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节
作者:
飘雪的季节 更新:2021-02-26 17:58 字数:4723
“好,很好,吃好住好,不用再担惊受怕,睡的很安稳。”
“爸爸,我想你了。我的录取通知书下来了。”
沈父接过录取通知书,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培培啊,你知道吗,这是你第一次不依靠父母,通过自己努力取得的成果。爸爸很高兴,我们的培培终于长大了。”
“爸爸,如果这是长大的代价的话,我宁愿不要长大,一辈子由你们操心。”
“傻瓜,爸爸不可能保护你一辈子的。这个社会很残酷,你要努力的长大,快一点长大,这样爸爸才不会操心,爸爸才会走的安慰。”
回到家,眼睛已经哭成了核桃。
若是以前,沈嘉培绝对不会想到,自己的大学庆功竟会是在高墙之内,和一个阶下囚一起度过的。那么的惨淡冷清,想起三年前陆湛鸣的大肆庆祝,简直是天渊之别。
陆湛鸣,想到他,嘉培愣了愣,又想到父亲说的“这个社会很残酷”,他会一直陪着自己
吗?这个和自己无亲无故的人,会吗?
晚上睡觉的时候,嘉培一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总是想着爸爸那张瘦削的脸和白天忽然冒出来的怪念头。沈母也睡不着,翻个身,看着身边辗转反侧的女儿,叹了一口气,半天,才问了一句:“今天和湛鸣通了电话了吗?”
“通了。”
“湛鸣这孩子是不错的,家世,脾气什么的都好,放在以前,我们都是高攀了,现在,更加是委屈他了。”
嘉培听了,不知如何回答,只是看着母亲,夜色中,她的眼睛特别明亮。母亲说的,自己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想是一回事,被说出来又是一回事。不说出来,就可以假装没有这个可能,做只鸵鸟,找个沙堆埋起来。说出来了,就得面对。现在这种混乱情况,哪里还有心情和精力去考虑其他问题。
沈母见嘉培不做声,知道她心情不好,她也很喜欢那个稳重,肯担当的孩子,可是,依他们家现在这种情况,只怕嘉培跟了他会受委屈,被人给脸色看,现在了断还来得及,若是拖拖拉拉的,只怕伤害更大。
母女俩就这样各怀心事地睡了。
自从上次和湛鸣牵手逛街之后,嘉培又开始避而不见他了,她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接口去推脱,去逃避,有时实在推脱不过了,她就直截了当地说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了事。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害怕见他,也许因为她心底里自觉的觉得配不起他了,毕竟他那么优秀,而自己却又如此的平凡。也也许她不忍让他看到她现在落魄的样子,想把自己最美的一面留在他的心中。毕竟他们几乎是一起长大的,当年她的意气风发,光鲜灿烂他都看得那么清楚,她如何忍心再让他看到现在的自己?说到底他们都是浅薄的,都只可同富贵而不能共患难,又或者,他们若是有了共患难在先,到了以后熬出头后就能共富贵了?
湛鸣对于嘉培的举动,深感无奈,他那么心细如发的人,那里可能不知道她的那点小心思。可是他却从来没有点破过它。他知道她什么都没有了,父亲,名利,地位,甚至包括自尊,她唯一能剩下的就是在他面前的仅剩的尊严。她竭尽全力的保护着这珍稀动物,而他也只有小心翼翼地配合着她,只盼着有一天她能够想通过来,愿意出来见他一面。
虽然没有再约会,但是电话还是没有少的,每天起床后的一通电话,长则两三小时,短则一个小时,从未间断过。这也是这对情侣之间,唯一的联系了。
然而,一个人的耐性是有限的,湛鸣高估了自己的耐性,却又低估了嘉培的决心。当他一次又一次的提出见面而她一次又一次地婉拒之后,他的心终于开始烦躁不安了。正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更何况是多日不见呢?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情侣可以忍受对方这样的避而不见,更何况是一个正当少年,血气方刚的孩子。如果他足够成熟,或许他有更大的耐心去隐忍,静候,如果他足够幼稚,他也可以不管不顾,只求自己见上一面的快乐。可是他什么都不是,他成熟到知道不能去打搅她的安宁,却又幼稚到天天渴望着抚摸她那张日益消瘦的脸。到最后,他忍无可忍,终于在电话那头说:“我想见上你一面。现在,马上!”
