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节
作者:精灵王      更新:2021-02-26 17:27      字数:4762
  “老莫”,铁敖忽然转头。
  “我还年轻。”莫无不理他。
  “好好,小莫,莫少侠”,铁敖哭笑不得,“你天天说着官场险恶,这回怎的不走?”
  莫无冷笑:“江湖也好不到哪里去。”
  铁敖失笑:“你这家伙真是又臭又硬,怎么,受龙晴的气,还没消啊?”
  不提龙晴还好,一提龙晴,莫无的脸立即就黑了,这回更是紧紧闭着嘴巴,一个字也不肯说。
  铁敖加了一鞭,又笑:“真的不说话?苏旷那小子说得对,这场仗打下来,咱们师徒恐怕都回不去了,死都死了,你也不肯多说几句?”
  莫无冷冷扫了他一眼:“铁敖,自从你过了四十,就越来越罗嗦,跟个娘们似的,手上功夫不见长进,嘴巴倒是能说会道起来。”
  “能说会道有什么不好?”铁敖嘿嘿一笑:“和你不一样哪,我老啦,喜欢和年轻人聊聊天,觉得世界还很美好。”
  莫无一提缰绳,马蹄越过一具尸体,“是,真美好啊。”
  铁敖苦笑着摇了摇头,咳嗽一声:“说真的,莫无,有些事,咱们得聊聊,我怕是现在不说就没机会——我们这次出手剿匪,究竟是谁的意思?如果杀了凤曦和,究竟对谁有好处?北国军忽然出兵,是预谋还是巧合?凤曦和究竟什么打算?扎疆缅究竟有多大的野心?巾阗尼敕勒梅尤公主如果不死,他们用什么借口挑衅?”他正准备滔滔不绝地问下去,却沮丧地发觉莫无一个字也没听。
  “莫少侠!你弃剑十年,被我拉出来,难道一点都不好奇?”铁敖又好气,又好笑。
  莫无摇头:“反正已经被你拉出来,好奇也顶多落得死不安心,我何必多疑?你继续问吧,我知道你们做捕快的喜欢自问自答,我听着就是。”
  铁敖苦笑摇头:“你这家伙,难道就这么死在塞北,也不冤枉?”
  莫无冷冷笑了笑,眼光凝视着远方的苍茫:“你既然知道我弃剑十年还来找我,自然是有重要的事情,我又何必问?再说……再说……老铁,你说的对,我也快要老了,窝囊死在林泉之下,像个废人,倒不如为天下拔剑一次,死得其所,有什么冤枉?”
  铁敖看了看他,莫无还是岩石一样的冰冷无情,但是目光之下,俨然有了一丝火热。
  “好!不愧是天下第一剑!”铁敖用力催马,大声道:“我一直借这个机会要理出一条线来,剿匪,扰边,杀敌……这幕后必然有人主使,而有这个能耐又可以得到好处的只有一个人——但是我想不通,凤曦和凭什么勾结他?他如果要借助凤曦和的力量,又为什么要下令剿匪?”
  铁敖苦苦思索,并不指望莫无可以回答,但是莫无偏偏在这个时候开口了:“我不知道,但是我和苏旷一样,觉得凤曦和不像卖国求荣的那种人。”
  铁敖奇道:“哦?说来听听?”
  莫无笑了笑:“我和苏旷的想法应该也差不多,龙晴看上的人,多半不是大奸大恶之徒。”
  铁敖冷嘲:“别自作多情了,苏旷那小子是看上龙晴又不承认,你算那根葱,龙晴你见过几面?人家一见你就恨不得捅你一刀。”
  莫无低下头,轻声道:“大哥的女儿,绝不会是恶人,我信她。”这句话,竟有说不出的悔恨和回忆……
  铁敖迟疑:“凤曦和城府极深,龙晴若是上他的当呢?”
  莫无坚决道:“若是凤曦和真的勾结北国,卖国求荣,龙晴一定会杀了他。”
  铁敖叹道:“希望……承你吉言。”
  远处,连营之中吹角声迭起,如神哭,如鬼啸,西天中一轮沉沉落日,在号角声中凄厉如血,似乎在呼唤着洪荒中远古的战役,天地苍茫,顿生萧瑟之意。
  莫无向西南看了一眼:“苏旷,他进去了。”
  二人不再多话,只默默等待,期盼着苍天可以给中华一次机会,一个奇迹……
  14、重营破军
  十三声
  吹角齐鸣十四声
  岌岌切切又铮铮
  四面楚歌
  十方埋伏
  岂容凤郎是路人
  呜乎哀哉!多少年来苏旷天天大吐苦水,只觉得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天妒英才,怀才不遇,日日乞求上天保佑自己早早功成名就——但是上天真会恶搞,早不成名,晚不成名,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得苏旷二字人尽皆知。
  销金大帐,訇然中开,两旁羽旗林立,刀枪剑戟一字拍开,鼓角声声,气派俨然。
  苏旷却撇了撇嘴,北庭军中从来也没见什么仪式旗仗,但楚天河不怒自威,高山仰止,那样的风范气度,却不是眼前的扎疆缅元帅做的出来。
  扎疆缅约摸三十五六,腮边浓髥颇有威严,正坐在正中交椅上,苏旷等人走进营来,却大辣辣不见起身。
  “创——”两柄长刀交叉于前,有人叱道:“止步!”
