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扔下我吧。”他在我身後轻声道，可他知道我能听见。
  “……”不理你！
  “就像我当初让你走的时候一样，我们各走各的，也许有一个可以逃出去。”
  “……”我现在没力气说话！你给我闭嘴！
  “这样我们谁都走不了，白白浪费了大好机会。”
  “……”
  “我伤了腿，除了拖累你什麽都做不了，你这又是何苦。本来以前我对你就不好，不是骂你，就是凶你，於你没有半点恩惠，你干吗还给自己找麻烦。”
  “不要妄自菲薄。”
  “上次叫你走，也是怕你拖累我，这次你把我扔下也算扯平，并不欠我什麽。”他自顾自地道。
  “我刚当乞丐那会儿，有一个老爷爷收留了我，如果没有他，我早就饿死了。可是有一年冬天特别冷，碰巧他又病了，要不著吃的，我又小，怎麽企求人家都不理我。等我回去的时候，他都快要冻死了，可是他临死的时候还把我抱在怀里，说两个人抱在一起暖和……”我费力的喘口气，“我救不了他，最後他就死在我的身後，把我抱的紧紧的，我第一次和死人那麽接近，可是我却不怕，只是不停地流眼泪……”
  “初一……”
  “打那起我就不让任何人接近我的後背，因为那里有一个守护我的生命，我不想让他受到惊扰。”脚下再一次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倒，我正了正身子，接著走。“你别再让我哭，我不想让自己重要的人再离开我。至於你对我好不好是你的想法，我自己不是傻子，我能明白谁才是真正对我好的人。”段龙天，我肯背著你，就说明我已经有了一种觉悟，你懂不懂？
  “……那你就省点力气背我，别说话了。”他沈默一下，但是下一刻却无比温柔地道。
  我点点头，任寂静在我们中间穿梭。
  可是冥冥中，我却感觉到一种比言语更为奇妙的东西在我心里生长。
  到底是什麽我不知道，我只明白那是一种很温暖很温暖的感觉，好似整颗心都要融化了，又热又幸福。
  39
  没过多久，我惊喜地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一座大山，只要能进到山里，他们想找我们可就没那麽容易！
  打定主意，我咬牙快走几步，尽管我所谓的快走已经是老牛的速度了。
  “段龙天，前面有山，一定有山洞什麽的，你挺住，等我们找到山洞就有救了。”
  “……”
  “喂！跟你说话呢！”怎麽又不理人！
  “……”
  “……喂！段龙天，你说话，别吓我！”是昏迷了还是……
  “……吵什麽，我刚睡著。”异常虚弱的声音自我耳边传来。
  “……那你撑著，可别睡了……”一定不是睡觉那麽简单，可我不敢多问。
  “嗯。”
  “我陪你说话，你别一无聊就睡觉，会成胖子的，到时候我可背不动你！”
  “呵，好……”
  “说什麽呢？……说我小时候的事吧。我刚被师傅收留那会儿，师傅以为找到一个练武奇才，没想到我就是抵死不练，任他软硬兼施有没用，把他气的胡子都飞起来了。”现在想想，那时候是淘气了点。（某：好像真的不是点的问题啊……）
  “……真是个可怜人……”段龙天难得的笑道。
  “什麽可怜人！你什麽意思？！”我瞪起眼，虽然看不见，可我知道他在笑话我！
  “没，没什麽意思。”哼！知道求饶了？
  “不过他这个人特固执，明明都说了不学，还非要每天追著我跑，几年下来我都跑坏五十多鞋了！你要知道，鞋很贵的！”呜呜~~~我的钱！
  “……那你穿的还真是费……”别忍了，我都听见你笑了！
  “……不过我应该感谢他。”如果不是师傅坚持，到现在，我还一事无成。如果连逃跑都没人家快肯定死路一条。
  “……做师傅的……总是为徒弟著想……”
  “这我当然知道，不过他的脾气太臭了，每天都跟我吹胡子瞪眼。”不过也是被我气的。
  “但他对我好的时候也特别好，师兄们都嫉妒死了。”记得在山上时，师傅总是把好吃的留下来给我。“不过师兄们也很疼我。”那段时光真是快乐极了，那种无忧无虑的生活现在想来都觉得奢侈。
