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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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过十一人 更新:2021-02-26 16:43 字数:5064
小六子嘴上叫苦:“干爹,我饿了,吃了饭再练呗。”
兰小楼道:“吃饱饭练功。咱是吃张口饭的,就得能吃苦、能受累——接着练。”
小六子无可奈何,只好接着练习。
兰小楼朝城隍庙门走去。城隍庙内的正殿上,正位供奉着两尊城隍老爷的塑像:一尊为黑脸垂髯,身旁还配有城隍奶奶;另一尊城隍爷是位白面书生美少年像,却是光棍一个。挨着城隍爷右侧的正面,依次还供奉着弥勒佛、药王菩萨;正面左侧依次是观世音菩萨、元始天尊;正殿西面供奉文昌大帝、关公、寿星南极仙翁;东面供奉子孙娘娘,痘花娘娘、财神比干;正殿门前西侧墙上设有一神龛。龛内塑一尊类似济公和尚像,此像右腿瘸、拄拐棍、裤腿衣袖卷起,腿、胳膊、脸上都长满了疖疮。龛匾额上写的此神为“十不全”,此神的脖子上挂着九串咸菜疙瘩。整个殿内所有的神佛塑像是有大有小、有泥塑、有木雕、有铜铸,杂乱无章法,纯为凑数。
此庙的主持,花甲年纪,是兰小楼的表叔。他正在供桌上将黄色草纸裁成纸条,用毛笔沾朱砂,往草纸条上画符。供桌上还放着两碗包米馇子粥和一盘咸菜。兰小楼走进正殿,坐在供桌前,招呼道:“表叔,你吃过了?”
主持看见兰小楼,点了点头,道:“吃过了,你快吃吧,都凉了——小六子咋不回来吃饭?”
兰小楼将树枝条放在供桌上,端碗饭,扒了几口,边吃边说:“叫他多练一会儿。”
主持看树枝条,说道:“我跟你说啊,小六子不是你亲生的,你要是总打孩子,外人会骂你心黑手毒丧良心。”
兰小楼摇了摇头,道:“外人知道啥?打能成条龙,不打成条虫。我打他为的是往后他能有口饭吃——唱戏的就是苦命人!”
主持给自己又盛了一碗饭,说道:“你别说我又跟你磨叨,唱那个臭蹦蹦干啥。风里雪里奔波,挣不了几个钱,还叫官府像抓贼似的抓你。我这庙产现有一垧多山坡地,收的租子够咱爷三个吃半年。再加上收的香火钱,一年的嚼裹儿都够了。我是个绝后器,往后这庙产还不是你的。你咋就不知道留下来享清福呢?”
兰小楼叹了口气,道:“表叔,我要是不唱戏,我浑身上下哪疙瘩都不得劲,我这是生就的贱骨头。你要让我长年累月守着这些乌七八糟的神啊佛的,整天像你似的三千鬼画符,非得把我憋屈死不可。”
主持笑了起来,道:“你说啥?这些神佛乌七八糟——你还笑?”
兰小楼道:“表叔,你自个瞧瞧,这是人家城隍老爷的地盘,可你把人家挤对成啥样儿啦?天上地下,满乾坤的神佛,八成都摆在这啦,你这叫个啥庙啊?”
主持“唉”的一声,解释道:“你呀!还是岁数小,不知道啥叫过日子啊!如今是想挣点钱吃上口饭多不易啊!啥庙?香火旺才是好庙!就供一个城隍,能有几个香客?老太太、大姑娘、小媳妇、善男信女里头,信啥的都有。咱这关外比不了关里,地广人稀,寺庙又少,我花了一辈子的心血才淘换来这些尊神佛。到我这庙上来烧香的,信佛的有弥勒佛、有观音,求道的有元始天尊,治病的有药王菩萨,求财的有比干财神,结义的有关公,盼子的有子孙娘娘,祝寿的有南极仙翁,出花的有痘花娘娘。上我这一座庙啥事都办了,我收的香火钱也多了,就说我供这‘十不全’吧,谁不生个疖子疮牛皮癣的?生疮的人给十不全送的咸菜,一年都吃不了。你吃的咸菜就是十不全的……”
这一边,张作相背着双喜和赵氏一起出现在城隍庙山门处。主持瞧见了,忙将发辫盘在头上,戴上道冠。又对小楼说:“来主顾啦——到后屋吃去。”
兰小楼腋下夹着树枝,双手端粥碗和咸菜退到神龛后边的屋里。
赵氏和张作相、双喜三人走到正殿门前,主持见张作相是位军官,忙迎出门。口中连声道:善哉善哉。无量寿佛。大人、夫人快请到殿内坐。
赵氏等三人都走累了,坐到供桌前的板凳上。隔了好一会儿,张作相先站了起来,问道:“你这庙里头都做啥法事啊?”
