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节
作者:小秋      更新:2021-02-26 16:47      字数:4883
  众清兵伏身避箭,只见山腰里转出一人,阴森森的喊道:
  “过来的见阎王——回去的有活路。”众兵丁一看,便是昨天那
  个神出鬼没,举手杀人的无常鬼,胆小的大呼小叫,转身便逃,
  曹能大声喝止,却哪里约束得住?平旺先举刀砍死一名兵士,
  军心才稳了下来。当先奔跑的六七十名兵卒却已逃得无影无
  踪了。
  张召重对瑞大林道:“你们守住大车,我去会会常家兄
  弟。”说罢越众上前,朗声说道:“前面可是常氏双侠?在下张召
  重有礼,你我素不相识,无怨无仇,何故一再相戏?”
  那人冷冷一笑,说道:“哈,今日是双鬼会判官。”大踏步走
  进,呼的一声,右掌当面劈到。
  当地地势狭隘异常,张召重无法左右闪避,左手运内力接
  了他这一掌,右掌按出。那人左掌又是呼的一声架开,双掌相
  遇,两人较量了一下内力。张召重变招奇快,左腿“横云断峰”,
  掠地扫去。那人躲避不及,双掌合抱,猛向他左右太阳穴击来。
  张召重一侧身,左腿倏地收住,向前跨出两步,那人也是侧身
  向前。双方在峭壁旁交错而过,各挥双掌猛击,四只手掌在空
  中一碰,两人都退出数尺。这时位置互移,张召重在东,那人已
  在西端。
  两人一凝神,发掌又斗。平旺先弯弓搭箭,飕的一箭向那
  人射去。那人左掌架开张召重一掌,右手揽住箭尾,百忙中转
  身向平旺先甩来。平旺先低头躲过,一名清兵“啊唷”一声,那
  箭射中了他肩头。张召重赞了一声:“常氏双侠,名不虚传!”手
  下拳势丝毫不缓,忽然背后呼的一声,一掌劈到。
  张召重闪身让开,见又是个黄脸瘦子,面貌与前人一模一
  样,双掌如风,招招迅捷的攻来,将他夹在当中。
  成璜、朱祖荫等人抢了上来,见三人挤在宽仅数尺的山道
  之中恶斗,旁临深谷,贴身而搏,直无回旋余地。成璜等空有二
  百余人,却无法上前相助一拳一脚,只得呐喊助威。
  三人愈打愈紧,张召重见敌人四只手掌使开来呼呼风响,
  声威惊人,当下凝神持重,见招拆招,酣斗声中敌方一人左掌
  打空,击在山石之上,石壁上泥沙扑扑乱落,一块岩石掉下深
  谷,过了良久,才隐隐传上着地之声。
  恶战良久,敌方一人忽然斜肩向他撞来,张召重侧身闪
  开,另一人抢得空档,背靠石壁,大喝一声,右掌反挥。同时左
  面那人左脚飞出。两人拳脚并施,硬要把他挤入深谷。
  张召重见敌人飞脚踢到,退了半步,半只脚踏在崖边,半
  只脚已然悬空。众官兵都惊叫起来。那时另一人的掌风已扑
  面而至,张召重既不能退,也不能接,心知双方掌力均强,一抵
  而退,对方不过在石壁上一撞,自己可势必堕入深谷,人急智
  生,施展擒拿手法,左手一勾,已挽住对方手腕,喝一声“起”将
  他提了起来。那人手掌一翻,也拿住了张召重手腕,只是双足
  离地,力气施展不出,被张召重奋起神威,一下掷入山谷,那人
  正是常氏双侠中的常赫志。众官兵又是齐声惊叫。
  常赫志身子临空,心神不乱,在空中双脚急缩,打了个筋
  斗,使下跌之势稍缓,这筋斗翻得半个圈子,已在腰间取出飞
  抓,一扬手,飞抓笔直窜将上来,这时常伯志飞抓也已出手,两
  人飞抓对飞抓紧紧握住,犹似握手。常伯志不等兄长下跌之势
  堕足,双手外挥,将他身子挥了起来,落在十余丈外的山路上。
  常伯志回身一拱手,说道:“火手判官武艺高强,佩服佩
  服。”也不见他弯腰用劲,忽然平空拔起,倒退着窜出数丈,挽
  了常赫志的手,兄弟俩双双走了。
  众官兵纷纷围拢,有的大赞张召重武功,有的惋惜没把常
  赫志摔死。张召重一语不发,扶着石壁慢慢坐下。瑞大林过来
  道:“张大人好武功。”低声问道:“没受伤么?”张召重不答,调
