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节
作者:
蒂帆 更新:2021-02-26 16:44 字数:4814
,专政下的劳动,劳改式的劳动,做牛做马的劳动。这种劳动光荣神圣吗?可以赞美吗?而奴隶主,封建主最喜欢和赞美这种劳动。自己不劳动甚至剥削别人劳动的人,同样也会高唱赞美劳动的歌曲。
杨克忿忿说:我最恨的就是这种人,真应该用石斧好好收拾收拾他们。
陈阵思索着说:劳动之中还有无效劳动,破坏性劳动和毁灭性劳动。两千多年以前,修建阿房宫的劳动,就把整个四川的森林砍光了,“蜀山兀,阿房出”,这种劳动多可恶。世界上许多农耕民族的垦荒劳动,其结果是劳动出一片大沙漠,最后把自己的民族和文明都埋葬了。而且,世界上最重要的一些东西,都不是劳动可以创造出来的。比如,劳动创造不了和平、安全、巩固的国防;劳动创造不了自由、民主、平等及其制度;劳动创造不了强烈要求实现自由民主平等的民族性格。不会战斗的劳动者,只是苦力、顺民、家畜、牛马。自由民主平等不可能成为他们的战斗口号。世界上人口最多、最勤劳、劳动历史最长、并且从未中断过劳动的华夏人民,却创造不出劳动历史短得多的西方民族所创造的先进发达的文明……儿马子终于暂时休战,都去往肚子里填草了。小母马们,趁机又逃回妈妈身边,大母马心疼地用厚厚的嘴唇给女儿撸毛揉伤。但小母马只要一看到父亲瞪眼喷鼻向它怒吼,就吓得乖乖跑回自己的新家,远远地与妈妈相望,四目凄凉。
杨克由衷地说:以后我还真得多到马群去上上课。当年威震天下的蒙古骑兵都是从马群大学中毕业出来的高材生。
高建中赶了一辆牛车兴冲冲地回来。他大喊:咱们赚了!我抢了大半桶野鸭蛋!三人跑过去,从车上拎下沉甸甸的大水桶,里面大约有七八十个长圆形野鸭蛋,其中有一些破了,裂了口子,金黄色的汁液从蛋壳的缝隙里渗出来。
杨克说:你可是一下子就消灭了一大群野鸭埃高建中说:王军立他们都在那儿抢呢。西南的泡子边,小河边的草里沙窝里,走不了十几步就能找到一窝野鸭蛋,一窝就有十几个。先去的人都抢了好几桶了。跟谁抢?跟马群抢呗。马群去饮水一踩一大片,河边泡子边尽是蛋黄碎蛋壳,看着真心疼埃陈阵问:还有没有?咱们再去抢点回来,吃不了就腌咸鸭蛋。
高建中说:这边没了,四群马一过还能剩下多少,泡子东边可能还有。
杨克冲着张继原大吼:马群真够浑的,你们马倌也不长点眼睛。
张继原说:谁知道河边草里有野鸭蛋埃
高建中看到了家门口下面不远的马群,立即对张继原说:哪有把马群放在自己家门口的,把草吃光了,我的牛吃什么。你快把马群赶走,再回来吃摊鸭蛋。
陈阵说:他骑的可是生个子,上马下马不容易,还是让他吃了再走吧。他刚才给我们俩上了一课,也得犒赏犒赏他。又对张继原说:别走别走,这么多的破蛋我们仨吃不了。
高建中吩咐说:你们都过来,把破蛋好蛋分开挑出来。我两年没吃到摊鸡蛋了,这次咱们吃个够。正好包里还有不少山葱,野葱摊野蛋,是真正的野味,一定特香。杨克你去剥葱,陈阵你去打蛋,继原去搓一大簸箕干牛粪来,我掌勺。
挑的结果,一半好蛋,一半破蛋。每人先可以吃上八九个破蛋,四人乐得像过节。不一会儿,羊油、山葱和野鸭蛋浓烈的混合油香溢出蒙古包,在草原上随风飘散。狗们全都流着口水摇着尾巴挤在门口,小狼把铁链挣得哗哗响,也馋得蹦高,凶相毕露。陈阵准备留出一份喂狼,想看看小狼吃不吃羊油摊野鸭蛋。
四人在蒙古包里狼吞虎咽地吃了一碗又一碗。正吃在兴头上,忽然听到嘎斯迈在包外大声高叫:好啊,吃这么香的东西,也不叫我。嘎斯迈带着巴雅尔,扒拉开狗进了包。陈阵和杨克立刻让坐,请两人坐在北面地毡主座的位置上,陈阵一边给两人盛鸭蛋,一边说:我以为牧民不吃这种东西呢,来,你们先尝尝。
