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节
作者:竹水冷      更新:2021-02-17 07:41      字数:47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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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田田心里一动,连忙催道:“你家就在这附近对不对?走,带我们看看去,说不定问题就出在这房子上啦!”
  那几个家丁下意识地刚点头答应,又反应了过来,有些怀疑地看了看暮田田,那意思很明显:你个小黄毛丫头,懂什么呀?能做什么呀?
  有个二的,直接就把话说了出来:“小妹妹,咱们白话也白话完了,你是不是也该回家了?别一会儿你妈喊你吃饭找不着你。这事儿大人都没法子,你个小丫头片子能管什么事儿啊?”
  暮田田刚为他那句“你妈喊你回家吃饭”瀑布汗了一下,一旁的谭仲苏就凉凉地来了一句:“你哪只眼睛看见她管不了这事儿啦?”
  几个人一看谭仲苏,见他脸上一副“你哪只眼睛看见的我就挖了你哪只眼睛”的表情,差点没尿裤子,连忙满脸堆笑地点头哈腰作势引路:“没有、没有!小姐一看就是仙女下凡本领通天,这位大侠更是神仙再世,快请快请,我家的事可就全拜托给两位啦!”
  虽说有人挺的感觉非常不错,暮田田还是诚惶诚恐了一下下,拉下谭仲苏的耳朵着急道:“你这个人……咱们都还不知道人家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万一我还真就管不了怎么办?”
  谭仲苏勾起一边唇角,轻轻一笑:“你虽只是半神,好歹也是真神仙,何必妄自菲薄?再说了——”
  他顿了顿,这才给了她一个切切实实的保障:“就算你管不下来,有我在,你还怕有人敢像对待姓黄的那样追逼你?”
  卢家就在这座小镇上,谭暮二人随几个家丁七拐八弯走了一会儿,就来到了这座门楣上高悬着“卢府”二字的气派宅院跟前。
  暮田田马上很敬业地开始扮演风水先生角色,呼哧呼哧绕着院子走了一圈,尽职尽责地查看位置、朝向、屋型、甚至漆的颜色。
  都没问题啊!这座屋子位于整座镇子的聚阳之地,阳脉的脉眼就在一旁,风水好得不能再好了,怪不得他家能攒下这么大的家业,俨然就是一镇首富。
  连风水这么高难度的问题都解决得如此漂亮,房子自然是标准的坐北朝南,屋型也四平八稳,一派欣欣向荣之象,颜色搭配也很和谐,怎么看都是吉屋,要是交给炒房的,就算是在这么边远尚未进入大开发阶段的西部地区,也能炒出个相当不错的价钱来。
  趁着她在这儿看房子的工夫,几个家丁已经进去通报过了,卢老爷携两位少爷亲自迎了出来,不知是因为已经听说了这小姑娘身边有个可怕的护花使者,还是横竖死马也当活马医一把吧,他们倒是热情又客气,很卖力地同他俩客套了一番。
  这么一来,暮田田特别不好意思,勉力按下满心的挫败感,使劲将心态调整到“只要给我一个合适的支点,我就能把地球撬起来”的档位,问道:“卢老爷,贵府吉屋甚好,是五年前请了先生来改建的吗?”
  卢家的三个成年男人都是一副心力交瘁未老先衰的模样。也是啊,禁欲本来就够辛苦的了,还摊上一大家子的老弱病残,这真让人情力双双何以堪啊!
  从刚才家丁们的讲述中推断,卢老爷应该也就四五十岁,却已是白发苍然,神情和语气都颇显憔悴:“小姐过奖!小姐这眼光真毒啊,我家这屋子五年前修葺时确是请了先生的,不过样样都是维持原样,只略微改了改地基。”
  “地基?”暮田田顿时松了口气。原来问题有可能是出在地底下啊,那自己没看出什么来也真是怪不得自己了哈。
  卢老爷点头道:“那年我家老太爷八十大寿,按我们这儿的规矩就该给他修建墓地了。工匠们修墓地的时候,在我家祖坟里挖出了一批玉石,我看了觉得成色不大好,本来也没想着要怎样的,可没多久镇上就来了位过路的风水先生,他看了我家的房子后,大为称道,却又说可惜美中不足,既占据了如此地利,若地基能稍微改一改,布个通天阵,我家就能益发蒸蒸日上了。
  谁不想锦上添花好上加好啊?我看他画给我的阵法图,再问过工匠,都说这地基改动起来甚是容易,那便动一动吧。这一来我又想起那几块玉石来,横竖放着也是无用,可玉再差也强过土石吧?我便将这玉石加入新地基,指着它们能令我家越发龙凤呈祥哩。
  可谁知地基改过之后,生意田产都不见大的起色,倒是出了那等让我一家上下焦头烂额之事,唉!想再问那位风水先生吧,人家当时只是路过,早就不知云游到何处去了。后来我们请了别的先生来,还把地基挖开来看过,人家都说没问题啊,那是货真价实的通天阵呐,还都说那位先生是高手,他们都还不如他哩!”
