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笑琴？玉家遗孤……”水无央已收起了嬉笑，目光突然变得深邃，一种从容气度油然而生，给人难以言喻的安定感，“你又凭什么说你的剑就是风华剑呢？”
  “可是……这上面刻着剑的名字啊……”
  水无央含笑着摇头，拍了拍怀里的人，华陨乖巧地跑到华宁修那边。玉笑琴眼前一花，剑已到了水无央手中，他随手挑飞一个飞龙堡家仆的佩剑，脚下一踩，腰身一转凌空而起，血色宝剑横空出世，只见几道电光闪现。众人经不起耀眼的光芒，纷纷遮住眼睛。随着水无央落地无声，稳稳地站在殿中央，背后两声铿锵，血色宝剑与铁剑相继掉落。他的动作竟比剑还快，不禁令人咋舌。
  玉笑琴极力稳住自己的情绪，缓缓捡起两把剑。铁剑的剑身上森然刻上了“风华”二字，崭新的痕迹甚至还散发出铁的味道。
  水无央轻轻回到座上：“现在这把剑上也有了‘风华’两个字，是不是这把剑也成了风华剑？”
  玉笑琴紧紧握住自己的剑，不肯放手。
  大堂内静地可怕，是某个真相将被揭穿的前兆。
  “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水无央勾起一丝销魂的笑容：“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风华剑。”
  屋内一灯如豆，照亮了玉笑琴的脸颊。他的面前放着两把剑，一把是他曾经以为的风华剑，一把是经过水无央之手的铁剑。
  脑中的情景交替出现，一会是玄决大师劝他不要在追究传说，一会是关岳鸿吞吞吐吐，欲言又止，一会又是水无央似乎什么都会说，却什么都没有说清楚。
  既然这不是风华剑，那师父又为什么会慎重地交给他？还是师父也根本是被蒙在鼓里？
  此刻的他心中并不慌乱，被关岳鸿说得一团糟的心情，反而在水无央一句“世上根本没有风华剑”下，平静了下来。
  人无贵贱之分，又何况是剑呢？即使这把剑不是什么风华剑，但宝剑仍然是宝剑，仍然红光夺目，摄人心魄。所谓风华剑，也不过是给一把剑抹上一层神秘的色彩。
  只要这把剑在手，他就安心了，不要什么风华剑也罢。
  再仔细查看铁剑，“风华”二字如游龙飞凤，飘逸如仙。
  其实透过这把剑，水无央已经告诉他很多很多。回想起白日种种笑闹，玉笑琴不禁宛然。
  “笑琴。”外面有人喊他，听声音，应该是关庭风。打开房门，果然木难和关庭风两人都站在门外，其中关庭风手里还拿着点心。
  他们两个是一刻也不会放过自己呀。
  “饿了吗？吃点夜宵。”关庭风殷勤地搁在玉笑琴面前。
  玉笑琴也不客气，在两人的注视下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或许他已经习惯了他们两个的视线。
  木难看他神情坦然，放心道：“你能想得开就好，我还担心你会为真假风华剑而苦恼的。”
  “是啊，要知道我听到那个……那个……那个教主说世上没有风华剑的时候，我真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爹似乎也很吃惊的样子，估计这件事情连我爹也不知道。”显然关庭风还对水无央戏弄他一事，心有余悸，怎么也不肯顺着关岳鸿的意思，叫人家三叔。
  “水教主说什么，你就相信什么了？笨蛋！”玉笑琴一边吃着，一边打断他的话。
  “嗯？你觉得水教主在骗我们？”
  “我可没这么说，我相信他说的是事实。”
  关庭风愣了愣，明白他是在和自己开玩笑：“三天后，在白虎坛的大会，你去不去？”
  “当然要去！”玉笑琴拿起自己的爱剑，抚摸着，“既然我这把不是风华剑，我倒要看看他们的风华剑又是什么样子的。”
  “我爹说，逍遥城主丁诩可能也要去呢，你不怕……”
  “真好笑，我为什么要怕他？要怕也是白虎坛怕才对！说起来，我倒是很奇怪……”玉笑琴眯起了眼睛，“假设我是无意中得到风华剑的，那我应该立刻找个地方躲起来，好好练剑，练个什么天下无敌，举世无双的，然后再出来行走江湖。可是这个白虎坛，不过是个江湖上的三流帮派，却突然声称有风华剑，然后兴师动众地要拿出来给大家看。这副迫不及待的样子，似乎在跟天下的人说：快来杀我，快来抢我的剑！难道这不是很奇怪吗？”
