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节
作者:大热      更新:2021-02-26 16:49      字数:4974
  可怪,林黛玉自还魂回生之后,不喜欢别人,惟有紫鹃、晴雯是她的心爱,其余只李纨和探春到来,也还肯见面,便是宝钗也觉得比以前生分多了。王夫人时刻来探望,倒比伺候贾母还倍加小心,无奈黛玉不瞅不睬,不冷不热,王夫人三番五次讨个没脸儿,没趣儿,也只得忍气吞声。
  此时的王夫人,只想着一件事:眼见着晴雯借尸还魂了,黛玉还魂再生了,两件事都得到了验证,深信晴雯所说的话都会验证,盼着宝玉和贾政也真的快回家来,就耐心地等待着。
  第一部分贾宝玉的失踪和归来(1)
  林黛玉还魂再生了。
  那贾宝玉呢?当初他是怎么丢失了?如今又是怎么回来了?
  原来那贾宝玉洞房花烛,一夜逍遥,日出三竿醒来,突然听到“林姑娘昨夜死了”的噩耗,真格地惊昏了。急忙跑到潇湘馆,哭一番,嚎一番,又要跟着林妹妹同去,又要和林妹妹在灵前拜堂成亲……他那时的心情复杂着,激动着:一者,他知道黛玉之死,是因为他娶了宝钗,心中有愧;二者是为了他一床三好梦的破灭而伤心,这里自然也有着对往日私情的怀念;三者是大家都知道他和黛玉好,一夜之间林妹妹死了,他若是只贪恋新欢而撇下了旧情,怕众人骂他薄幸,怕众人说他“过去对林姑娘这么好那么好全都是假的!”于是他痴一番,呆一番,卖傻,扮疯,装病,让别人看着,以为他是为了黛玉之死而伤病得死去活来。
  装扮了一场大病过后,秋试到了,去参加科举考试。
  他心里明镜儿似的,他那位工部员外郎老爹早就替他打点好了,这举人是十拿九稳的,花上几百两银子买个举人,对荣国府来说,易如翻掌。到了考场,把事先由府上的帮闲师爷们代为做好的卷子誊出来,交上去,应完景就出来了。
  贾宝玉出了考场,像鸟儿脱笼似的,急飞往他的“小广寒”。
  这“小广寒”,原是神武将军之子冯紫英家一处小小的花园别墅,里边住着两位美人。一位是锦香院的妓女云儿,一位是袭人的两姨姊妹。只因两位美人同住在这里,才惹出贾宝玉失踪这桩奇案。
  冯紫英是神武将军府的纨绔子弟,浪荡成性,交游很广,和贾宝玉性情相似,喜好相同,两人常在一起逛妓院,吃花酒。
  有一回贾宝玉在冯紫英的酒席上见到了妓女云儿——这云儿,论模样倒也不比大观园里的俏丫头更漂亮,但妓女出身的云儿,风情万种,柔姿百态,她坐在贾宝玉怀里,一手指着冯紫英,一手搂着贾宝玉,唱了一支曲子:
  两个冤家,都丢不下,
  想着你来,又惦着他。
  两个人,一对儿俏冤家。
  昨夜里,冷了他,
  和你幽会在葡萄架下。
  咱们俩正在偷情,他吃酸醋前来捉拿。
  拿住了,三曹对案,
  你嘻皮笑脸,我也无话。
  煽情的曲子,勾魂的声腔,迷人的温柔,难禁的抚摸,把个贾宝玉弄得颠颠倒倒。从此,两人便勾勾搭搭,常来常往。冯紫英为了讨贾宝玉的欢心,劝宝玉用五百两银了给云儿赎了身,住进了他家的花园别墅。
  袭人的两姨姊妹,姓柳名翠娥。那年袭人回家探亲,柳翠娥到姨娘家看表姐,正巧被贾宝玉瞧见了。宝玉问袭人:“那穿红袄的是你什么人?”袭人知道宝玉有个怪毛病,见了穿红色衣裳的女人,总要品评几句,就反问道:“怎么,她不配穿红的吗?”宝玉连声解释道:“配,配,她若不配谁还配呢!”接着又嘻皮笑脸地说道:“似这般美人,只配住在咱们家里。”贾宝玉说出了他对自己表妹的邪心,袭人就翻脸和他闹起来:“怎么,我一个人做奴才还不够,连亲戚也要给你家当奴才!”她一时气急,把贾宝玉平时舔女孩子口红、玩同性恋等那些个下流事,统统翻扯出来,羞着宝玉,逼迫他说“以后一定改”。
  从这以后,宝玉在袭人面前,一个字不提“那个穿红袄的”,可心里总是放不下她。托贾芹出面,借冯紫英的名义和势力,使银子,动官府,施强凌弱,硬是把柳翠娥强买过来。
