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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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网 更新:2021-02-26 17:30 字数:4838
不太安全,因为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它后面跟的是两辆奔驰,是从展厅里出来没多久的最昂贵的车款,不久前刚刚从很远的地方进口过来。不过最后第五辆才是这一排里面最好的,是一部淡蓝色的法拉利,尾灯是直立的,而且没挂牌照。
这排车一辆接一辆依次停在了路边,好像是事先协调排练过一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让车队依次停靠的做法并不是现在才有的,相反它已经是一个古老的传统,可以追溯到武士时代。只不过它发生了一点儿变化——被现代化了,马和马车变成了玻璃纤维和钢铁结构。但是和日本其他所有东西一样,这个传统已经有了上千年历史。作为一个旁观的外国人,我对这个程序的理解就只能达到这个程度了。
保时捷驾驶座一侧的车门被打开了,走下来的是一个年逾花甲的日本男人。他身着一套高档黑色西服,灰白的头发略有些卷。他的步态说明了他是个拥有相当地位和重要性的人物,可能是日本某家重要企业的首席执行官,或是一个政界要员,正要去参加筹款活动。他从车前绕到另一侧,然后打开了后排车门。
一位美艳动人的金发女郎扶着他的手走到了路面上。她穿着一件缀有亮片的礼服,紧得似乎有点儿包容不下她丰满的胸脯。礼服的剪裁让她展露着肩膀和腿部,头发很自然地梳理在颈后,就像金黄色的瀑布。她先是依偎着身边的男人从车边走到了便道上,然后挽着他的胳膊,跟他一起走向前方四层建筑物的楼梯。门口的两名留着猫王一样发式、穿着细条纹西服的守卫领着他们走了进去。
开劳斯莱斯的是个40多岁的中年人,留着不合时宜的小胡子,穿着一套阿玛尼西服。车上下来的女人看着像欧洲人,棕色的头发梳得高高的,身上的礼服简直是件艺术品,采用的是最薄最脆弱的纤维材料,而且是用极其精妙的针线工夫缝合起来的。这个女人至少有6英尺高,腿非常地长。她必须有意控制住步速,这样才能和身边的男伴步调一致。
接着后面的两部奔驰同时打开了车门,车里下来的男人都是日本人,都是40多岁,也都穿着昂贵的西服。他们各自挽着一位美艳的女伴从车边走到了楼门前。其中一个女人是白人,留着金色的短发,穿的露背礼服一直开到了她高高隆起的浑圆的臀部附近。另外一个是亚洲人,但不是日本人,而是个韩国美女,很苗条很高贵,穿着一双6英寸高的莫罗·伯拉尼克超高跟女鞋。
法拉利驾驶座门打开的时候,我刚刚迈出步子想走到街对面。我停了下来,因为下车的日本男子的年龄让我深深惊讶。他年纪可能还没有我大,头发中夹杂着一道道挑染成金黄色的发束,身上穿着丝绒外套和皮质长裤。他显然是个名人,因为路边站在我身后的人们都开始指指点点和窃窃私语。他还没来得及走到车的另一边,后座的门已经打开了,一个穿着银色超短裙的黑发女人跨了出来。她生着一副北欧人的面孔,蓝色眼睛似乎有一种穿透力。她微笑的时候嘴张得很开,露出洁白的牙齿,活脱脱就是牙膏电视广告中的女主角。
她根本就不等男伴过来牵着她上楼梯,而是自己一步两级地开始走,弄得他不得不跑着跟上来。她快步朝大门走去,门口的两名守卫忙不迭地给她把道闪开,她那位穿着丝绒夹克的男伴被扔在了身后。
这会儿路边的人已经散去,而我也朝街对面走去。朝大楼走去的时候我离法拉利保持了一段距离。走到两名守卫面前时,他们挪动了一下,好像是要用身体挡住大门。其中一个举起双手冲我摇晃着,告诉我我不受欢迎。他们似乎都没觉得有必要先弄清楚我是谁,为什么来这儿。我生着一张白色的面孔,而且身上没穿名牌礼服或是高跟鞋,于是就被挡住了。