主持合十,道:“我这庙里啥法事都能做。占卜、打卦、求签、求符、拜神佛求福求财、解祸还愿、设坛做法、招魂驱魔……”
《张作霖秘传》 第三部分《张作霖秘传》 死里逃生(7)
赵氏把算命纸单递给主持,殷勤地问道:“老师傅,这样儿的法事你老做吗?”
主持看了看纸单,口中一迭声道:“做……做过,做过不少哪。是凡在本庙做过跳墙和尚的人家,都是平平安安、人财两旺。”
主持说到此处,拿出画符用的黄草纸,用剪刀剪了一个一尺长的纸人,提朱砂笔指着双喜问:“出家的是这位少爷?”
赵氏忙道:“是。”
主持又问:“姓名、八字。”
赵氏指纸单道:“这上头都写着哪。”
主持用朱笔在纸人上随手乱画了好一阵子,然后说道:“双喜。辛丑年癸巳月壬子日甲辰时。妥啦。”
赵氏跪下来,道:“老师傅,做这法事要给庙里上啥供奉?”
主持“嗯”的一声,看着赵氏上下一身,也是有钱人家,当下做沉思状,好一会儿说道:“就看少爷这替身压哪儿了。”
赵氏一时没明白,问道:“啥?压哪儿?”
主持道:“就是说少爷的替身给哪位神佛做弟子。压城隍哪,是三升米、二升豆、一棵白菜、两块豆腐。素的东西都行……”
赵氏着慌道:“来的时候不知道带啥供品……”
主持有些失望,口上却道:“交钱也中,庙里都能给置办全了。”
张作相上前,从怀中掏摸了一会儿,交给主持一张钱帖,道:“这是奉天官银号的凭帖,凭帖一吊换铜钱一吊——花过没有?”
主持在日头下展开一看,然后收入怀中,道:“花过、花过,错不了。夫人,少爷的替身就压城隍这?”
赵氏道:“老师傅,我想叫双喜做观音菩萨的弟子。”
主持将纸人压在观音的香炉下,口中说好,又摸着双喜的头,道:“往后庙上要多上香、多念经,少爷的替身就能是观音菩萨的善财童子啊!妥啦,妥啦!双喜就许到庙里出家当和尚啦。少爷就没有名字啦!待会跳墙跑出庙外,听到头一声有人喊什么,少爷就叫啥名啦。家里人不能看见少爷跳墙。请夫人和大人到庙外头躲躲。”
赵氏示意张作相再给主持一张钱帖,张作相没好气,边给钱边说:“那要躲多远哪?”
主持道:“用不了多远,看不见跳墙就中。”
赵氏道:“孩子跳墙可别摔着。”
主持道:“墙不高,里外搭上梯子,由我扶着,一丁点闪失都不会有。”
赵氏和张作相朝庙外走去。主持将双喜领到庙的院墙下。墙也只有5尺来高。
主持让双喜在这等着,自己去搬梯子。
主持到后屋搬出两个梯子,让已吃完饭的兰小楼过来帮忙。
兰小楼摆手道:“不行,我得去看小六子,那个小王八羔子不看着就偷懒。”
主持道:“你不是去树林吗,就把梯子给我架在墙外就行了。”
兰小楼只好站起身来,去墙外架梯子。一边高声喊,梯子搭哪儿呀?
主持在墙内架好梯子自己先爬上去骑在墙上。墙上的主持叫住兰小楼,说着,搭这,搭这。
兰小楼把梯子搭好走了。
主持又转回正殿,把双喜带到梯子前,自己先爬上去,然后让双喜也爬上来,主持扶他越过墙走下梯子。主持对双喜说:“你妈在那边,找你妈去吧。”
双喜朝他妈跑去时,树林内传出兰小楼的喊声:“小六子!王八羔子到哪去了?小六子!”