  有了柳翠娥,贾宝玉对妓女云儿便没有兴趣了,一者因为他不来时冯紫英就过来混着云儿,他不愿意和冯紫英一个锅里搅勺子;二者也应了“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的那句话,他偷养着粉头,别有一番情趣,于是就和冯紫英约法三章:云儿归冯紫英,不准他沾染柳翠娥。只因那座花园别墅靠近广安门,再借柳翠娥的娥字,取了“小广寒”的名字,这里便成了贾宝玉的私窠子。
  柳翠娥的哥哥叫柳湘荫,是柳湘莲没出五父的叔辈哥哥,探知强买他妹妹的人原来是贾宝玉,切齿痛恨,但不敢经官诉讼,想找柳湘莲帮助,讨回妹妹。柳湘莲呢,打了薛蟠之后离京了,一去不返。柳湘荫见没有贴己人能帮助他,就去求与柳湘莲相好的万空和尚和涤尘法师,这一僧一道,动了肝胆义气,天天在小广寒左右寻机行事,因有跟班的护送,不便下手。
  这一天,那一僧一道见贾宝玉在家人陪送下进了考场,就守候在考场门口。待到贾宝玉出了考场,避开护送他的家人,直奔小广寒时,这一僧一道就跟了上去,来到静僻处,朝贾宝玉脸上撒了一把迷幻药,在天灵盖上一拍,贾宝玉顿时迷蒙了,但觉得身后潮水冲来,身左身右一片汪洋,面前只有一僧一道走在一条平坦的路上,他便紧跟着那一僧一道,不由自主地朝前走去。
  贾宝玉被僧道拍花拐走了。
  柳湘荫救出了妹妹,连夜搬家,出了京城,谁也不知去向。
  贾宝玉突然丢失。他哪儿去了呢?惟有贾芹和冯紫英二人,见柳翠娥丢失了,柳氏全家也都丢失了,心中有所猜测,但不敢吐露半个字。
  那一僧一道把贾宝玉卖到苏州一家戏班子里。这家戏班子是流动性的小戏班,这天在毗陵驿上演出,恰巧贾政路过毗陵驿,饮酒歇路,晚上看戏,一眼便认出,那演小生的正是自己的儿子。贾宝玉当场认父,抱着父亲痛哭了一场。问明宝玉被一僧一道骗卖到戏班的原委,也无可奈何。贾政惊喜参半,无心在外久住,就邀请曹雪芹先生一同北上,护送宝玉回家。
  第一部分贾宝玉的失踪和归来(2)
  这一天,王夫人正在潇湘馆看望黛玉,忽见焙茗一片喧笑之声直撞进来,带着笑,打一千,叩喜道:“恭喜太太,宝二爷爷同老爷回来了!”
  王夫人只听得这一句,便喜欢得什么似的,急问道:“在哪里?”
  焙茗把贾政的家信呈上。信中所说的路上救回宝玉的经过,和晴雯说的一样。她便拿着家信,高声念起来。
  这是念给黛玉听的,让她知道宝玉回来了,也使她高兴的意思。
  谁知黛玉面无表情,不但一毫也不放在心上,而且当着王夫人的面,吩咐紫鹃道:“以后,把门儿看得紧着点,这潇湘馆也是二门外的小子们可以随便闯进来的!”转身进里屋去了。
  黛玉的话,挑得有理,连王夫人也不得不跟着申斥一句:“怎么这样冒失,就是高兴也不能忘了礼节规矩!”
  王夫人去后,黛玉又严肃地告诫紫鹃和晴雯道:“往后,我耳朵里不许你们提起那两个字!”
  过后,黛玉又叫紫娟到上房去禀告王夫人:“把我的话照直说,那个人回来了,请他不要到潇湘馆来,他要是过来,我立刻就回江南去!”
  听说贾政、宝玉同回,贾府合府大喜,王夫人等不及,急唤焙茗,带着伶俐马牌子,选了快马迎将下来。
  这焙茗,得不的这一声吩咐,一片声地叫着备马,快马加鞭,一辔头直跑过了仙人桥,迎着了贾政,滚鞍下马,高声请安,拉着车辕,把黛玉、晴雯回生的事,逐一禀明。
  贾政大喜,叫他快去告诉曹老爷和宝玉。焙茗就骑着马下去,告诉过曹雪芹,后面便是宝玉的车。焙茗提马上前,也忘了给宝二爷请安,直将黛玉、晴雯回生的事告诉了一遍。喜得宝玉放声狂笑,几乎跌下车来,幸被赶车的扶住。
  宝玉有一肚子话儿要问,就对焙茗道:“你把牲口放了,坐上车辕来。”
  坐在车辕上赶车的叫李瑶,是贾政新买来的小童,俊俏、聪明、伶俐,一见来人和宝玉不分尊卑的样子,就知道这人和主子的关系不一般,又听了宝玉叫他坐到车辕上的话,早跳下车来,接过马缰绳。焙茗把马鞭子递给李瑶,坐上车辕。宝玉定着神问道:“你这些话当真吗?不要哄我。”
  焙茗笑道:“我敢哄二爷,还敢哄老爷吗?刚才回过,老爷也欢喜的很,叫我来回曹先生和二爷的。”
  宝玉听了这翻解释,才信了黛玉还魂的话,便问道:“林姑娘住在那里?”