“你不要过来”电话听筒里传来的,是嘉培惊慌失措的声音:“再等等,好不好,我很烦,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湛鸣知道这不是借口,她的确是想静一静,或者说她的确是想逃避。沈嘉培这个人他很清楚,骄傲却又懦弱,出了什么事,第一个想到的绝对不会是勇敢面对。对于她这样的性格,在以前,她家里人都不以为然,反正沈家有权,一旦出事,自然有她的老父顶着,而且嘉培性格单纯,不爱惹事,自然也没有机会让大人们去为她的滋扰生事而操心。但是,大人们千想万想也不会想到,沈嘉培不会去自动惹事,但是事会自动来惹沈嘉培。当沈父出事的一刹那,他是否会后悔,当初把她保护得太好,以至于她是否能安然度过这个难关亦未可知呢?
然而这一刻的陆湛鸣是后悔了的,他以前对她的骄傲和懦弱是抱着纵容的态度的,他的想法一如她的家人一样,带着一种位高者的优势思维去思考问题。直到那一天天塌了,他才明白,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永垂不朽的。于是,他匆匆忙忙的灌输着她要坚强,要勇敢的思维,虽然这样的灌输犹如亡羊补牢,但胜在为时不晚。而他也从他们的通话中看到了他努力的成效,她开始试着和她妈妈一起,共度这个难关。但是还不够,他要的不止于此,他要她站出来,站在她的面前,让他可以伸手去拥抱她。
可惜,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她心底的懦弱还在,她还是不肯出来见他,即使他心急,焦虑,不安,她还是不肯出来见他。而他则是心痛她此刻的煎熬,不忍再在她身上多加压力,于是也一直的故作轻松,状若无事。
转眼间又到了陈瓷的生日,一拨人在KTV里纵情声色,放声高歌。嘉培照旧没有出席,众人对此,都有点见怪不怪了,细心的人,还会抓住湛鸣问一下沈家的情况,粗心的人,早已经抛到九霄云外。
“培培的高考怎么样了?”陈瓷问到。
“还好,被录取了。”
“那就好,也算是雪中送炭的喜事吧。”
湛鸣不再说话,定定的坐在那里,看着闪烁不停的灯光,喧闹不止的人声,唱歌的唱歌,喝酒的喝酒,跳舞的跳舞,玩色子的玩色子,好一副太平盛世,歌舞升平的画面。忽然,湛鸣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所谓友谊万岁亦大抵不过如此吧。
电视里传出了beyond的《海阔天空》,湛鸣走了过去,拿着麦和着乐曲吼了起来。自从沈家出事之后,他的日子过的也并不好。嘉培压力大,伤心,他亦一样,可是,嘉培的那些悲伤可以表露出来,那些压力可以由他来化解,而他呢?他的悲伤表露给谁看?他的压力由谁来化解?不知从何时开始,他觉得很累,觉得总有些与己无关的东西压得自己喘不过气。可是,他还得假装轻松,想尽办法去安慰她,然后,在不止不觉间把自己的好心情也搭了进去,觉得更累。如此这般,反反复复。他知道他是嘉培的信心来源和支柱,所以,他每天都打电话给她打气,可是,他也需要信心,他也需要有个人给他打气,偏偏那个给他坚持下去的信心的人却总是避而不见。他觉得很无力,头一次,他对一件事情感到如此无力。
“真可惜啊,大好前程,就这么毁了。”
“哎,看看湛鸣,整个人都瘦了,培培日子肯定更不好过。”
“湛鸣也算是痴情了,换成别人,不知道会是怎样的结果。”
别人的窃窃私语,不想去听,却偏偏传到耳中,忽然之间,一阵浓黑的悲凉袭上心头,闭上眼睛:培培,你在哪里,你再不出现,我怕我坚持不下去了。
胖子王和湛海结伴走了过来,二话不说,拉着他吼了一首又一首的歌,声撕力歇的,吼完之后,觉得口渴,就拿起啤酒来喝,一支一支的喝。陈瓷看不下去了,走过来,一把夺下湛鸣手里的啤酒,大声的骂到:“你要干什么?想糟蹋自己吗?”
湛鸣已经有点醉意了,直直的盯着陈瓷,嘲讽的笑了笑:“干什么,我只想见她一面,可是她却避而不见,我更想知道她要干什么。”
陈瓷听了,没好气的说道:“又不是分手,你沤什么气啊!”