  苏旷暗暗叫苦,如此的距离,别说行刺,就是飞刀也未必有准头。
  扎疆缅已是哈哈大笑,站起身来:“南国使者,看我军威如何呀?”
  “很好”,苏旷嘻嘻一笑,“若是在敝国,还是要加上四个字的。”
  “哦?”
  苏旷拉长了声音:“威武——升堂——”
  身后几个人都是楚天河千挑万选出的死士,本来紧张之极,听见苏旷打诨,不由会心一笑——捕快就是捕快,果然三句不离本行。
  扎疆缅面子上顿时过不去,怒道:“你们南朝人,只会逞口舌之利么?”
  苏旷忙道:“元帅若是肯较量拳脚兵器,下官求之不得。”他倒没有说谎,当真是求之不得。
  “哼!”扎疆缅脸上变色:“你口口声声说是还我公主,公主何在?”
  苏旷不卑不亢,双手奉上文书:“我等一行十七人,岂敢带公主同行?扎疆缅元帅只要签了文书,容我带回,自然贵国班师,我国还人。”
  扎疆缅不怒反笑,回身又坐在交椅上,挥了挥手,一名书记官模样的男子接过文书呈了上去。
  苏旷暗地叫苦,这元帅好生奸诈,全不受激,这四面刀枪的,哪里有机会行刺?
  扎疆缅笑了:“没有弄错的话……你就是苏旷?”
  苏旷的眉毛好端端跳了跳,苦笑:“正是。”
  呜乎哀哉!多少年来苏旷天天大吐苦水,只觉得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天妒英才,怀才不遇,日日乞求上天保佑自己早早功成名就——但是上天真会恶搞,早不成名,晚不成名,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得苏旷二字人尽皆知。
  扎疆缅一脸看好戏的情形:“你就是天下第一名捕的徒弟,前些日子伙同慕云山搅乱我三万大军的苏旷?”
  轻视敌人的情报系统,果然要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苏旷硬着头皮:“不敢。”
  扎疆缅嘿嘿一笑:“看不出啊看不出,南朝果然英雄辈出——”
  苏旷立即决定重新考虑一下行刺的计划,事实证明,策划没有经过前期调查是注定不能成功的——纵观中国历史,好像没有刺客这么曝光在被行刺者面前——荆柯如果光明正大带兵打过一仗,秦始皇恐怕也不会由着他大模大样往前蹭吧?
  苏旷低着头,眼睛却开始贼溜溜地打量退路,他好像一个一头撞进渔网里的傻鱼,对手完全没有给自己任何机会。
  见势不好,拔腿就跑,既然行刺注定没有可能,他可没兴趣在敌国的地盘展示中华民族的气节。
  但是扎疆缅却猛地脸色一沉:“文书我看了,批,你们带回去——”苏旷松了口气,扎疆缅却继续道:“你们几个跟楚天河说,明日两军阵前,你们好好的公主送回来,少一根寒毛,我要你们好看。”
  少一根寒毛?恐怕那个巾阗尼敕勒梅尤公主已经一根寒毛也不在了吧?
  苏旷刚刚想笑,忽然觉得不对,扎疆缅刚才说的好像是……“你们”?他立即抬起头来。
  扎疆缅用手一指苏旷:“这个人,给我拿下!”
  苏旷大惊:“元帅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啊!”
  扎疆缅冷笑:“那是你们的规矩,我们的规矩是斩来使立威,你没有听说过么?”
