快感,她听着她说对不起,就像听着她说不用谢一样,激不起心底的一丝涟漪。或许,这句对不起不过是她臆想中的一个慰籍,就像一个人无意中错过的一条裙子,回到家后念念不忘,千想万想都觉得它最好,最合自己心意,可是等到重返商铺买下来之后发现,那裙子也不过如此,全无记忆中的鲜丽,更无记忆中的合身。说到底,那句对不起的幻想,不过是她藉以发泄暗夜里的怨恨时的布娃娃,它是什么不重要,她会不会得到它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能够令她泄恨时可以手脚齐用地打它,就像《蜡笔小新》里的妮妮妈妈那样打它。
电梯门一关,杨清和嘉培的这笔帐,也算是做了个了断了,杨清原谅她也罢,不原谅她也罢,都不是嘉培强求得来的了,她不是电视剧里美丽善良的女人,为了得到另一个女人的原谅可以委曲求全地做任何事。这一声对不起,不一定能让嘉培从此心结全开,然后心安理得地和湛鸣在一起,但是至少,能够减轻她心中愧疚。而这世上的哪件事情,不是从开头做起的呢?只要开了个头,哪怕一点一点的来,也有等到结尾的可能。
第 40 章
杨清走后,嘉培在电梯门前呆了好一阵子,直到电梯门又再度打开,她才回过神来。这一次嘉培进陆母的病房,门口的那几个警卫再也没有阻拦,嘉培见状,心底也不由得暗笑了一下,看来她刚才的面子也没算白丢。
嘉培一步一步地往病房走去,然后终于站在了病房门前,她深呼吸了好几口气,终于举起勇气,把半悬着了许久的手轻轻地往门板上扣了下去。
“进来。”里面的声音不算太大,但是却清晰地传进了嘉培的耳中,听到那一把声音,嘉培下意识的反应是赶紧撒腿就跑。可是,她看了看四周严密监控着的警卫,下一次再来,或许就不会这么容易进去了,机会稍纵即逝,连杨清都可以面对了,还有什么人是不可以面对的呢?终于,她伸手推开了那道虚掩着的门。
病房里的一个护士正在给陆母拔点滴的针头,或许是下手太重,陆母痛呼了一下,眉头皱了起来。
“王阿姨。”嘉培站在门口,有点惴惴不安,她想起了之前母亲对自己的一番语重心长的说话,她想,此时此刻,她终于是切身体会到母亲话里的意思了。病房里连她一起就三个人,可是她却有着一种手足无措的惊慌感,说来也可笑,她到底也是官家小姐出身的,陆母也是她从小撒娇着喊着过来的,可是几年的平民生活,到底是把她心中的那股无所畏惧的蛮横之气给磨丢了,现在她变成了一个见不得大场面的,诚惶诚恐的市斗小民了。
陆母听到有人叫她,注意力终于从拔针之中转移了出来,她看着门口里站着的那个身影,有几分熟悉,又有几分陌生,她不想再多做思索,干脆直截了当的问:“你是?”
“我是嘉培,沈嘉培。”
“哦,培培啊。”一声“哦”拖得老长,伴随着的是一幅恍然大悟的神情,嘉培猜不透陆母说话背后的意思,心底更是七上八下了。
“我听说你不舒服,所以想上来看一下你。”嘉培讪笑着说,仍旧站在原地,不敢向前多走一步。这样的做法,可以理解为礼貌的行为,因为毕竟没有得到主人的邀请,你没有理由多走一步。也可以理解为一种缺乏安全感的防守的行为,因为当主人翻脸的时候,你可以第一时间转身离开。说来也奇怪,明明只是普通的探访,明明不是有求于她,可是嘉培偏偏就是很窝囊地感到害怕。
陆母看到嘉培仍旧站在门口,有点不悦了,眉宇间皱得更深了:“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啊?过来吧。”
幸好,说的不是“请过来”,而是略带亲切感的疑问句式,这样的问话,让嘉培的心底终于有了一点小小的谱。
嘉培走了过去,把手上的补品和鲜花往病床边的柜子上放,柜子上放了一堆的鲜花,嘉培好不容易才把手上的康乃磬找到一个存放的位置。她买康乃磬一来是因为花期长,二来是因为康乃磬的香味小,花粉也不多,不用担心香味和花粉会刺激到病人。
陆母看到嘉培大包小包的,有点烦恼地说:“哎呦,人来了就行了,还带什么东西啊。”
这是一句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客套说话,嘉培猜不透陆母是对每一个探访的人都会说还是只对少数的人说。
“王阿姨现在觉得怎么样了?”别人给她一句客套说话,她也回一个公式化的探病必说之话。
“还好,就是左手有时使不上劲,喘气有点急,说话也大声不了。”
“这个,应该问题不大吧。”