“分手?我怎么舍得分手?可是也不能这么耗下去啊,我们总也得见个面吧。天下间的情侣有像我们这样的吗?在同一个城市,天天通电话,却又不见面。”
“湛鸣,你醉了。”
胖子王看不下去了,一把拉过陈瓷,走了。湛鸣顺势倒在堂哥身上,半天沉没不语,只是喝酒,没有人猜的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原本热闹喧哗的KTV包厢,在湛鸣的这么一闹下,顿时有点冷清了起来,湛鸣的几个朋友都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有点忧心看着他。没有人注意到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中,有一个男生坐在暗处,冷冷的注视着这一段插曲。
电话响了,小表妹王汝因接的电话,刚说了没几句,就叫嘉培来听。以为是湛鸣,谁知却是另一把男声:“听到我的声音很惊讶吧。”湛海说道。
“你怎么会有我电话的?”
“我怎么会有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湛鸣昨晚喝醉了。”
嘉培一惊,连忙问:“他怎么样?他还好吧?”
“不好,非常不好,昨天喝了个酩酊大醉,好不容易抬回家,还吐了我一身。”
“他怎么这么不知道节制?”
“培培,我这个堂弟的酒量还是不错的,为了培养他做外交官的好酒量,他爸爸从他高中起就教喝酒了。这次喝醉,是他的本意,他这么节制的人,除非自己愿意,否则很难会喝醉的。”
“本意?为什么?”
“培培,湛鸣是个好男生,你应该珍惜。这一路走来,并不是只有你过的不容易的,他也有他的苦处,你要体谅他。必要的时候,两个人,互相扶持一把。能不能走过这道坎,靠他一人的努力是不够的。”
挂了电话,嘉培就匆匆忙忙的冲出了舅舅家,往湛鸣家跑去。嘉培忽然之间觉得自己很自私,只想到自己的不容易,却没有想到,还有一个人,在她身后默默的支持她,陪着她哭,陪着她笑,她一直认为他不会离开,所以不需要担心,却忘了,再坚强的人也需要人关心。
沈嘉培来到陆家的时候,陆湛鸣刚梳洗完毕,宿醉未醒,整个人晕晕沉沉的,头有点疼。湛鸣看到嘉培来了,是又惊又喜,只懂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直看的嘉培不好意思:“看什么?又不是没看过。”湛鸣什么也没说,只是把她拉到自己的怀抱里,从她身后抱着她,把头埋在她的肩膀上,闻着她身上的体香。一个多月了,一个多月后的今天,他终于可以在现实中抱着这身体,而不是在梦中。这一刻,他只觉得很心安也很实在,有一种渴望已久的满足感。过了很久,他才说话:“不是没看过,是没看够,我要把你看仔细,等到日后你不在我身边时我要靠着回忆怀念你。”嘉培听了他的话,心里“咯噔”了一下,想起了前几天母亲半夜和他说的话,莫名的心慌起来,赶紧问:“怎么这么说,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湛鸣好笑起来:“沈大小姐,原来你还是很紧张我的,我都以为你快不要我了。”嘉培听了,没好气的说:“我怎么会不要你,你是我的金龟婿啊,抛弃了你,多可惜。”
“可惜的话,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愿见我?”
嘉培知道他生气了,懒得说什么,直接转过身,吻上了他。一开始,缠绵悱恻,然后,仿佛要印证什么,否定什么似的,激烈而深入,最后,直到两人都喘不过气来方才罢休。嘉培伏在湛鸣的身上直喘气,湛鸣一伸手,抱紧了她。
一整个下午,两人都窝在湛鸣的房间里看电影,看的是《罗马假日》,美丽而忧伤的故事。高贵的公主流浪民间,遇见了贫困的记者,两人共渡了刺激而浪漫的一天,最终,公主意识到自己身上所肩负的责任,回到了皇宫,从此和记者相忘于江湖。简单的故事,无望的结局,英俊的派克和漂亮的赫本。当电影演到记者亲自送公主到行宫门口,一吻之后,公主头也不回的转身走时,嘉培看的心有戚戚焉,一阵无力感涌上了心头——总有一些东西,你很想拥有,最后却注定要失去,无论是爱情或其他。若是以前,她肯定无法理解公主的选择的,因为以前的她总觉得爱情很伟大,伟大到可以摧枯拉朽的摧毁一切世俗的东西。而现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