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节
作者:
冥王 更新:2021-02-26 17:52 字数:4871
“一分也不能少,这就是我真正需要的数目,要不你再去找别人好了,我今天结识了你和吴雨舒小姐已经很满足了。”
嗬!真有意思,接着往下看吧。
章导演露出为难、困惑的神色,甚至有一丝犹豫,举起杯中酒一饮而尽的金永泰却显得异常平静。雨舒猜不透这两个男人之间会得出什么结论来,她自己和章导演都是谙熟生意之道的老手,并不是说他们已经变成老油条了,只是作为在广告界和商业音乐方面拥有自己事业的人,不可避免地要跟客户进行关于钱的讨价还价的斗争,一方当然想尽量少花钱,另一方则当然想尽量多得一些,这是交易的基本原则,可是,雨舒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个在生活中基本上跟钱没什么关系的叫金永泰的男人所采用的方式竟然是专家中的高手才懂得运用的。
要么全部,要么零,这决不是随随便便碰运气,这需要具有无人匹敌的实力做前提的。
转瞬间,雨舒从两个人的表情上已经猜出了胜负。
章导演挠了挠后脑勺,咂吧咂吧嘴。
“嘿,从记事起我还是第一次窘成这样呢!好吧,就这么定了,行吗?”
“明天上午划到我的账户里,下午我要用。”
“啊哈,你真是个强劲对手啊!好像要的是存放在我这里的钱似的。”
“还有……聘用我的最长期限是一个月,当然,要是一两天就结束了,我会感谢你的。”
“真是的!”
章导演似乎承认自己彻底失败了,举起两只手来做了个投降的姿势,然后回过身看着雨舒,轻轻摇了摇头。
“吴室长你相信吗?现在我好像不是我自己了,真的,今天,纵横天下的章导演,在吴室长面前是丢尽脸面了。不管怎么说,好!既然这样,金永泰,为了庆祝我们口头合同的签订,干一杯吧!”
“好。”
“怎么了,吴室长,举杯啊!”
“……真吃惊啊!”
“什么?”
“简直想聘你作我们工作室的理事,金永泰先生!”
“哈哈……别提了,那样的话,吴室长的工作室一个月之内就会关门的,我只不过是瞎猫碰了个死耗子而已。”
“是吗?”
三个人开怀大笑起来,笑声中三个酒杯碰在了一起。
干杯之后,雨舒低头看了看手表,又抬头看着互相搭着对方脖子快活地摇晃着的两个人。事情这么解决了真不错,两个人显然都很愉快,互相满意,雨舒心里也觉得美滋滋的。
章容哲分明是在金永泰身上看到了雨舒没有看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不管是什么,章导演显然认为金永泰比自己预想的更有魅力。
“已经过了十一点了,我们走吧!好久没有收到帅哥送的花了,多么美好的夜晚!从现在开始,就让我来痛快地招待招待你们吧!”
“是吗?好啊!也没必要去别的地方了,直接去吴室长的咖啡馆吧,在那里可以舒舒服服地喝到天亮啊。”
“哦?这么说……雨舒小姐是……咖啡馆老板娘?”
什么?咖啡馆老板娘?这些人确实喝多了,已经没什么分辨能力了。
“老板娘?哈哈哈……是啊,叫吴室长不如叫吴老板娘啊,虽然穿着打扮和朋克发型有点儿不那么合适,可是足够漂亮啊!”
“好吧,章导演,既然这样,今晚就叫我老板娘吧!”
“好啊!日安,老板娘!”
三个人坐上了出租车,朝着成均馆大学附近的雨舒的咖啡馆“静谧”奔驰而去。豪爽的章导演抢先坐到了前面的坐位上,雨舒和永泰并排坐在后排。出租车出发之后,雨舒才有机会仔细端详收到的花束,从上面看起来,喇叭型的水仙花仿佛一颗颗星星。
雨舒拿着一束花坐在那里,心里觉得有点儿别扭。以前也有男客户拿着花篮或盆栽来,但每次雨舒都会告诉他们“下次带肉来吧,要韩国本地牛的外脊”,因此,她已经很久没有收到花了。
花到底有什么味道呢?