  “……看来……你很……幸福……”我知道他在羡慕。
  “你现在认识了我，也就等於认识了他们，所以我的幸福也可以分给你。”我笑道。
  “……”
  “喂！又不说话！”
  “……”
  “……喂！没死的话吱一声啊！”别吓我。
  “……”
  “……就算昏迷了也没关系，但是不许死，你还欠我帐呢！”不停滴下的汗滴早湿透了衣服，这会儿又滴进我的眼睛，真讨厌！
  “你看见没有，就在前面，没几步了。”只要撑到林子里我就可以为他疗伤了。
  “所以在这之前不许翘掉！”求求你，别再让我多背一个魂魄，我还想听你中气十足的吼声，还想看你瞪眼的样子，那时候的你是我最怀念的。
  40
  我已经忘了是怎麽把他背到看见的山洞里的，只记得他一直昏迷著，任我如何呼唤都不无法将他唤醒。
  “骗子！说话不算的骗子！”眼看他呼吸减弱，唇色灰白，大量失血，我觉得脑子乱成一片，嗡嗡的响，什麽办法都想不出来，只是抱著他哭。
  如果他这次不会死，我就带他回山上，央求师傅收他为徒，这样他就可以一直留在那，留在与世隔绝的地方，不用再怕有什麽人什麽事会伤害他。
  段龙天，也许我是你的灾星，因为遇见了我，你才遭遇了这麽多的倒霉事，现在连命都要搭上了……
  “是我害了你，是我……”控制不住的眼泪不停地流下来，滴到他的脸上。
  “……下雨……了吗？……”微弱的声音一点点地传到我耳里。
  “你没死？！”我瞪大眼看著睁开眼皮的他。
  “不是还……欠你债麽……”段龙天极其勉强地笑了笑。
  “混蛋！吓死我了！”我保住他的头大骂。
  “我……上不……来气……”他轻微地抗议。
  “啊！对不起！”我手忙脚乱地把他松开。
  “我觉得……要是短命……一定是被你害的……否则……我会活的……很长久……”段龙天似笑非笑地说。
  “都什麽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我冲他瞪眼。
  “你生气……的样子……很好看……”他眯著眼，吐出一声赞叹。
  “……烧的不轻啊……”我喃喃自语。这家夥八成烧坏脑子了。
  “不过……你还是……笑的时候……最好看……”他希奇地露出一丝调皮的神色。
  “看来你是彻底烧糊涂了。”我摇摇头。好好的人才给烧成这样。
  “呵呵……”不知道为什麽，看到他现在开心的样子，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不许你再昏过去，是男人就好好撑住！”我警告道。搂著他的手很紧很紧。
  “我渴了……帮我弄点水……”
  “……你会不会趁机跑掉？”不明白自己为什麽会这麽问，只知道这是我脑中第一个闪现的念头。
  “我气血不足……怎麽跑？”他好笑地看著我。
  “……那……我去去就回。”我踌躇了一下才决定。
  我将他轻轻放在地上，然後把包袱搁在他头下枕著。“一定要等我回来。”最後又交代了一句。
  “……知道了……”他虚弱的冲我笑笑。
  出了山洞我就飞似的狂奔，直直冲著溪流跑去。
  然而回去的时候，我却走的异常慢。
  我猜段龙天已经走了，无论他有多虚弱，无论他有多血亏，他都已经走了……
  别问我为什麽知道，我只知道，如果换成我，我也会这麽做。
  眼前的情景也已证实了我的猜想。
  “大骗子……”我坐在地上，抱起曾经放在他头下的包袱。
  我就知道，明知道你会走，却还是相信了你……
  说好等我的……明明说好的……＇红尘＇
  41
  “这回你该死心了。”抱住早已昏迷的段龙天，我苦笑道。
  费尽力气才在森林里找到他，当再次看到他的那一刻我才知道，什麽是割舍。
  仿佛硬生生从身上割下的肢体，心痛难当。
  “我不怕被你连累，我只怕再也看不见你。”高烧不退，失血过多，身受重伤，段龙天，我知道你有多危险，也知道你在生死间游移了许久，可是我求求你挺下去，如果要死，让我们死在一起……