  匀呼吸,过了半晌,才道:“没事。”一看自己手腕,五个乌青的
  手指印嵌在肉里,有如绳扎火烙一般,心下也自骇然。
  大队过得乌鞘岭,当晚又逃走了三四十名兵丁。张召重和
  瑞大林等商议:“大路是奔兰州省城,但点子定不甘心,前面麻
  烦正多,咱们不如绕小路到红城,从赤套渡过河,让点子扑个
  空。”曹能本来预计到省城后就可交卸担子,听了张召重的话
  老大不愿意,可是也不敢驳回。张召重道:“路上失散了这许多
  兵卒,曹大人回去都可以报剿匪阵亡,忠勇殉国,兄弟随同写
  一个折子便是。”曹能一听,又高兴起来。原来按兵部则例,官
  兵阵亡,可领抚恤,这笔银子自然落入了统兵官的腰包。
  将到黄河边上,远远已听到轰轰的水声,又整整走上了大
  半天,才到赤套渡头。黄河至此一曲,沿岸山石殷红如血,是以
  地名叫做“赤套渡”。这时天色已晚,暮霭苍茫中但见黄水浩浩
  东流,波涛拍岸,一大片混浊的河水,如沸如羹,翻滚汹涌。张
  召重道:“咱们今晚就过河,水势险恶,一耽搁怕要出乱子。”
  黄河上游水急,船不能航,渡河全仗羊皮筏子。兵卒去找
  羊皮筏子,找了半天找不到半只,天更黑下来了。张召重正自
  焦躁,忽然上游箭也似的冲下两只羊皮筏子。众兵丁高声大
  叫,两只筏子傍近岸来。平旺先叫道:“喂,艄公,你把我们渡过
  去,赏你银子。”只见一只筏子站起来一条大汉,把手摆了一
  摆。平旺先道:“你是哑巴。”那人道:“丢那妈,上就上,唔上就
  唔上喇,你地班契弟,费事理你咁多。”他一口广东话别人丝毫
  不懂,平旺先不再理会,请张召重与众侍卫押着文泰来先行上
  筏。
  张召重打量艄公,见他头顶光秃秃的没几根头发,斗笠遮
  住了半边脸,看不清楚面目,臂上肌肉盘根错节,显得膂力不
  小,手中提着一柄桨,黑沉沉的似乎并非木材所造。他心念一
  动,自己不会水性,可别着了道儿,便道:“平参将,你先领几名
  兵士过去。”平旺先答应了,上了筏,另一只筏子也有七八名兵
  士上去。
  水势湍急,两只筏子笔直先向上游划去,划了数十丈,才
  转向河心。两个艄公精熟水性,安安稳稳的将众官兵送到对
  库,第二渡又来接人。这次是曹能领兵,筏子刚离岸,忽然后面
  一声长啸,唿哨大作。
  张召重忙命兵士散开,将大车团团围住,严阵戒备。此时
  新月初升,清光遍地,只见东、西、北三面疏疏落落的出来十几
  骑马,张召重一马当先,喝道:“干甚么的?”
  对方一字排开,渐渐逼近。中间一人控马越众而出,手中
  不持兵器,一柄白折扇缓缓挥动,朗声说道:“前面可是火手判
  官张召重?”张召重道:“正是在下,阁下何人?”那人笑道:“我
  们四哥多蒙阁下护送到此,现在不敢再行烦劳,特来相迎。”张
  召重道:“你们是红花会的?”那人笑道:“江湖上多称火手判官
  武艺盖世,哪知还能料事如神。不错,我们是红花会的。”那人
  说到这里,忽然提高嗓子,一声长啸。张召重出其不意,微微一
  惊,只听得两艘筏子上的艄公也是长声呼啸。
  曹能坐在筏子上,见岸上来了敌人,正自打不定主意,一
  听艄公长啸,吓得脸如士色。那艄公把桨一扳,停住了筏子,喝
  道:“一班契弟,你老母,哼八郎落水去。”曹能哪里懂得他的广
  东话,睁大了眼发楞,只听得那边筏子上一个清脆的声音叫
  道:“十三弟,动手吧!”这边筏子上的艄公叫道:“啱晒!”曹能
  挺枪向艄公刺去。艄公挥桨挡开,翻过桨柄,将曹能打入黄河。
  两只筏子上的艄公兵刃齐施,将众官兵都打下河去,跟着将筏
  子划近岸来。
  清兵纷纷放箭,相距既远,黑暗之中又没准头,却哪里射
  得着?
  这边张召重暗叫惭愧,自幸小心谨慎,否则此时已成黄河
  水鬼,当下定了一定神,高声喝道:“你们一路上杀害官兵,十
  恶不赦,现在来得正好。你是红花会甚么人?”