“是约翰·马尔科姆给我地址的。”我说。冲我摇手的人放下了手,看看身边的同伴,点了点头,然后让到了一旁。另一个则一边鞠躬,一边为我把门推开。
我刚刚说的名字似乎有某种魔力。
我来到了三楼的一个大厅里。房间的一角有一个小隔间,用一根红色的长绳与周围隔开着,旁边还站着一个日本守卫。他看着好像才十几岁的样子,不过我肯定他实际年龄不止。我很不喜欢他看着我的样子,眼神中充满了怀疑,嘴唇扭曲着,带着反感和厌恶。我想这是因为我是这里惟一一个白人,而且刚刚我是被一位年长的管理人员领到这里来的,因此还可能是一名VIP来宾。他或许是觉得我既不是日本人,也不是常客,当然也不是约翰·马尔科姆。我不过是又一个打着他旗号的人。而且现在我深入到了一个操纵东京“水生意”的地方。
所谓的“水生意”,既有字面的含义也有比喻义,不过,不管是这其中哪一个都不太适合用来命名这个词所真正代表的东西——世界上最大的性产业。据说,古时候有一些敢于冒险的人在岛上的水道上航行,进行货物买卖。有些女人为了让自己摆脱贫困,就在河边的停靠点旁边挂上灯笼,引诱男人来寻欢作乐。这种原始的卖淫体系慢慢得到了发展,也很成功地躲避了法律和道德对它的限制和束缚。在发展过程中,它慢慢地为日本黑道所控制,并且发展成为了一个总值达到几十亿美元的产业——这个产业的所谓的“流动性”使它得以在日本社会各个层面当中存在。从最高级别的情欲到最低级的变态要求,只要有人需要,它都能给他们满足。
我试着不去理会长绳边的守卫,自顾自在一张皮椅上坐了下来,啜饮着一杯香槟。这张椅子就紧靠在大理石墙边,比双人沙发大不了多少。旁边有一张大理石桌子把它和一堆铺着软垫的椅子隔开。整个房间里一共有六个类似的小隔间,下面两层楼里可能还要更多一些。我是被一位年长的管理人员领着直接坐电梯到这里的,然后又直接到座位上坐下,一直还没有机会在楼里四处看看。香槟到手的时候既没有账单,也没有人跟我提过价格。不过我知道在这种地方应该不用为香槟付钱。
虽然刚才见过的从法拉利上下来的女人还没有出现在我眼前,但我已然感觉到了她的到来。首先绳边的警卫站直了起来,双手平放着紧贴在体侧,脸颊也本能地红了起来。随后我所在的这个角落安静了下来,而且很快这种安静也传递到了周围的人,包括绳边的宾客和他们各自的保镖。随后我听到了她的鞋跟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她用日语轻快地跟别人交谈的声音,还有她银铃般的笑声。她音调很高,回响在这个屋顶吊着一对水晶枝形吊灯的房间里。
很快她出现在我视野之内,头发乌黑,皮肤雪白。近看起来她身上银色的超短裙显得更短了,刚刚盖过她大腿根部。上身蓝色的吊带装下面露出一截平坦的腹部,还环绕着一条闪闪发亮的钻石腹链,看得我有些晕眩。她快步走到了丝绒绳索以内,径直朝我走来,那名年轻的守卫在一旁盯着。她走过那对有软垫的椅子旁边,然后在我所在的长椅上坐了下来,双腿交叉着。随后她拨开搭在眼睛上的头发,面带微笑地看着我,眼睛仿佛能一下把我看穿。
“马尔科姆说的没错,你看着是像个作家。”
东京,现在百慕大(10)
肯定是因为我戴的眼镜,再不就是我的体型——我一直坚持只吃米饭和生鱼片。如果说马尔科姆对我的描述就像她说的一样还算比较准确的话,那他对她的描述可以说是分毫不差。“一个黑发女神,无以伦比的美腿,一个微笑就足以让你只想坐在地上开始哭泣。”过去三年里她在东京最著名的一家酒吧里当侍女,这更加让我觉得手足无措。因为她是她那个圈子里最专业地位最高的人之一,而我却连她们到底是怎么一类人都不知道。这其实也正是我让马尔科姆帮忙做介绍的原因,我希望能够了解这里的这个世界。因为马尔科姆的故事,还有这里所有外国人的故事——都和“水生意”紧密关联在一起。