  劈里啪啦的木材燃烧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舞动的火焰在眼前晃动，我抱著段龙天的上身盯著火焰，很温暖。
  如果不是他受了伤，这样的情景会让我觉得很安心。
  没有所谓的江湖，没有所谓的背叛，没有所谓的恩怨，该是多麽惬意的生活。
  我现在不想过什麽轰轰烈烈的生活，我只想过平平安安的日子，只想……段龙天安好。
  “这世上除了师傅，就是你对我最好，所以活下来吧……”我不想跟小时候一样眼睁睁的看著喜欢的人死去而无能为力。
  “你……说……什麽……”虚弱的声音悄悄响在我的胸前。
  “……我说，你不要睡了，懒猫！”泪水一刹那模糊了视线，我想是上天听见了我的祈祷。
  “终究……还是让……你找到了……”我看不出他的表情是开心还是无奈，只听到他轻轻的一声叹息。
  “那是！想我赵初一是何许人！怎麽会让欠债的跑了！”我扭过头道。讨厌，为什麽会觉得鼻子那麽酸。
  “你……对不起……”他欲言又止，最後说了一句让我火冒三丈的话。
  “知道错你还做！”知不知道我多难过！
  “别哭……”他伸出手，缓缓抬高，却在中途因为无力而掉下来。
  “小瞧我！我才不会哭呢！”我抓起他的手放在脸上。
  “初一……你说……实话……你给我……喝了什麽？”他那双依然明亮的黑眸盯著我，看的我不敢直视。
  “水呗，还有什麽！”我白了他一眼。
  “不对！……”真亏他还有力气冲我瞪眼。
  “兔血啦！不过肉我已经吃了，你别想分一块！”我朝他做个鬼脸。
  “如果……我的生……是用你的血……换来的……那我宁愿……死……”精光闪现，那看穿所有的眼睛直直望进我眼里。
  “瞎说什麽！”
  “兔血和……人血……我还能……分出来……”痛心，不知为什麽想起这个词，可他的眼神就是给了我这个感觉。好似我的举动对他造成了多大的震撼。
  “……你不是说气血不足麽。”荒郊野地的，叫我上哪找补血的东西，索性“就地取材”了。
  “……初一……叫我……说你什麽好……”他的手抚上我的唇。我想它现在一定有些苍白，不然他怎麽会看出来是我的血。
  “那就什麽都不说，好好休息。”他的手弄的我心跳莫名，我将其拿下来放在他身上，省得它不老实，我的心也不安生。
  “那你别……这样了……”他交代了一句就昏睡过去，而我则满足的抱著他偷笑。
  笨蛋！如果我会听你的话才怪！
  42
  段龙天，我说过不会让你死，无论付出任何代价都不允许你从这个世上消失，除非我先死！
  我把身上带的，可以疗伤的药都给他用了，也不知这样做到底有没有用，可是我想总比什麽都不抹强。
  趁这个机会我才把他身上的伤看了个真切，这时我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胆小，因为给他擦药的手抖的像残风中的落叶，无论我多努力都无法让它停止颤抖。
  “我应该早点救你出来的……”如果不是我耽误了时间，你也不会被折磨的如此凄惨。这麽抱著他才发现他真的瘦了太多。
  这个该死的陆铭就差把段龙天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削下来了！
  “可恶！”陆铭，你最好祈祷不要落到我手里，否则我会让你十倍奉还！！……
  天渐渐亮了，晨光暖暖的照到洞口，仿佛什麽都没发生过一样，照样释放了它的温暖。
  “主人，我们也日夜兼程了好些时辰，不如在这个山洞歇息片刻。”一队马蹄声由远而近。
  “……也好。”一个沈稳的声音沈吟了一下同意了。
  “你是谁？”他们才踏进一步就发现了洞里的我和段龙天。
  “这应该是我问你们才对！怎麽说也是我先来的！”我不服输的瞪回去，看什麽看，比眼睛大啊！抱著段龙天的手暗中收了收，天知道他们是不是陆铭派来的。该不会又想出什麽花样好让我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