  暮田田想了想,又想了想。
  实在没办法,再麻烦也得把这话说出来呀:“卢老爷,若您听我的,我也只好让您再把这地基挖开来看看了……”
  卢氏父子三人彼此看了看,都满面无奈。
  可事到如今,再麻烦也都是为了自己呀,他们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顺嘴就差了那几个家丁去招集工匠去了。
  回过头来,卢老爷连忙对暮田田和谭仲苏欠了欠身:“二位远道而来,辛苦半日,还请先进屋小坐,用顿便饭吧。”
  暮田田和谭仲苏本来出来就是要找饭吃的,结果路遇奇事,倒把天大的事都搁下了,此时一听卢老爷提起这茬儿,顿时觉得爆饿,也就大大方方地受下了他的好意。
  暮田田跟在谭仲苏后面刚走到卢府门口往里一张,骨子里从老妈那儿遗传下来的咋咋呼呼毫无淑女气质的基因登时发作,颠覆形象地大吼了一声:“我靠!!!”
  魇玉搭成的通天阵
  暮田田那声一惊一乍的“我靠”,把一圈男人都活活吓了一大跳。
  卢老爷不愧是当家的,最为敏感,马上就脸色煞白,观察着她的眼神表情战战兢兢地问道:“怎么了?小姐可是看出有什么不对了?”
  这是暮田田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痛恨自己的阴阳眼。偏她就能看见这满院子里密密麻麻拥堵着的全是各种年纪样貌神态的鬼魂,就跟北京上下班高峰期时的地铁站似的,一个个前胸贴后背地排着队。她带着这满身伏魔气息一出现,那些鬼吓得吱吱欲逃,无奈人口问题严重,混乱了好一阵儿才散干净的,得亏不是活人,不然真不知得踩死多少个!
  暮田田双手往两条胳膊上猛力搓了搓,好不容易才安抚下全身乍起的鸡皮疙瘩,擦了把冷汗。
  她同卢老爷确认了一遍:“您刚才说,这地基下摆成通天阵的是一批玉石,成色不好的玉石?”
  卢老爷惶恐地点头:“正是!”
  暮田田又擦了把汗,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
  那些玉石十有八九就是魇玉了。
  老妈在《情咒》中写到过,魇玉有吸附亡灵的功效,当时——不对,应该是后来了——后来沐冰蓝师徒还利用它们的这一特质,将其做成附神傀儡,用来对付布成战阵的鬼兵,颇有成效。
  如果卢家的地基下埋的真是魇玉,那肯定就免不了把过路的孤魂野鬼都吸附到这里来,偏偏这些魇玉摆成的又是个劳什子通天阵。
  顾名思义,人经此阵能升天,家业经此阵能天天向上,轮到鬼会怎么样?
  鬼要是往上走,自然就是回到阳世投胎啰!
  暮田田看着工匠们把那些玉石起出来,果不其然,就是魇玉没错了!
  她接着向大家解释道:“那些鬼灵在这阵法里一过,就都来投胎了,再加上被魇玉所困,离不开这座院落,只好原地投胎,故而住在这府内的女人们不断怀孕,而且因为鬼魂人数众多,往往一怀就是多胞胎。
  至于二少爷的小奶奶,因为将胎儿拿掉,那原本要投胎的鬼魂突然断了出路,就直接上了小奶奶的身,所以小奶奶等于是同时有两个灵魂在一具身体里面。”
  用现代语言描述,这个小奶奶就相当于有了两个人格,基本同于精神分裂。精神分裂的人本来就被认为是疯子,何况用这种方式投胎的鬼魂都没正正经经走过黄泉路喝过孟婆汤,都没忘了前世,还以为自己仍是以前那个人呢,乍一醒来发现自己身子换了一个,周围环境也完全不一样了,活活吓疯都算是轻的。
  所以小奶奶双重人格兼以其中一个人格本来就是疯的,她当然就是疯疯癫癫的了。
  “因为卢老爷下了禁欲家令,家中的女人们再也没人怀孕,这些等着投胎的鬼魂都着了急,索性就直接上了她们的身。要不是一具身体同时容得下的灵魂委实有限,这么多鬼魂全都挤进去,真不知贵府的奶奶们会疯成什么样子哩!”
