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节
作者:
竹水冷 更新:2021-02-17 07:41 字数:4745
暮田田愣了:“你说檀哥哥会武?可他……”
沈寂涯点点头:“他现下身子很不好,是因为他曾受过重伤,险些丧命,后来性命虽然保住,那一身功夫却是尽数毁了。今日我一去,他光看我行路举止便已指出了我武学上的一应长处与不足,样样说得精妙,又给我指点了一番,我现在只觉得整个人都好似脱胎换骨了一般!”
“这么神奇呀!”暮田田心里一喜,随之又重重一酸。
这么说,檀哥哥以前还真是个完美的男人啦!只不知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落到如今这般境地?
她兀自叹惋了一会儿,沈寂涯走了,她才展开信纸,见郁檀说他这几日一直不见她来,也不知怎么去找她,直担心她是身体不适,如今见了信才放心。
他还说,请她得空时到他的商铺里去,有个伙计家里出了件怪事,怕也同神鬼有关,或许她会感兴趣,也能帮上忙。
暮田田当然感兴趣啦!她把信看了一遍,又看一遍,恋恋不舍地刚收起来,就已经开始美滋滋地盘算起这回又该怎么溜出去了。
郁家商号在靖阴城刚开张不过月余,是个银号,暮田田看那气派,心想这肯定是郁家生意打入靖阴城的第一步,从金融业入手,将来肯定是要进军各种实业的。
真是财主啊!
暮田田一走进银号,马上就有伙计上来招呼,听说她是来找郁檀的,再一问名号,顿时更热情了:“原来是暮公子啊!快后边请后边请!哎呀久闻大名啊,这都好长一阵儿了,我家爷是日日夜夜都挂念着公子啊。公子您且请宽坐,小的这就差人去请爷,他马上就到!”
暮田田点头称谢,心想这小伙计也太言过其实了,什么叫“好长一阵儿”啊?我和檀哥哥才认识不过几天,他怎么也不可能都挂念了我好长一阵儿呀。
她坐在那里东瞅瞅西望望,喝了几口掌柜亲自沏上来的茶。人家毕竟是掌柜,如今亲自来做这种下人的活,还挺让她过意不去的。结果她刚客套了一句“这怎么好意思”,就见掌柜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就给她行开了大礼:“暮公子在上,请受小人一拜!”
暮田田吓了一大跳,手中的茶杯顿时丁丁当当的在托碟上晃悠了起来:“哎哟,怎么了这是?掌柜的快快请起,暮某受不起这等大礼啊!”
掌柜这才站起来,满脸激动:“暮公子,不瞒您老人家说,我家爷请您过来,就是为了小人啊!唉,小人家里有一桩糟心事,要劳烦暮公子了!”
暮田田“哦”了一声,连忙请他坐下:“您坐着,也喝口茶,咱慢慢说啊。”
掌柜连连点头称谢,小心翼翼地在她下首坐了,一开口就重重叹了口气:“不怕暮公子笑话,小人和家中婆娘成亲已有十余载,始终不曾有过一儿半女。第五年上小人的娘亲着了急,请了位先生给我俩合了合八字,说是命中注定有一子,且该于我俩婚后次年便降生,长大后还能考中进士哩!
我们一家听了这话,真是又喜又愁,说信吧,可这事它压根儿就不是这么回事啊;要说不信吧,咱们又不甘心,你说这多好的命啊,是不是?
这么着盼来盼去又过了这些年,我娘都已经不在了,她老人家到过世也没抱上孙子,那可真是合不上眼啊!我们等了这么久,心也冷了,想着当初那位先生怕是拿人钱财光说好话吧?可这也说不过去呀,他若只想哄我们欢喜,便说我们次年有子不就行啦?
这样一寻思,我们还是觉得不对,便又请了好些先生来算——您猜怎么着?居然个个算出的都一样啊,都说的是我们老两口早该有个半大的儿子,将来会考取进士!”
掌柜刚说到这里,只见门帘一掀,郁檀拄着手杖站在门口,双目炯炯,直往暮田田望过来。
几天不见,他的气色似乎好了不少,俊美的面庞容光焕发,比过去益发英气逼人。
暮田田心里一紧,连忙站起:“檀哥哥!”
