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节
作者:冥王      更新:2021-02-26 17:52      字数:4907
  雨舒抿了口威士忌,脸上漾起笑意,她想起了两个还不错的男人。
  这两个男人都对她说过:“让我成为你独一无二的男朋友吧!像我这样,是不是够条件做你的男人了呢?”其中一个是刚进大学时认识的,另一个是毕业工作之后遇到的,现在还在跟雨舒相关的领域工作,跟雨舒的关系也很亲密。
  他叫章容哲,是广告片导演,是广告界响当当的人物,今年二十九岁,身材像熊一样魁梧,衣着随意,留着一脸络腮胡子,那是他的招牌。别看他平时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一旦开始工作,却变得精明强干,尤其是在几天几夜不睡觉是家常便饭的广告片拍摄现场,越疲倦眼神越亮。
  一句话,他是个专家,虽然不能说韩国广告界全部扛在他肩上,但绝对是中流砥柱之一。雨舒跟他合作制作广告音乐已经有三年了。雨舒人长得漂亮,所以看上去狠劲、有点儿不彻底,而这位章导演一看外表就有原汁原味的狠劲儿,事实上他的心很细,懂得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雨舒一直认为他是个不错的人,可是,认为他不错和爱上他还不是一码事,只是认定在人际关系中可以成为合作伙伴或朋友,从来没想到要把他当成自己独一无二的恋人。
  他也曾约会过雨舒,但即使在那种时候也像开玩笑一样,这是他的一贯风格。不知道是因为他还没有真正出击,还是因为没有感受到其他人所说的那种命中注定的吸引力,或者他还没有达到雨舒所要求的男人的出色程度,到现在雨舒自己也搞不清楚。
  不管怎么说,两天前章容哲还打来越洋电话,半气恼半玩笑地责问雨舒为什么不声不响地一个人飞到了巴黎,看来回国后他一定会就这个问题揪住不放的。
  挂电话前他威胁雨舒说一定要给他买礼物才行,结果雨舒因种种原因没有买,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担什么心啊,简直都不像吴雨舒了!章导演这个人,那么贪吃,好好请他吃一顿问题就解决了。
  “哦……可不可以打开窗户呢?”
  “?”
  问话的是似乎一直在睡觉的邻座。
  雨舒照着机票上的座号找坐位时,他已经闭着眼睛坐在那儿了。他的睫毛很长,眼睛很漂亮,虽然长相并不是雨舒喜欢的类型,但确实好看,雨舒承认这一点,并乐于欣赏。
  他脸上的表情似乎有点儿拘谨,视线射向雨舒左侧关着的窗户。
  “现在是晚上啊,什么都看不见……”
  “啊哈,有一样东西,正因为是晚上才看得清楚啊!我在网上查过今天的天气情况,这一带的空气能见度非常高。”
  这是什么话?晚上能看得见什么啊?
  一时间雨舒感到莫名其妙,甚至怀疑他是故意没话找话跟自己搭腔,因而产生了一丝不快。而且,他笑什么啊?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闭着眼睛一言不发,突然睁开眼就要求自己打开机舱内窗!
  雨舒不情愿地抓住窗户挡板,哗的一下推到了最上边。
  毛巾大小的舷窗透出同样大小的一块暗夜,飞机飞行在距地面几万英尺的上空,窗外的温度至少也有零下四五十度。
  外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这个人到底……
  男士把头略微偏向窗户方向,几乎探到了雨舒胸前,前后左右地晃着不知道在看什么。
  瞧!这是干什么!
  雨舒正想责问他的一刹那,从他嘴里先蹦出一句:“哈!找到了!”
  “什……么?”
  “那儿,看到那儿了吗?是Markab。”
  Markab?我倒是听说过Robocop(雷霆战警),冷不丁地说什么漆黑一片的夜空里有Markab!
  “先生,您,能不能稍微坐正点儿?”
  雨舒瞪圆了眼睛,虽然不是挑衅,但眼神凌厉,跟她的一身装束非常合拍。
  “啊哈,对不起,我太高兴了!”
  虽然嘴里这么说着,但他并没有把倾斜到雨舒前方的上身完全收回来,而是举起左手,用食指指着窗户右上角。
  “请往那儿看一眼!”