嘎斯迈说:我在家里就闻到香味了,太香了,隔着一里地都能闻见,馋得我像狗一样流口水了,连我家的狗都跟来了。我怎么不敢吃?我吃我吃!说完就拿筷子夹了一大块,放到嘴里,嚼了几口,连说好吃好吃。巴雅尔更是吃得像小狼一样贪婪。吃在碗里望着锅里,担心锅底朝天。草原牧民一天早上一顿奶食、肉和茶,晚上一顿主餐,不吃中饭。这时母子俩都确实饿了。嘎斯迈说:这东西太好吃了,我的“馆子”的吃啦。不用进城啦,今天一定得让我吃个饱。
额仑草原的牧民把汉家菜叫作“馆子”,都喜欢吃“馆子”。近年来,牧民的饮食中也开始出现汉菜的佐料,牧民喜欢花椒、酱油和大葱,有的牧民也喜欢辣椒,但所有的牧民都不喜欢醋、蒜、生姜和八角大料,说大料“臭臭的”。
陈阵赶紧说:往后我们做“馆子”一定请你们来吃。
高建中经常吃嘎斯迈送来的黄油、奶豆腐、奶皮子,也经常去她家喝奶茶吃手把肉。他最喜欢吃嘎斯迈做的蒙古奶食肉食,这次终于得到回报的机会了。他笑着说:我这儿有一大桶呢,破的不够就吃好的,保你吃够。他连忙把破蛋放在一边,一连敲了五六个好蛋,专门为嘎斯迈母子摊一锅。
嘎斯迈说:可阿爸不吃这东西,他说这是腾格里的东西不能动,我只好到你们这儿来吃啦。
陈阵说:去年我见到阿爸向场部干部家属要了十几个鸡蛋,那是怎么回事?
嘎斯迈说:那是因为马得了病上了火,他捏住马鼻子,让马抬起头,再在马牙上把两个这东西打破,灌下去。灌几次马病就好啦。
杨克小声跟张继原嘀咕:这事坏了,咱们来了,牧民也开始跟着咱们吃他们原来不吃的东西了,再过几年这儿不要说天鹅了,连野鸭子也见不着了。
巴雅尔越吃越来劲,他满嘴流油地对高建中说:我知道哪儿还有这东西,你再给我们做一碗,我明天带你去捡。土坡上废獭洞的口子里面准有,早上我找羊羔的时候,就在小河旁边见到过。
高建中高兴地说:太好了,小河边是有一个土包,还真有不少沙洞呢,马群肯定踩不着。他一边摊着蛋,一边让陈阵再敲出一些蛋来。又是一大张油汪汪厚嫩嫩的摊鸭蛋出了锅,这回高建中把蛋饼用锅铲一切两半,盛到嘎斯迈母子的碗里,母子俩吃得满头冒汗。油锅里油烟一冒,一大盆打好的蛋汁,又刺啦啦地下了锅。
等摊蛋出了锅以后,陈阵接过锅铲说:我再让你们俩吃新花样。他往锅里放了一点羊油,开始煎荷包蛋,不一会儿,锅里就出现了两个焦黄白嫩的荷包形的标准煎蛋。嘎斯迈母子俩跪起身来看锅,看得眼睛都直了。陈阵给他们俩一人盛了一个,并浇了一点化开的酱油膏。嘎斯迈一边吃一边说:这个新东西更好吃啦,你再给我们做两个。杨克笑嘻嘻地说:呆会儿我给你做一碗韭菜炒鸭蛋,你们吃饱以后,再让张继原给你们做一锅鸭蛋葱花汤。我们四个的手艺一个也不落下了。
蒙古包里油烟和菜香弥漫,六个人吃撑得有点恶心了,才放下碗筷。这顿野鸭蛋宴消灭了大半桶鸭蛋。
嘎斯迈急着要走,刚搬家,里里外外的活儿多,她打着饱嗝回头笑了笑说:你们可别跟阿爸说埃过几天,你们几个都上我那儿去吃奶皮子拌炒米。
高建中对巴雅尔说:明天一定带我去找鸭蛋埃陈阵追上巴勒,悄悄地给它的嘴里塞了一大块摊蛋,巴勒马上把蛋吐在草地上看了看,又闻了闻、舔了舔,确信这是主人刚才吃的好东西时,才眉开眼笑地吃到嘴里,咂着滋味慢慢咽下,还不忘向陈阵摇尾答谢。
人都散了,陈阵心里惦着自己的小狼,赶紧跑去看。
一眼看去,小狼竟然没了。陈阵冒出一头冷汗,慌忙跑近一看,却见小狼原来是放扁了身子,下巴贴地,趴躲在高高的草丛里。一定是刚才的两个陌生人和一大群陌生狗把它吓成这样,看来小狼天生具有隐蔽的才能,陈阵这才松了一口气。小狼探头看了看陌生人和狗都不在了,才跳起来,上下左右闻着陈阵身上浓重的煎蛋油烟香气,还不断地舔陈阵的油手。