  “没有没有,从来没有。”苏旷冷汗直流,看着渐渐逼近的士兵,不知是动手还是束手就擒的好——这个时候动手注定杀不了扎疆缅,手下的十六个兄弟也肯定要立即倒下。
  扎疆缅若无其事:“苏旷,你放心,你们交还了公主,我就放你回去,你们南朝人素来不讲信用,万万不能放虎归山。”
  苏旷双手真力密布,只等来人走近,便要背水一战——只是,他刚刚抬起手来,便听见一个传令兵大声道:“报——红山凤曦和求见。”
  苏旷实在没有想到,即使在北国军中,凤曦和的名头也如此响亮,人比人,真的会气死人。
  营门大开处,凤曦和缓步走了进来,此时已经是仲夏,他却依旧披了件黑貂大氅,脸色颇有些苍白,显然身子还很虚弱,但是眉目森然,英俊之上又有了层统领千军万马的气魄;身侧一个红衣女子,巧笑如焰,双目如莲,明朗俊秀,令人眼前一亮。
  好一对人中龙凤,许多人几乎同时在叹息着。
  “凤五爷——”扎疆缅已经举步迎了过来:“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怎么,身子还没好?北庭军那些小人,就会阴谋暗算——啊,哈哈,苏旷,你们认识,不用本帅介绍了吧?”
  苏旷微笑:“认识……自然认识的……”他笑嘻嘻地走了过去,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来,凤曦和刚要搭话,苏旷手猛地一挥,已经又急又重地给了他一记耳光,怒道:“叛贼!”
  哗啦啦,里三层外三层,凤曦和手下众人与北国军几乎一拥而上,便要击杀苏旷。
  凤曦和显然也被打得一惊,他生平受伤无数,但是如此的侮辱还是第一次,他目光一冷,手却还是挥了挥:“罢了,各为其主。”
  苏旷冷笑:“凤五爷,你的主子是哪一位?”
  凤曦和淡然:“北庭军不给我置身事外的机会,凤某只得保命。”
  苏旷狠狠瞪了他一眼,说不出的失望和愤怒……还有一丝心惊。适才那一耳光却是是怒不可遏的冲动,但是手掌打到凤曦和脸颊上,却自然而然地受到一股反震的力道,那种护身真气,是武学修为极高的人才能携有,难道……凤曦和并不象表面上看来的伤势严重?
  但是凤曦和如果真的伤势不重,在龙凤二人联手之下,他绝没有丝毫的逃生机会。
  反正已经是听天由命,苏旷索性放下心来,笑嘻嘻看着凤曦和,要瞧瞧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凤曦和向着扎疆缅,微笑:“元帅,节哀顺便。”
  扎疆缅一愣:“你说什么?”
  凤曦和重复:“我是说请元帅千万节哀,巾阗尼敕勒梅尤公主殿下,已经死了。”
  扎疆缅一把扯住他的衣襟:“你、你胡说,你再说一遍?”
  凤曦和皱眉:“元帅,放手。”他声音不大,但竟比扎疆缅气势更威严三分。
  扎疆缅讷讷放手:“五爷,得罪。你刚才说——”
  “巾阗尼敕勒梅尤殿下已经归天。”凤曦和低了低头,略表悲哀:“只是公主殿下是在鄙人的地盘为人所害,凤某也要给元帅一个交代。”
  苏旷的心彻底冷了,自始至终,他都不敢相信凤曦和真的已经投敌,无论在楚天河面前还是扎疆缅面前,他甚至都有些维护,但是现在,凤曦和亲自来到北国军营,亲口说出公主已死的消息,而且……话下矛头竟是直指北庭军。
  “来呀——”凤曦和挥了挥手,手下有人抬来一副门板,凤曦和对扎疆缅道:“有人害死公主殿下,又埋尸在凤某的地盘,我怕元帅误会,也怕元帅被小人所乘,特地找了公主的遗体……只是,恐怕已经不大好看,元帅三思。”
  扎疆缅踉跄着掀开了盖尸布,凝视半晌,一把扔开——那是一具已经被腐烂咬蛀的不成样子的尸体,但是衣着正是公主当日所穿,不知凤曦和怎么真的找了出来。
  “不错的……不错的……公主的左腿小时候摔断过一次,接好之后骨头有些歪曲……”扎疆缅猛地回过头,怒视苏旷,眼里的火几乎可以杀人——这不仅仅是一具尸体,还是他未来的大好前程。
  “凤曦和,算你狠。”苏旷满不在乎地笑笑,这具尸体他本来打算在万不得已的时候拿来做杀手锏,只是凤曦和既然抢先用了,他又能如何?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
  “来人,把这群人给我乱刀分尸!”扎疆缅眼睛已经发红,怒道。
  “慢着,元帅。”凤曦和悠哉向前踱了几步:“前些日子,北庭军找我买五万匹军马,嘿嘿,我可是念及元帅,才未曾答应——”
  他这句话的威胁之意已经明白无余,扎疆缅皱眉:“五爷果然一诺千钧,真英雄!”
  凤曦和摇摇手:“将军,公主殿下已经死了,你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