“嗯,我这次得病也不是大问题,就是半路上觉得头痛,于是就就近就医了。刚好遇到你母亲做完手术出来,于是让她详细检查了一下。幸亏发现的早,及时做了手术,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病从浅中医,这事也得要你重视才行。有些老人家不重视,只当是小事一桩,结果误了最佳的医疗时机,造成了不小的遗憾。”
“这事说来,也得感谢你妈妈,她挺负责任的。”
“哪里,工作职责而已。”
说到这里,病房里的谈话有一下子的停顿,似乎所有探访所说的例行话题都被她们说完了,再往下,可就得考验双方的聊天技术了。就在嘉培盘算着说些什么来解开这时的沉默时,陆母开口了:“对了,听说湛鸣这几天的饮食都是你在照顾。”
果然,该来的总会来,你躲都躲不过。嘉培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双手无意识地把玩着包包里的泰迪熊吊饰:“说不上是我照顾,就是随便做一下饭而已。”
“虽然说我这里有特护,但是再怎么细心都好,不是朝夕相处的人,不可能知道得那么多的。所以这几天家里的老保姆都尽往医院跑了,家里的父子俩都没人照顾了。他爸爸还好,应酬多,也没什么机会回家吃饭,他倒是麻烦了,自己不会做饭,家里也没人做饭,事前我还发愁呢。”
嘉培猜不透这番话的含义,是褒还是贬,于是索性保守地说了个无关同样的回复:“嗯,父母总是要为孩子操心的。”
结果,这个看似无伤大雅的回话,却引来了陆母的一阵长吁短叹:“我最近老是操心他的婚姻大事。都30的人了,还这么漂着不肯落脚,我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一句话切中要害,把嘉培最担心,也最尴尬的话题扯了出来讲,此时此刻,她都不知道该回什么话好了。
“以前我是不服老的,总觉得身体还算硬朗,也整天锻炼的,还可以多做几年事情。结果啊,这一病如山倒啊,我这个病,注定以后是不能多操心了。”
“不想操心,那就在家享一下清福吧。”嘉培接过她的话题说。
“你以为我不去工作,在家就可以不用操心了?湛鸣这小子一天不定下来,我一天都要操这份心。”
很明显,陆母抓住了这个话题,就再也不想任它溜走了:“我是越来越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了,心底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算了,我不想想了,我的脑子决定我不能再多想了,你们的事你们自己解决吧,我懒得再操心了。”
“王阿姨,我和湛鸣没什么的,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普通朋友会做饭给他吃?普通朋友会让那小子神魂颠倒好几月?你们这些年轻人,我真是越来越不懂了。”
“王阿姨……”嘉培听了,还是急急想辩解,可是刚开口,就被陆母打断了:“你回去吧,仔细想想,你脑袋可没毛病,禁得起想。我要休息一下了,我脑袋不行了,要多休息。我这个病说要静养,可是静养得起来吗?一上午就来了4拨人了,我想多睡会都不行。”陆母一边说,一边躺下。站在一边的看护马上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给她盖好被子,然后走到嘉培面前,小声地说:“小姐请回吧,病人需要休息,有什么事情下次再谈吧。”
看到陆母这样,嘉培也知道已经没有再聊下去的机会了,于是对病床上的陆母说了声保重,就转身离开了。出门的时候,刚才阻拦她的那个警卫头目,远远地冲着她点头打招呼,嘉培也客气地回了个礼。然后低着头一步一步地走向电梯。
这几天以来,的确是嘉培在照顾湛鸣的饮食,刚开始的一两天,她还无所谓,后来时间长了,她就有点担忧了,明明自己拼了命的想远离他,可是怎么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一块来了呢?有好几次,她都鼓起了勇气想对他说,以后还是自己照顾自己好了。但是一看到他那张疲惫的脸,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了。有时想想自己也挺自私的,别人的母亲正在医院里疗养,他也整天奔波忙碌的,而她却连一餐晚饭也不舍得做。到后来,她索性对自己说,就当是一个老朋友的关怀吧,虽然这个借口很没说服力。
犹记得那天,湛鸣在公司门口截住她的次日,办公室里的那班八婆简直是炸开了锅了,猫猫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