  听了暮田田这番解释,卢家上下冷汗涔涔。
  暮田田这边也正自大汗淋漓。有时候彻底无知并不可怕,怕就怕一知半解半通不通。这卢老爷只知道通天阵是好东西,玉也是好东西,却不知自己拾到的是可怕的魇玉,用它来布通天阵是要捅漏子的。
  一切都说清楚了之后,暮田田指了指那堆了一地的魇玉:“这些玉石你们从哪儿挖到的就埋回哪儿去吧。至于你家的地基,你们随便用普通砖石照样摆个通天阵也好,哪怕就是维持原状都差不到哪儿去,以后都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那些上了你家奶奶们身子的鬼魂呢,我替他们超度超度也就无妨了;不过已经在你家投胎的那些新生孩童,我就没法再把它们赶回去,否则就无异于杀人了,反正你家家底还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现下家道艰难,但将来人多力量大,应该辛苦几年也就缓过来了哈。”
  折腾完卢家这档子叫人啼笑皆非的事,再享用了一顿相当不错的家宴,暮田田和谭仲苏在他们一家老小的千恩万谢中告辞离去。
  拐了个弯,看看身后挥手目送的人都不见了,谭仲苏才对暮田田低声说道:“映泉,咱们再将客栈的房间续上两日,可好?”
  暮田田不明白:“为什么?你觉得这里很好玩所以舍不得走了?”
  谭仲苏面色有些尴尬:“不是……再过几日就又到了我的吸血之期,这小镇上有人正好,否则若是届时我们行至半途,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叫我上哪儿找人去?”
  暮田田差点没喷。
  不过挠头想想,也是欸……
  于是,她问了个让自己更加想喷的问题:“那……你在这里发现合适的人了没?”
  谭仲苏有点不好意思:“刚才卢家有个三岁的小男孩儿就是……”
  暮田田晕:“那娃儿怎么了呀?这么短命!”
  谭仲苏告诉她:“他前世是个方士,天赋异禀,且勤奋好学。他一生苦心钻研,琢磨出了一套十分凑效的炼制丹药之法,真个能令人延年益寿,服了他的丹药的人,活到百岁之后的不在少数。
  这么一来,等于是他篡改了人家原本在生死簿上订好的寿数,悖道逆天,有违伦法,必受天谴。他原本是将自己炼丹的方子都一一笔录下来了的,然而有一夜雷雨乍起,一道闪电击入他家窗棂,单单将那部书烧了个灰都不剩。
  他自知触怒了神灵,只得忍痛割爱,不敢再把那些方子写出来,也不敢再炼丹卖药。然而大错已然铸就,那些因他而延长了寿数的人,转世后每个都须得减十年阳寿,其余未折的寿数则统统算在他的身上,故而他接下来一连十世都会短命早夭,今生的寿终之日就在大后天。”
  暮田田听得津津有味,末了还不忘满怀同情地感慨一句:“哎呀,看来这阎罗王的差事还真不好干啊!生死簿老是出事儿,一会儿要给人补寿一会儿要给人折寿,这成天干的都是四大的活儿嘛!要么就是人家预订的命数被对换,还得想法子瞒天过海地换回来,也真够得他头大的了!”
  谭仲苏没听懂:“四大的活儿?什么四大?”
  暮田田吐吐舌头,赶紧解释:“就是会计……我是说,帐房先生,明白了吧?”
  谭仲苏一怔,接着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抬手敲了敲她的脑袋:“把阎王比作帐房先生?你这小鬼灵精,亏你想得出来!”
  不知不觉间,两人拐出卢府所在的小巷,走到了大街上。此时已是薄暮,天空是暗色的蓝,狭窄的街道路面上铺着方形的石砖,两旁是各种各样别致的小店和民居,都是两三层的小楼,紧闭的窗户后面烛光缱绻,撩拨着人的情思,引得暮田田不断地联想起好些中国古典爱情故事中的某种场景,而且都是诸如秦淮女儿家的那种香艳片段,于是老是忍不住频频抬头,等着下一秒钟或许就会有一个美丽的女子伸出饱满的上身,对着路边行人热情奔放地笑着招手。
  这么走了一忽儿,鼻中忽然嗅得一阵焦香。青春期少女就是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