郁檀微笑着点点头,看了一眼掌柜,慢慢走过来:“你们既然已把事情谈开,那就不用我多说了。田田,你看这事……”
暮田田说:“我知道啦。掌柜的,还得劳您把家中婶子的八字和您的八字再给我瞧一瞧。”
掌柜诺诺称是,拿出纸笔,将自己俩口的生辰八字规规整整写在纸上,双手恭恭敬敬呈给暮田田。
暮田田接过看了,心中默算一番,发现这掌柜之前请过的那些算命先生还真不是江湖骗子,他们算得都不错,这老两口的确是命中注定有且仅有一子,而且到今年的确是应该已经十来岁了。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又是阎罗老儿的生死簿出了问题,该死的人没死、该投胎的没投、或者是也被当初的阿滦换到别人家去了?
她闭上眼睛,凝神入定,开始调集灵力追溯那副魂魄的下落。
半晌之后,她突然睁开眼睛,脸上霍然绽放的是一派惊诧莫名:“掌柜的,您的确是该有个儿子,可您这个儿子……他的魂魄现在是既不在阳世,也不在阴间啊!”
真是太奇怪了!那副魂魄现在肯定不在某个活人身上,可是冥界也杳然不见其踪。暮田田感应到它的所在之处是靖阴城外西北方,提出来一说,掌柜霎时间面无人色:“那……那不是座坟山么?”
暮田田愣了。这人上一世寿终都过了六七十年了,怎么可能魂魄还没离开尸体?难道是有人害他,也给他修了个像当初老爸老妈遇到的那种阴阳套墓,害他没法下赴黄泉?
这种事情光用想的自然没用,得去实地看看才行啊。
郁檀看着虽然病弱,倒真不愧是个实干主义的生意人,行动力极强,做事爽快,雷厉风行。他当即就安排下去,让凌风去备一辆轻便的马车来,他和暮田田这就往城外走一趟。
趁着准备的工夫,郁檀让人先上了顿便饭,陪暮田田简单填了填肚子,然后凌风驾车,不多会儿就出城上山。果然这里放眼望去,漫山遍野皆是大大小小的坟包,石碑林立,上面刻着或密集或疏落的铭文。
马车走着走着,路就消失了,暮田田和凌风一左一右地轻搀郁檀,助他下车,改为步行。此时正值春末夏初,野草疯长,一脚脚踏过去长叶没膝,暮田田要找的那座墓还在挺深的地方,走了好一会儿才到。
这座墓看起来普普通通,并没有特别堂皇气派,也不算十分简陋拙朴。墓前的石碑上简简单单刻着四个大字:靖阴褚氏。
暮田田在这碑前蹲下来,看了又看,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郁檀便也在她身旁席地而坐,关切地问道:“田田,是这里么?”
暮田田点点头,指着那光秃秃的墓碑问道:“檀哥哥,你看这座碑,觉得这墓里葬的是什么人?”
郁檀知道她问的是自己的第一感觉,便不多思索:“我觉得里面葬的该是位女子,十有八九是某户人家的小妾,平生或许多受苦难,出身低微,身后连多一个字的铭文都没人肯替她留下。”
暮田田点头赞同:“而且还觉得她说不定是冤屈受虐而死、甚或自尽,对吧?这背后不知隐藏着一个多大的秘密,这墓中葬着的不知是多么厉害的一只冤魂,别说这墓看起来浑不起眼、决不会有什么值钱的陪葬了,就算它富丽豪华,怕是也没有盗墓贼敢来动它一分土。”
她补充完自己对这座墓的感觉之后,话锋突然一转:“可是檀哥哥,你知道吗?这魂魄的前世根本就不是个女子!”
郁檀微微一惊,询问地看着她。
暮田田站起来,拍拍手上的泥土:“这墓故意造出如此令人生怖的气氛,应该是不想让任何人将它开启。可自古以来死者入土为安,除非十分特殊的情形,又有谁会去启墓开棺?可见修这座墓的人害怕被人惊扰怕到了超乎常人的地步,所以这墓中所葬之人,一定大有蹊跷。”
郁檀默默颔首,沉吟道:“既然如此,将这坟墓挖开一看,大约就真相大白了。不过造墓人会不会是在这里面埋了什么顶厉害的东西,万万开启不得?”
暮田田也有这个担忧,便用天眼再度好好地看了看。
这座坟墓的阴怨之气的确是比一般坟墓要重一些,但这是因为它里面困了只无法投胎的魂魄,应该没有别的什么厉害家伙。
她再三确认,终于鼓足信心,对凌风道:“凌风,麻烦你,把这座坟挖开吧,不会有事的。”
凌风看了看主人,见他也点头,就拿起随车带来的铲子,不一会儿就将这座墓挖开,露出一具乌沉沉的棺木来。
暮田田这回亲自上前,示意凌风扶着郁檀退远些,她自己拿着工具,把棺材盖打开了。
然后,她往里面一瞧,顿时愕然:“啊?”