  雨舒皱着眉头先看了一眼他的手。
  那是一只白净的手,手指细长柔软,令人联想到钢琴的键盘和银白杨的枝条。雨舒刹那间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个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的想法。
  嗬!男人的手……也能这么白净好看啊!比我的手还要好看呢。我真是的,怎么回事?不过,如果戴上一枚水晶戒指真的很合适啊!在这样的男人手上戴上戒指的女人心情一定不错。
  哎呀,说什么戒指啊,没头没脑的!
  雨舒突然意识到自己有点儿莫名其妙,略有些慌张,匆忙藏起自己的表情,朝着男人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是星星,雨舒把自己的视线和他的指尖之间的角度调整了好几次才看到了,那是一颗非常清晰明净地闪烁在夜空里的星星。
  “那就是Cab吗?警察?”
  “啊?啊哈,不是,那是天马座的(星Markab,牵牛和织女经过头顶的时候,天马行空般的天马座就从东方升起。”
  那又怎么样?
  这件事真叫人哭笑不得:皱着眉头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坐在那里是为了什么?看上去似乎年纪轻轻却有不少苦恼的样子。现在倒好,一看见星星,居然像孩子一样快活地嚷嚷起来了!那些只不过是跟世间生活毫无关系的缀在天上的石头而已。
  雨舒漫不经心地答应了一声。
  “到了这么高的高度,就能看得比地面上相当高级的望远镜还清楚了。哈哈哈!看那边,看到Markab所在的方向有一个四边形了吗?那就是天马座,包括(星Markab、(星Scheat、β星Algenib和仙女座(Andromeda)的(星Alpheratz。快看一眼!飞机一换角度就看不到了。”
  “……”
  “快点儿!”
  简直荒唐透顶!
  在男人的催促下,雨舒一边把眼睛贴到窗户上,一边在心里嘀咕着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么可笑的事情。是啊,确实有,他用手指的方向有四颗星星嵌在那里。
  “由于秋天明亮的星星比其他季节少,那个四边形就起到了指示方向的作用。”
  “……”
  “是不是看起来像门呢?”
  门?门扇?那……又怎么样?
  无论怎么看,那都是些遥不可及的星星,跟人类世界之间隔着无法跨越的距离。它们是待在自己的位置一动不动,还是运行得飞快?那个四边形是不是像交通警察一样吹着哨子疏通交通,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尽管没有表露出来,但雨舒确实对这个男人产生了一丝好奇心,因为,迄今为止她还从未跟别人谈过关于星星的话题呢。
  这当然不仅仅因为她在汉城长大,谈论星星的故事?是不是太土了?就连星星自己也因为人们觉得它们太土了,一气之下卷起铺盖离开汉城搬到了农村去了,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雨舒对星星的印象几乎全部来自人类的艺术世界,记忆中保留着一个个片断,比如阿尔丰斯·都德的短篇小说《星星》、圣埃克苏佩里的《小王子》、凡高画的《星星闪烁的夜晚》等,还有动画片《银河铁道999》以及名字里有星星的调频电台深夜音乐节目、诗人金光燮关于星星的短诗、美国的星条旗、唱着“这颗星是我,那颗星是你……”的幼稚的流行歌曲歌词。
  在雨舒看来,现在还跟星星有关的人,要么是脱离俗世的闲人,要么是精神不太正常的人,再不就是天文气象学专业的人,或者是深夜里翻山越岭的旅人和流浪汉。现在还有那样的旅人和流浪汉吗?
  这么说,本应啃着廉价干面包的这个人居然坐在了头等舱的位子上!
  “您是学天文学的吗?”
  “是爱好者。”
  “啊哈,现在还有星星爱好者啊!可是……您看到星星,总是像现在这样……喜不自禁吗?”
  “是啊。但相比较而言,今天的运气特别好,在这个高度遇到这样的好天气可不容易啊!当然,地面上的观测受天气的影响也很大。反正,今天真的很高兴。”
  嗬!是吗?
  作为雨舒,对他的话和表情还不能完全理解。他那个高兴劲儿,就像星星是可以摘下来打磨成钻石一样贵重的宝贝似的。看到千万年过去之后依然嵌在那里的星星,一个人居然能高兴成这样,反倒是这件事更令雨舒感到吃惊。
  这种人真少见!