  “住在潇湘馆。”焙茗也不等宝玉问话,像告秘似的说道:“府里的人都说,林姑娘回生后,好不傲呢,太太时刻过去,比从前伺候老太太还勤些呢,那林姑娘却全然不理睬。”
  宝玉道:“这也怪不得林姑娘,当初琏二奶奶做的那些事,也太绝情了。我问你,如今林姑娘到底和谁好呢?”焙茗道:“这事我们二门外的小子也说不真,听里面的老婆子们说,只和紫鹃、晴雯好?”
  焙茗继续说道:“林姑娘傲着,这没说的,人家是姑娘,那晴雯,也跟着傲。太太疼她,说把她当亲女儿待,她呢,反倒语言硬朗起来。太太还当着众人说:‘这孩子心实,我从前错看了她,怪过意不去的。她有缘再生,你们大家也要另眼看着些。’二爷,你想太太这话是什么意思?”
  宝玉一时想不起,就问道:“你说是什么意思?”
  焙茗伸着两个大拇指,合起一碰:“和二爷这样呗!”
  宝玉打了他一掌:“又说混话了。”接着又问道:“借尸还魂的事,也是听说过的,可这事儿也巧极了,那柳五儿的长相、模样和晴雯一模一样,怎么就附在她身上还魂了。”
  焙茗道:“这就叫做缘分吗,二爷不是早就和五儿那个了吗,这回好,两个心上人合成一个美人了,一箭双雕,尝尝什么滋味。”
  这贾宝玉别的本事没有,惟独他和女孩儿办的那种事,记得清清楚楚。焙茗刚提个话头,就想起长得像晴雯的五儿,他怕焙茗说出别的什么话来,就找话支开道:“不知柳嫂子这时候怎样?”
  焙茗道:“说起柳嫂子,没有人比她更难的了,哭又哭不得,笑又笑不得;若说不是她女儿,到底也是五儿的身子,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若说是她女儿,说话做事到底也还是晴雯。别看晴雯那么傲气,在这件事上倒挺乖的,见了柳嫂子,老远的就叫妈,叫得比五儿叫的还甜呢。柳嫂子见晴雯一点不生疏,也就住进潇湘馆里。”
  “怎么柳嫂子也住到潇湘馆了?”
  “这些调度都是珠大奶奶张罗的。咱们府里的人有个比方,拿林姑娘比做过世的老太太,拿珠大奶奶比做当年的琏二奶奶。这珠大奶奶在林姑娘跟前虽然不像和紫鹃、晴雯那么亲近,也是说二听一,也有说有笑;若是太太过去就是另一样了,林姑娘虽说不拒见太太,可总不给个笑脸,有时当面就下了帐钩,推说困倦了。”
  宝玉道;“这也在情理之中,听说林姑娘过去那时候,只有紫鹃和珠大嫂子送她。”
  说起黛玉之死,宝玉一字不提自己母亲,只把一切过错都推到王熙凤身上:“琏二奶奶做的那些事也就不必提了,林姑娘的命原是她送的,而今她也一样的地狱里去了。”
  焙茗听了,想起了趣话,笑着凑在宝玉的耳朵边道:“还有好笑的呢,咱们芸二爷对别人说,说是你告诉过他的,琏二奶奶还和你好过呢。”
  宝玉脸上红了一红,他和凤姐坐在轿车里搂着亲着摸着的那些事,瞬间浮在眼前,就遮掩着唾说道:“这也是没天理的话。芸小子向琏二奶奶讨差,得不到手就恨她,就污蔑她。有他们这班嚼舌头的在外张扬,怪不得那年焦大喝醉了满口胡说,连养小叔子的话都乱喷出来。”
  第一部分厌妻症是真的吗?(1)
  二人说话之间,早已到了府门,宝玉便觉得有些羞臊起来。
  知子莫如母,王夫人怕宝玉羞于见人,早就吩咐过,无论门客老先生还是家里的平辈兄弟、晚辈侄子,合府上下人等,但许向老爷请安,不许向宝二爷请安。因为贾政还在守丧戴孝期间,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