郁檀连忙赶过来:“怎么了?”
坟地守夜之一•;疑云
暮田田往棺材里一指,满脸莫名所以的表情:“居然是一尊石雕!”
郁檀和凌风朝棺材里看了又看,也想不通。里面躺着一尊石雕人像,除此之外什么东西也没有,难道这是一座占地假冢?
人们历来看墓地讲风水,不少人家看好一块地之后,为了早早占住不被别人抢先,往往会修一座假墓。只要是座坟墓的样子就没人敢动了,等到自己寿终正寝,再正式入葬。
可是……
郁檀提醒暮田田道:“那人的魂魄果真在这里么?”
暮田田陷在死胡同里的思路这才被拉出来,恍然回神:“不错!……檀哥哥你看!”
她这回仔细再瞧,就发现雕像上的蹊跷了。
只见这石人的前额和心口之处都隐隐有字迹浮凸,凑近了看就会发现是刻上去的符文。
暮田田告诉郁檀:“这是囚魂咒符,那人的魂魄就被钉在这石像上,哪儿也去不了。”
此时一旁的凌风说了句话:“这老爷子……暮少爷,您是这靖阴人氏,可曾见过这人?”
暮田田的注意力一开始就放在了雕像身上有没有什么施法痕迹这一点上,倒真没注意这石人的长相。听凌风这么一问,她才往那人脸上看去,发现是个垂垂老朽——老朽一词平常都是人家用来自谦的,可暮田田看这石人,第一反应想到的就是这个词。他真是老得可以,古人活到七十便是稀罕了,他看起来得有八十多岁了吧?那一脸皱纹活像是随时都会坍塌下去,开始腐烂。
这么一想,暮田田觉得不对劲了:“檀哥哥,我实在没怎么见过世面,你可曾见过这世上哪位师傅竟有这等手艺,能将人脸上的皱纹刻得如此细腻逼真?真是鬼斧神工啊!”
郁檀目光一凛,显是大为震动,同时另有疑惑:“不错!我倒是还觉得……人通常留下画像也好、塑像也罢,都是为了存记自己的风采神韵,故而铭刻的大都是青年风姿,最晚不会超过中年。怎会有人特特地请了能工巧匠来,专为了再现自己年迈的容貌而大费周折?”
暮田田用力点头:这话说得太有道理了!她记得以前跟老爸老妈回国去参观那些博物馆文物馆之类的地方,包括在外公外婆家的祖屋看到的太爷爷太太爷爷太太太爷爷的照片画像,他们都是故于高寿之年,遗像所反映的却都是他们没那么老的时候的样子,特别是民国以前还没照片的时候,画像上的人就更年轻了。
不合常理的行为,要么出自天才,要么出自变态!
暮田田对着这尊奇怪的老爷爷石像想了一会儿,有了主意。
她让凌风给她取了一柄锋利的匕首来,在那石像上的铭文处稍作修改,也刻了几个奇形怪状的符号。
郁檀问:“田田,你这是……解开了这个囚魂咒符,将那魂魄释归地府了么?”
暮田田一边专心致志地把刮出来的石末吹开,一边点点头,随即又马上摇摇头:“这人的魂魄被囚禁在这里,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都是有违天理,自然要将他放出来,不过假如就这么把这事了结,咱们或许就没法知道究竟是什么人为了什么原因做下这等手脚来啦!”
她抬起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对郁檀狡黠一笑:“檀哥哥,我这个法子既能将这魂魄放出,也能把这背后利害相关的那个人引出来!”
原来,暮田田刻下的这寥寥数字改变了原本的囚魂咒符,从是晚子夜起,这副魂魄的三魂七魄将会每天抽离一魂或一魄,直到十日之后彻底解脱。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如果这魂魄被钉在这里是为某人所用的话,每流失掉一部分,势必对那人有所影响。假如一口气把整副魂魄全部放出,万一造成的后果是那人直接就死掉了,那就可能还是没法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如果对那人的影响是一点一滴剥茧抽丝的话,那人就很可能会亲自跑来这里查看。
符咒改好之后,暮田田有些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