  雨舒重新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人。
  年纪大概二十七八,身高大概一米七八,笑起来很友善,眼睛的白眼球白得清澈,瞳孔黑得发亮,不知道是不是经常看星星,星星映在眼睛里,眼睛就会变得这般清澈明亮?尽管雨舒起初觉得这个人莫名其妙无所事事,但心里慢慢产生了一抹隐隐约约的好感,觉得这个人也许有可取之处。
  其他的星座也能看到吧……
  他索性把脸贴在窗户上,试图探索高远的夜空,真让人没办法。雨舒因为已经跟他聊了几句,也不好意思态度太强硬,索性把自己的位置换给了他。他道了谢,换过位子后干脆不理会雨舒了,把鼻子紧贴在黑咕隆咚的窗户上,半个多小时一直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地把头转过来转过去。
  飞机内放映着好莱坞大片,他的目光却没有一秒钟投到屏幕上。
  真神奇啊!现在的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人吗?
  可是,这样的人,到底应该称之为单纯还是疯狂?雨舒给自己出了这么道题,要自己选择。可是,无论对什么事情,只要爱好,就该这么狂热吧。当一个人投入地做一件事的时候,不管什么事,总有其美好的一面,何必大惊小怪呢。
  作为身处激烈竞争中的专业人士,雨舒本想嘲笑他这种毫无实际意义的喜好,但又觉得没有必要搞得自己不开心。
  雨舒面无表情地看着空中小姐推着装满晚餐的车子走了过来。
  吃饭的时候,那个男人好像得到了一个比王位更好的位置,喜滋滋地不停说着话,把已经从窗户里消失了的天马座的故事讲给了雨舒听。
  神话里说,飞翔在高空的天马是海神波赛东用海边的沙子、波浪的泡沫以及怪物美杜沙的鲜血造出来的,天马帮助珀勒洛丰(Bellerophon)击败了怪物卡美拉(Chimaera),后来珀勒洛丰陷入骄傲自满之中,遭到宙斯的惩罚,天马则升到空中变成了星座。
  那个男人匆匆忙忙讲完之后,就像是被什么东西追赶着一样放下刀叉,重新转向漆黑夜空里隐藏的星星,顽强地把脸紧贴到窗户上。
  真是个怪异……与众不同的人啊!
  雨舒慢慢摇了摇头。
  她虽然知道星座和希腊神话有关,知道美杜沙,但至于珀勒洛丰是谁,怪物卡米拉长相如何则全然不知了,他讲的一番话倒有一半没听懂。
  嗬,看来即使是同一个国家的人,如果爱好不同,也会像这样无法沟通啊。
  空中小姐把晚餐的餐具收走后,雨舒把椅子稍微往后放了放,戴上眼罩准备睡一觉。眼睛遮上后,周围的一切事物好像全部消失了,感觉很舒服。在天亮之前,飞机横跨中国大陆进入中国黄海这段时间,雨舒中途只醒了两次,一次看到那个男人的后脑勺,他依然紧紧贴在飞机窗户上,第二次看到他的侧面,他似乎正陷入沉思中,不知道是因为窗户外的星星全都落下了呢,还是因为飞机经过云层,他的表情严肃得不得了。
  这个人到底属于什么类型的人呢?雨舒心里暗暗猜测。她的这一疑问一出金浦机场的大门就有了答案。
  飞机着陆后刚停稳,男人就从行李舱里拿出摄像包,有礼貌地跟雨舒道别之后消失了。
  雨舒走出出口的时候,在拥挤的人群里又看到了那个男人,令她吃惊的是他正跟来接自己的G·M工作室的男职员在交谈。这位男职员因为是独生子,没有去服兵役,大学一毕业就到G·M工作室来工作了,是所有职员当中最年轻的一个。
  “啊,室长!一路上顺利吗?请到这边来!”
  “哦,你们认识啊?”
  这时,那个曾坐在雨舒旁边的男人正在低头看手表,根本没有注意跟前多了个人。接着他抬起头,神色匆忙地对男职员说了声“以后再联系”,就快步走出了机场大楼。
  雨舒望着那个人的背影再次问道:
  “他是谁?”
  “我的学长,比我高三届。”
  “什么专业?跟你一样学大众传媒吗?”
  “不是,学长是英文系的。”
  “是吗?没想到啊,我还以为他是气象学或天体物理学专业的呢。”
  她一边朝停车场走,一边简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