雨舒长吸了一口气,数了一下花的数目,共七朵。幸运数字?或者象征北斗七星的七颗星星?到底什么意思呢?哎呀!对了,不是有那么一首流行歌曲嘛——七朵水仙花!可能是四兄弟合唱团(Brothers Four)唱的吧?要不就是斯卡洛·奇特?难道这是那首歌的含义吗?歌唱一无所有但全心全意的穷苦爱情?对我?!怎么会!
雨舒把鼻子埋在花瓣散发出的幽香里,瞥了一眼坐在自己右边的金永泰,他从上车以后就把头靠在椅子背上闭着眼睛。
……嗬,心情有点儿微妙啊!
他白净的脸近乎苍白,从侧面看,从鼻梁往下,唇线、下巴的线条像雕刻一样精致完美。有些人闭上眼睛就会露出本心,金永泰微闭着眼睛的表情上似乎有一种属于蓝色色系的清冷的气息,如影子般在游走,略带疲倦、略带忧伤的气流沿着他脖子的线条淌下来,他的双手恭顺地交叉着平静地放在身前。
雨舒脸上那股活泼的劲头收敛了一些,她反复地端详着他的双眼和侧面轮廓。
这个男人确实有很多超凡脱俗的地方啊,很少见的,不,是雨舒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的类型。这个男人给人的感觉,是在人山人海的汉城的任何地方都无法体验到的……难道是因为自己知道他是观察星星的男人吗?从这个男人身上感觉到的那种震慑的美,令雨舒屏息的那种美,难道只是来自星星的一种先入为主的想法吗?真是的……可是,他说缝了九针的那个伤口到底是怎么来的?
瞧我!我怎么又这样了,为什么满脑子都是这种杂七杂八的想法?这个人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啊!吴雨舒,你本来不是这样的人啊!
雨舒注视着永泰的侧面的时候,他闭着眼睛稍微动了动身子,把头转向了背着雨舒的方向,在他轻微的动作中透出一种寂寞和孤独。雨舒感到浑身一激灵,鼻尖酸酸的。
突然,雨舒产生了一种冲动,想要抬起手,用手指轻轻触摸他那沉默的手或熟睡般沉静的脸庞,如果触摸到了,似乎自己马上就会陷入跟夜空差不多的那种陌生的静寂里面去。
怎么样……试试吧?
雨舒竖起一个手指,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猛地清醒过来。
这是想干什么呀!疯了吗?
我……确……确实喝醉了。
仙女座银河M31
看傍晚天边的晚霞
光的消亡,灿烂了一天的光的消亡美丽得令人悲伤
光的本质是包容一切的怀抱。只有一天生命的明亮的光
把山和树、大海和小溪、城市和人们抱在温暖的怀里
然后松开她无比温柔的臂膀,慢慢向西方退去
血红的晚霞诉说着离别的依依不舍
知道吗,那美丽的光去了哪里
那个地方就是……星星
金永泰驾车出了骊州收费口。
晚上十点四十分,他的四轮驱动越野车一出收费口就向右拐了个弯,以时速八十公里的速度开了大约五分钟后来到一个三岔路口,这里能看得到骊州大学的灯光,他再一次右转,上了42号机动车专用路。
从昨天晚上到今天凌晨,他一直在跟章容哲和吴雨舒喝酒,现在酒精在胃里翻涌着。42号公路不是主路,这个时候路上车很少,永泰降低车速,点了一支烟。车里副驾驶位子和后座上放着今天下午新买的三台二手望远镜,是取出章导演拨进他账户里的所有的钱买的。他瞥了一眼望远镜,脸上掠过一丝满意的表情,但马上就被伤感占据了。
他从法国回来已经一个月了才跟女朋友朴欣妮联系。
在欣妮最喜欢约他去的汉城凯悦大酒店的水晶宫里两个人见面了。
“你说什么?不想做改变?”
“……”
“还要继续做下去吗?”