  “我爹也想到过这个问题，也是迷惑不已，像白虎坛这种门派不要说保护风华剑，恐怕前去与会的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们淹死了。传说中的风华剑出世，谁敢说不心动？虽然那个教主口上说，是来江南买地的，可还带了那么多人随行，恐怕心里也是对风华剑十分好奇吧。”看来关庭风是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水无央了。
  玉笑琴吃完了夜宵，将碗往桌上一搁：“现在想什么都没有用了，三天后谜底自然就揭晓了。现在我要睡了。”
  关庭风收起碗勺，却见木难还呆呆地坐着，神情恍惚。
  “难，你在想什么？”开口询问的是玉笑琴，自他进房间之后，只说了一句话，就一直坐着发呆。
  木难惊醒似地回神：“没什么，我也是觉得他们举止奇怪，怎么都想不通。我也累了，也去休息了。”
  看着两人匆匆离去的背影，玉笑琴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紧紧握住了剑，此时，他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心爱这把剑！
  二十三
  睡觉睡到自然醒，当时是最开心的啦！但是当一睁开眼，就看到一个脸部特写，那绝对不是一件开心的事。
  而现在，华陨正趴在玉笑琴身上，笑眯眯地看着他。
  “小兔崽子，大清早的你干什么呢！滚下去！”玉笑琴骂道。
  “笑琴哥哥，你睡着的样子好可爱哦！”华陨咧着嘴，笑得很欢。在玉笑琴跳起来准备揍他之前，华陨及时地端上一盆水：“快点梳洗！”
  “你是怎么进我房间的？那么早你就活蹦乱跳的，小孩子精力就是充沛！”
  “还早呢？我拳都练了三遍了！至于进你的房间嘛……嘿嘿……”华陨鬼鬼地笑着，“现在我撬门的本事，就连师父都怕地晚上睡觉要挂上他特制的大锁！改天我要把那个锁偷出来好好研究研究，怎么可能撬不开呢？再说了，他们没事晚上睡觉还要锁门，真是无聊！”
  “我看你才无聊！”玉笑琴抹干净脸，骂道。
  “早点，快吃！”华陨竟然连早饭都给他拿来了，然后趁他在吃东西的时候，像牛皮糖一样粘在了玉笑琴身上：“笑琴哥哥，现在你的模样比我上次见你的时候漂亮多了！干嘛要戴面具呢？现在的样子多好看啊？”
  “你小孩子家懂什么？”
  “哼，你敢瞧不起我！十年之后，我一定会成为一个非常非常非常非常优秀的男人。”
  玉笑琴被噎到了，痛苦至极地咳嗽着，脸憋地通红。
  “你急什么，这次我又没跟你抢。”华陨体贴地给他顺着气。
  “你到底干嘛跑我房间来？又给我端水又给我送饭的？”
  “哦！我差点忘了！”华陨拍了一下脑门，“是师父想见你，所以差我来叫你起床的。快吃快吃，吃完了跟我去见师父！”
  “陨儿，你怕不怕你师父？”在去见水无央的路上，玉笑琴这样问道。
  “嗯……”华陨认真地思考着这个问题，“有时候怕，有时候不怕。师父生气的时候非常可怕，好像能把人捏碎似的。师父认真对待一件事情的时候，也非常可怕，一旦成为障碍，大概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但是师父很疼我，所以我觉得师父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玉笑琴扯出淡淡的笑容，以掩饰心中的不安，要见的人是敌是友，还辨不清楚。但他很快把这消极的情绪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既来之，则安之，即使见牛头马面，也不过当作和阎王爷喝茶聊天，何况只是去见一个教主呢？
  还没有见到水无央的人，就已听到琴音从湖心亭中传来。那琴音似乎是直接进入内心的，有种无形的穿透力，使人进入浑然忘我的境界。琴声缓而心静，琴声急而心躁，痴迷于乐声之中，仿佛着了魔似的。
  玉笑琴听得心惊肉跳，连忙运功抵御琴声。但内心远不如自己想象中坚定，眼前的景物开始模糊，如天旋地转一般，心魔与琴魔在体内激烈冲撞，身体想要被这两部分力量撕裂一般。
  “笑琴哥哥？”华陨发现他不对劲，猛地一声把他从幻音世界中拉了回来。
  顿时，琴声嘎然而止。
  一黄衣少年从亭中走来，是那四个孪生兄弟中的一个，他彬彬有礼道：“玉公子，教主已经等候多时了，请随我进去吧。”
  亭中，水无央仍然是一身藏青色的衣衫，案上静静躺着一张琴。