  对面那人正是红花会总舵主陈家洛,笑道:“你不用问我
  姓名,你识得这件兵刃,就知道我是谁了。”转头道:“心砚,拿
  过来。”心砚打开包裹,将两件兵器放在陈家洛手中。
  此番红花会群雄追上官差,若依常例,自是章进、卫春华
  等先锋抢先上阵。但张召重名气太大,陈家洛不由得技痒,挺
  身搦战。主帅既然出马,无尘等也就不便和他相争。
  张召重飞身下马,拔剑在手,逼近数步,正待凝神看时,忽
  然身后抢上一人,说道:“张大人,待我打发他。”张召重见是御
  前侍卫朱祖荫,心想正好让他先行试敌,一探虚实,便退后一
  步,说道:“朱兄弟小心了。”朱祖荫抢上前去,喝道:“大胆狂
  奴,竟敢劫夺钦犯,看刀!”举刀向陈家洛腿上砍去。
  陈家洛轻飘飘的跃下马来,左手举盾牌一挡,月光之下,
  朱祖荫见敌人所使是件奇形兵刃,盾牌上生着九枚明晃晃的
  尖利倒钩,自己单刀若和盾牌一碰,就得给倒钩锁住,心中一
  惊,急忙抽刀。陈家洛的盾牌可守可攻,顺势按了过来,朱祖荫
  单刀斜切敌人左肩。陈家洛盾牌翻过,倒钩横扎,朱祖荫退出
  两步。陈家洛右手扬动,五条绳索迎面打来,每条绳索尖端均
  有钢球,专点人身三十六大穴。朱祖荫大惊,知道厉害,拔身纵
  起,哪知绳索从后面兜上,顿觉后心“志堂穴”一麻,暗叫不好,
  双脚已被绳索缠住。陈家洛一拉,将他倒提起来,手中又是一
  放,朱祖荫平平飞出,对准一块岩石撞去,眼见便要撞得脑袋
  迸裂。
  张召重一见敌人下马的身手,早知朱祖荫远非敌手,眼见
  他三招两式,即被抛出,当下晃身挡在岩石之前,左手疾伸,拉
  住朱祖荫的辫子提起,在他胸口和丹田上一拍,解开穴道,说
  道:“朱兄弟,下去休息一下。”朱祖荫吓得心胆俱寒,怔怔得答
  不出话来。
  张召重一挺凝碧剑,纵到陈家洛身前,说道:“你年纪轻
  轻,居然有这身功夫,你师父是谁?”心砚在旁叫道:“别倚老卖
  老啦,你师父是谁?”张召重怒道:“无知顽童,瞎说八道。”心砚
  道:“你不识我家公子的兵器,你给我磕三个头,我就教会你。”
  张召重不再理他,刷的一剑向陈家洛右肩刺到。陈家洛右手绳
  索翻上,裹向剑身,左手盾牌送出,迎面向他砸去。张召重凝碧
  剑施展“柔云剑术”,剑招绵绵,以短拒长,有攻有守,和对方的
  奇形兵器狠斗起来。
  这时那两个艄公已上岸奔近清兵。官兵箭如飞蝗射去,都
  被那两人拨落。前面的是铜头鳄鱼蒋四根,后面的人已甩脱了
  斗笠蓑衣,露出一身白色水靠,手持双刀,原来是鸳鸯刀骆冰。
  蒋四根手舞铁桨,直冲入官兵队里,当先两人被铁桨打得脑浆
  迸裂,余人纷纷让开。骆冰紧跟身后,冲到大车之旁。成璜手
  持齐眉棍,抢过来拦阻,和蒋四根战在一起。
  骆冰奔到一辆大车边,揭起车帐,叫道:“大哥,你在这里
  吗?”哪知在这辆车里的是身负重伤的余鱼同,他在迷迷糊糊
  之中突然听得骆冰的声音,只道身在梦中,又以为自己已死,
  与她在阴世相会,喜道:“你也来了!”
  骆冰匆忙中一听不是丈夫的声音,虽然语音极熟,也不及
  细想,又奔到第二辆车旁,正要伸手去揭车帐,右边一柄锯齿
  刀疾砍过来。她右刀一架,左刀飕飕两刀,分取敌人右肩右腿。
  她这套刀法相传从宋时韩世忠传下来。韩王上阵大破金兵,右
  手刀长,号称“大青”,左手刀短,号称“小青”,丧在他刀下的金
  兵不计其数。骆冰左手比右手灵便,她父亲神刀骆元通便将刀
  法调转来教她,左手刀沉稳狠辣,见一般单刀的路子,右手刀
  却变幻无穷,人所难测,确是江南武林一绝。
  骆冰月光下看清来袭敌人面目,便是在肃州围捕丈夫的
  八名侍卫之一,心中一恨,刀势更紧。瑞大林见过她的飞刀绝
  技,当下将锯齿刀使得一刀快似一刀,总教她缓不出手来施放
  飞刀。战不多时,又有两名侍卫赶来助战,官兵四下兜上,蒋四
  根和骆冰陷入重围之中。
  只听一声呼哨,东北面四骑马直冲过来,当先一人正是九
  命锦豹子卫春华,其后是章进、杨成协、周绮三人。
  卫春华舞动双钩,护住面门,纵马急驰。溶溶月色之下,只
  见一匹黑马如一缕黑烟,直卷入清兵阵中。官兵箭如雨下,黑
  马颈上中箭,负了痛更是狂奔,前足一脚踢在一名清兵胸前。
  卫春华飞身下马,双钩起处,“啊哟,啊!”叫声中,两名清兵前
  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