欣妮似乎要做最后一次确认,手松开了卡布其诺的杯柄,手指交叉放在膝盖上,身体向后倾,轻轻靠在沙发背上。她的父亲代表江南某地区连任三届国会议员,在这种背景下长大的欣妮,美丽的面孔上自然而然地具有一种威严。
欣妮在意大利学习了七年时装,光是她戴的丝巾的纹样和系法,就显然比周围的其他女人有品味得多。
就在这时,一位满头银发的女士经过水晶宫,发现了欣妮,微笑着走了过来。
“哎呀!老师!”欣妮惊喜地叫着站了起来,转头跟永泰说要离开一会儿,就跟那位五十多岁的女士走到玻璃窗旁的空桌子边并排坐下了。两个人交谈着,一直互相握着对方的手,中年女士似乎是从意大利作为交换教授来韩国的时装界人士。欣妮快活的笑声不时传过来,显然一时半会儿不可能回来。
永泰抽出一支烟,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欣妮,招呼服务员给自己续了杯咖啡。
跟永泰只差一岁的欣妮是永泰大哥经营的国内有名的服装公司的企划理事。欣妮说要回国的时候,好几本杂志争先恐后地刊登了这个消息。她已经在意大利佛罗伦萨的时装节上展示过自己的作品,引起了广泛的关注,她的父亲又是执政党的中坚力量,给她提供了有力的背景支持和资本支持,因此,国内业界有关人士对她的一举一动都极为关注也是理所当然的了。所有的人都猜测她会买下或租下整栋的大楼,建起有专门品牌的自己的工作室和专卖店,但朴欣妮却出人意料地进了JJ服装公司作企划理事,JJ虽然是一家众所周知的大公司,但似乎配她的身份还是有点儿勉强。这一选择,固然出于花些时间来了解国内市场的考虑,也是作为公司负责人的永泰的大哥——金宇硕如饥似渴地网罗人才的结果,当然,更重要的是为了自己的恋人金永泰。
欣妮回国后的一年间,为公司做出的贡献远远超过了职责要求的范围。韩国服装市场因为金融危机而变得艰难之后,欣妮用品味高雅独特的高档新产品打开了日本、台湾和新加坡的市场,反倒把公司的销售额提升了百分之三十。
她的父亲朴议员对女儿大展身手持观望态度,他一直认为,凭自己的身份和女儿的相貌才能,完全能跟超一流的财阀甚至总理家联姻,而且,对于英文系毕业却到处看星星的金永泰,他也很不以为然,但固执的女儿喜欢,他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永泰家早就催着订婚了,但朴议员提出的前提条件是永泰必须放弃天文观测,学习做生意。永泰的父亲和大哥早就在公司的企划部门为永泰留了一个职位,但永泰却藏在山上连影子也找不到。
金永泰大学毕业前父亲生日那天,他很晚才回到家里。父亲和比他大八岁的大哥宇硕坐在客厅沙发上,脸色阴沉地喝着威士忌,说着话。客厅的墙上挂着父亲脱下军装之前穿着三星制服照的大幅照片和晋升将军时总统亲自授予的忠诚刀。永泰一走进客厅,父亲和大哥的目光一齐集中到他身上。
“坐下!”
“哎……”
宇硕双手给父亲倒了威士忌之后,回头打量弟弟时的样子,似乎有些不满。
“你不能早点儿回来吗?”
“……哦,有点儿事。”
“什么!”父亲的脸上透出怒气。
“什么事?”
“啊……转动穹顶的开关装置突然出故障了,因为修理所以回来晚了。对不起,爸爸!”
金董事长一听是修理打开天文台主天文望远镜的穹顶的装置,原本红润的脸上顿时蒙上了一层阴影,但毕竟是自己的生日;脾气暴躁的他竭力忍住怒火。
大哥小心地观察了一下父亲的脸色,转向若无其事地坐在那里的弟弟,把自己的杯子递了过去。
“你也喝一杯吧!”
“不用了。”
父亲突然大吼一声:
“接着!大哥给你,你怎么敢不接!”
这就是父亲,一生奉行的信条就是“以服从为天职”的父亲。看到父亲震怒的眼神,永泰双手接过杯子,一口气喝光了杯里的酒,把杯子递还给大哥。永泰早已料到这次回家会面对眼前的情形了。他一直背着望远镜,从一座天文台到另一座天文台,从便于观测的一个山头到另一个山头,但心里清楚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回避眼前的现实。
永泰一边想着父亲有一次发脾气时曾说过“你这家伙是武装游击队吗?在山里爬来爬去”,一边在心里又一次给自己鼓了鼓劲。
叼着烟斗的父亲噗地喷出一口烟,接着一声长叹:
“唉……你这家伙马上就毕业了,有什么打算?”
“……”
“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