陈阵转身进包,向高建中要了六七个破鸭蛋,又加大羊油量,为小狼和狗们做最后一锅摊鸭蛋。虽然不可能让它们吃饱,但他决定必须要让它们尝一尝。草原狗对零食点心的喜爱有时超过主餐,喂零食也是人亲近狗的好法子。陈阵摊好了蛋,把它分成四大块三小块,四块大的给三条大狗和小狼,三块小的给三条小狗。狗们还挤在门口不肯走,陈阵先把小狼的那块藏好,然后,蹲在门口用炉铲像敲木鱼那样,轻轻敲了敲每条狗的脑门,让它们不准抢,必须排队领食。再拿了最大的一块蛋递给二郎,二郎把蛋块叼住,尾巴摇得有点摆度了。
陈阵等狗们满意地到草地上玩去了,又等到摊蛋完全放凉了,才把小狼的那份蛋放到食盆里向小狼走去。杨克、张继原和高建中都跟着走过来,想看看小狼吃不吃摊鸭蛋,这可是草原狼从来没见过吃过的东西。陈阵高喊:小狼,小狼,开饭喽。食盆一放进狼圈,小狼像饿狼扑羔一样,把羊油味十足的摊鸭蛋一口咬到嘴里,囫囵吞下,连一秒钟都没有。
四人大失所望。张继原说:狼也真是可怜,把东西吞到肚子里就算幸福了。狼的字典里没有“品尝”这个字眼。
高建中心疼地说:真是白白糟蹋了那么好的鸭蛋。
陈阵只好解嘲地说:没准狼的味蕾都长在胃里了。
三人大笑。
陈阵留在蒙古包里,收拾刚搬来的乱家。其他三人准备去马群、牛群和羊群。陈阵对张继原说:嗳,要不要让我揪住马耳朵帮你上马?
张继原说:那倒不用,生个子很聪明,它一看我要回马群,准不给我捣乱。
陈阵又问:你骑这匹小马,怎么换马?它能追上你的大马吗?
张继原说:马倌都有一两匹老实马,你喊它一声或者用套马杆敲敲它的屁股,它就停,不用追,也不用套。马倌要是没这种马,万一一个人在马群里被烈马摔下来,没马骑了,马群又跑了,那就惨啦。要在冬天,非冻死在深山里不可。
张继原拿了一些换洗的衣服,又跟陈阵借了一本杰克·伦敦的《海狼》,出了包。
张继原果然轻松上马,又在马群里顺利换马,然后赶着马群向西南大山方向跑去。
21
拓跋焘(魏太武帝——引者注)于429年决定向东戈壁的蠕蠕蒙古部落采取反侵寇的行动时,他的一些顾问们向他预告说:南朝(南京)帝国的汉人可能要趁机来牵制他的兵力。他简单地回答道:“汉人乃步卒,吾人则骑士。驹犊群岂能抗拒豺狼。”
——(法)勒尼·格鲁塞《草原帝国》
陈阵见前边的几群羊陆续离开湖边,便将羊群拢了拢朝湖边慢慢赶。他看羊群已经走起来,就先骑马跑到湖边。湖西北边的一溜芦苇已经被砍伐干净,又出现了一大片用沙土填出的人造沙滩,以便畜群进湖饮水。一群已经饮饱了的马,还站在水里闭目养神,不肯上岸。野鸭和各种水鸟仍在湖面上戏水,几只美丽的小水鸟甚至游到马腿边,从马肚子下面大摇大摆地钻了过去。马们友好地望着水鸟,连尾巴也不扫一下。只有天鹅不愿与马为伍,它们远离被马趟混的湖水,在湖心,湖对岸的芦苇丛和苇巷里慢慢游弋。
突然,湖边坡地上发出惊天动地的羊叫声,陈阵的大羊群闻到了湖水气味。夏季饮羊,两天一次。渴了两天的羊群齐声狂喊,全速冲锋,卷起大片沙尘冲向湖水。人畜进新草场才不到十天,湖旁大片草地已经被牛羊马群踏成了沙地。羊群冲进水里,在马腿旁马肚子下,伸头猛灌湖水。
羊群饮饱了水,刚刚走上了湖边坡地,湖边又响起另一群渴羊的冲锋呐喊声,卷起一阵更浓烈的黄尘。
距湖两里地的一面缓坡上,已经竖起三四个民工帐篷,几十个民工正在开挖地沟。包顺贵指挥着民工们修建药浴池、羊毛库房和临时队部。陈阵看到几个民工和家属在挖沟、翻地、开菜园子。远处的一片山坡上,一些民工已经挖开一个巨大石坑,正在起石头,几挂大车满载着鲜黄色的石头和石片运往工地。陈阵真不愿多看一眼处女草原上新出现的千疮百孔,便赶着羊群匆匆向西北走去。
羊群翻过一道山梁,走出了盆地草常毕利格老人要求各组畜群不要死啃盆地草场,夏季天长,必须尽量远牧,以便坚持到夏末秋初不搬家。他计划用畜群把这盆地内外大片草场来回趟过几遍,控制草势疯长,踩实过松的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