  “笑琴……”水无央笑吟吟望着他，“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平静下来的玉笑琴，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生性不善与人来往的他，面对水无央的盛情，也只是微微点头而已。不过眼前沉静微笑的水无央，似乎有点长辈的样子了。
  四个黄衣少年，一个搬来凳子，一个抱来一个香炉，一个端来一杯茶，还有一个递上一粒黑色的药丸。
  “刚才的琴声扰了你的心绪吧，服下这粒药就会感觉好些了。”
  玉笑琴服下药，头脑顿时清醒不少，望向那香炉，原来也有凝神静心的功效。可是又难免觉得奇怪，这四个少年和华陨也同样听到了琴声，为什么丝毫不受影响？难道他们的功力已经达到自然抵御琴音的能力？就算如此，可撇开黄衣少年不讲，那华陨又是怎么一回事呢？难道又是特意在试探自己？
  “这种程度的幻音，他们都是听惯了的，笑琴你多疑了。”
  竟然能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他有读心术不成？玉笑琴正襟危坐，脑子里什么都不想，看他怎么猜！
  水无央再也忍不住了，乐得直笑：“笑琴，你真是孩子气，你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还用得着猜吗？”
  “你真的会读心？”
  “我是神仙哪！”水无央越来越觉得他有意思了。
  “哼，你当我是傻瓜啊？”玉笑琴冷着脸，但又不住地打量他，十六岁年少的容貌，却有着沧桑的眼眸，那是时间的积累，才让那对黑曜石有了穿过外表，看透本质的能力。不禁……有些羡慕呢……
  “陨儿，去找你师爹背四书五经去，你今天的功课还没有做完呢。”水无央挥手示意黄衣少年走，并打发华陨离开。
  华陨撅着嘴，不高兴道：“有什么事情我不能听呢？”他嘟囔着，但还是听话地跑开了。
  四周一下子清静了不少，湖面上飘来淡淡的水的味道，混合着树叶清新的香味。玉笑琴这时候才得意仔细看那张琴，这琴比普通的琴的略大点，有九跟弦，通体乌黑发亮，有纤细的纹路。
  “此琴名为‘海上遗音’，是我对音律多年的研究，特意打造的一张琴。此琴可以与我无极心法相融，只要我在弹琴时加入三成功力，听不惯我琴声的人便会七孔流血而亡，笑琴你觉得怎么样？”
  “笑琴不以为然。”玉笑琴正色道，“教主的魔音穿耳只有配合特制的‘海上遗音’才能发挥威力，实在令人遗憾。身临陷阱，未必能像现在这般随意自如地选择兵器，一旦‘海上遗音’生变，教主多年研究的心血岂不是白费？若是普通的琴，教主都能信手拈来，那才威力无穷。笑琴以为，教主不应技止与此才对。”
  胆敢在水无央面前大放厥词的，恐怕世间已没有几人了，何况还是个后生晚辈？
  水无央略感错愕，随即大笑：“好你个玉笑琴，居然敢对我的武学修为说三道四。好！说得好，唯心中有剑，以无剑胜有剑，拈花折枝自成刀剑！这么简单的道理，居然要你这后生跟我说，不过说得好，说得太好了！”事实上，水无央研习琴音已经到了一个瓶颈阶段，始终不得突破，今日玉笑琴一番话，让他豁然开朗，有望再攀高峰。
  “嗯……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玉笑琴犹豫着，开口相问。
  水无央眨着眼睛：“问吧，什么问题？”
  “阿九，心肝儿和狗娃是什么意思？”
  “你见到我三位师父了？”水无央徒然转怒，攒着拳头，“太过分啦！居然在后辈面前叫我小名！太过分啦！以前在家里叫叫也就算了！这回我可是真的生气了！”
  玉笑琴艰难地忍笑，原来无极教教主真的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死小孩，没大没小，不学好！不过，我真的……越来越喜欢你了！”华宁修一直说他把陨儿宠到天上去了，这话他从来不否认，因为有些孩子他看着就是喜欢，尤其是长得漂亮的更加喜欢……
  【红尘】
  二十四
  玉笑琴艰难地忍笑，原来无极教教主真的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死小孩，没大没小，不学好！不过，我真的……越来越喜欢你了！”华宁修一直说他把陨儿宠到天上去了，这话他从来不否认，因为有些孩子他看着就是喜欢，尤其是长得漂亮的更加喜欢……
  “教主，三位老前辈和我说，如果我想知道什么事，就来问你，那么教主能不能替我指点迷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