“我叫特雷茜·霍尔。”她边跟我握手边介绍自己。她的皮肤感觉很冷,身上散发着浓厚的香水味。她的英语口音不算太重,只不过发辅音的时候气流略有点重。我不是太敢直接去看她的眼睛,因为她实在太美了,她如果出现在纽约或是洛杉矶的话,肯定是那种高不可攀无法接近的女人。
“你看来像欧洲人,”我说,“不过我不是很肯定。”
“我老家在爱尔兰。后来在我12岁那年全家移居到洛杉矶。我本来差点儿就要上大学的,但是最后决定尝试走模特儿这条路。我第一次走秀就是在这里,在东京。此后一直没有离开。”
她动了动身子,双腿露在裙子外面的部分碰到了我的手背。她的皮肤很光滑很凉,血管在轻轻地搏动。她脸上的笑容依然灿烂,长长的睫毛轻轻扇动着,就像蝴蝶的彩翼。她的确是个风情万种的女人,尽管对她并不了解,现在又是在这种情形下见面,但我还是无法不感觉到这一点。她在自己这个行当里肯定是个高手。
“你没有离开东京我一点儿不觉得意外,”我说,“我看到了外面的法拉利。看来你在这里过得不错。”
她的笑容突然黯淡起来。
“哦,你看到了我的‘同伴’。他其实没有小道消息说的那么坏。”
她所说的“同伴”是一个有独特意义的名称,它建立在严格的原则和规矩之上,但不知为什么所指的情形又很模糊。这个词找不到直接对应的英文翻译,而且这个概念在亚洲以外的地方肯定也不存在。简单来说,同伴就是一个经常光顾的享受特殊待遇的顾客。他出钱请一个陪侍女郎吃饭,然后把她送回去工作。随着两人之间关系越来越紧密,同伴会送给女侍奢华贵重的礼物,比如裘皮衣物、钻石饰品,甚至于为她们租下豪华公寓。而他们得到的回报是,可以成为这些女侍特殊的或者是惟一的顾客。一个真正的同伴并不要求对方用性来回报他的给予。但是常常还是会有同伴和女侍走到一起的事情发生,不管最终结局如何。
“他是一个歌星,”特雷茜解释说,“刚出了一张白金唱片。他到这里来已经有一年了,是他给我买了这个。”
她轻抚着腰间的腹链,我则尽量不去盯着看。
“他真的不指望得到你什么回报吗?”我问。刚刚说完我就后悔提了这个问题,至少这言外之意会让她难受。但是她看来并不介意。
“我知道这很难理解。但是日本男人不像美国男人。如果他想要女人的话,他可以直接去泡沫园,花钱找来最好的女人然后把她的身体当海绵一样玩弄。或者他可以打电话给那些提供上门性服务的公司——快递公司——她们肯定会很高兴地满足他所有的需求。”
我此前从马尔科姆的一个美国朋友那里听说过这种服务。快递服务有些类似于西方的陪侍服务,但是日本女人会满足顾客更多的幻想,而且直接上门服务。这种服务是日本男人可以选择来满足自己淫欲的众多途径之一。而在泡沫园里,女人们会让顾客躺在橡皮垫子上,为他们打上肥皂清洗,然后满足他们的性欲。在按摩俱乐部里,女人们会提供按摩服务,当然还有额外服务。进行所谓的健康按摩时,可以透过按摩间之间的孔看真人秀,享受额外服务。除了这些之外还有更加古怪的东西——情景俱乐部,这些地方设计得像医院、中学、地铁车厢等等;再加上“裙底偷窥咖啡厅”,这里的地板是透明的,女侍们都不穿内裤,而顾客们都聚集在地下室里窥看她们的裙底。
特雷茜说的没错。既然这个富有的日本人可以有这么多选择,那么他根本不需要在她这样一个女侍这里寻找性的满足。那么到底是为什么呢?在这样一个大家都对自己扮演的角色感到困惑的社会里,她的角色到底是什么呢?
“这不是为了性而存在的,”特雷茜接着说,不经意间把我手中的酒杯拿走,然后用自己鲜红的嘴唇触碰起来,“外面的那部法拉利除了可以从一个地方跑到另一个地方,其实再没有什么用处。而在这里面,进行的是一场有着严格规定的游戏,而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角色。我是一个侍女,一个放在珠宝盒里的好看的小玩意,发出光亮,非常诱人,但是这个小玩意永远不会被人真正占有。他是我的同伴,可以把我拿出来到处炫耀,看着我闪闪发亮,而在我的光芒之中,他会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