双喜跑到赵氏和张作相的身边。赵氏道:“儿子!你跳墙出来听见有人喊啥了?”
双喜侧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然后大叫道:“喊小六子,王八羔子。”
赵氏点了点头,心中念叨着阿弥陀佛,老天有眼,口中道:“我也听见喊小六子啦。”
张作相也听见了,心里纳闷,原来真有神仙这一说,“嗯”的一声,道:“是喊小六子。”
双喜又道:“还有王八羔子哪。”
赵氏迟疑了一下,问道:“小六子在前边,还是王八羔子在前边?”
双喜想了一下,又喜滋滋地咧开嘴笑:“嗯……小六子王八羔子。”
赵氏抱起双喜,欢喜道:“那你往后就叫小六子,再不叫双喜了。记住了。”
双喜(小六子)摸着娘亲脸庞上的头发,道:“那王八羔子哪?”
赵氏捏了捏双喜的鼻子,恨也不是,爱也不是:“不算了!”
《张作霖秘传》 第三部分《张作霖秘传》 风雨欲来(1)
第 九 章 风雨欲来
新民府的大街上热闹极了。
一队日军在游行庆祝日本战胜俄国。前导是鼓乐队,依次是骑在马上的日军军官田中义一、井户川辰三、中町香桔。两个日军举着一条横幅标语,上写“庆祝战胜俄国の役”。再后面是一队全副武装的日军步兵,一些挎着腰刀的日本浪人,一些穿日本和服的女艺妓、妓女。她们打扮得花枝招展,手里拿着小彩旗,彩旗上写有“大日本皇军万岁”“万世一系天皇万岁”“满洲重光”“大东亚共荣”……
百姓们驻足观看,有人叹息:“这还是中国的地面吗?”
从城隍庙回来的赵氏、小六子和张作相,刚走进新民府大街,就碰上日军游行。小六子挣脱母亲拉他的手,挤到人群前面去看游行。张作相害怕双喜走失,边喊边去抓小六子;口中道:“双喜、双喜,回来!看那玩意儿干啥。”
赵氏在一旁提醒张作相,道:“作相,双喜出家了,他是小六子。”
张作相嘿嘿一声,道:“这一时半晌还改不过来哪。小六子……”
赵氏带着小六子回到了家。晚饭后赵氏收拾完碗筷,将炕桌擦干净,然后上炕给小六子准备明日上学的用品。她从炕柜里拿出一块新蓝布包袱皮,将书、纸、笔、砚等物包好,又拿出一套小六子的新衣服。小六子去翻看书包和衣服。
赵氏打小六子手一下,道:“别动!这是你明天上学穿的。”
张作霖将一册封皮上写着“直隶大城:张氏族谱”的书和笔、砚等放到炕桌上,皱着眉头开始修改族谱。他将双喜的名字抹去,改成小六子。张作霖见小六子闹个不停,就把小六子叫过来,让小六子坐到炕桌前,郑重地对小六子说道:“这是咱们家的家谱,你看——这是你爷爷叫张有财,这是你奶奶张王氏。你爷爷奶奶生了你爸爸我,我名叫张作霖字雨亭,这是你妈妈张赵氏。我和你妈生了你。你告诉老师你名字叫张学良,字汉卿……我给你起张学良这个名字,就是叫你要像汉朝的贤臣张良那样成为治国安邦的栋梁之才。汉卿这个字,就是汉朝的贤臣……”
最近,张作霖百事皆顺,他对一向为害辽西的胡子,进行多次扫荡,特别是端掉了悍匪杜立三,扫除了当地一大害,辽西匪患遂绝,人心称快。这个消息让总督徐世昌喜出望外,上报朝廷,为张作霖请奖。清廷除了赏银5000两之外,将张作霖升为奉天巡防前路统领(旅长),管辖马步5营。张作霖从此成为东北旧军5个举足轻重的武装力量之一,势力更加壮大了。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求见。赵氏去开院门。张景惠、汤玉麟、张作相三人一脸怒气走进院子,径直走进堂屋。
原来,日军战胜俄军后放假三天,满大街是闲逛的日军。新民府大街上,华灯初上,一片繁华。这时候,发生了一件大事,在一个妓院内,两个巡防营的官兵正各抱着一个妓女在吃花酒,两个日军闯进来抢夺官兵怀里的妓女。最后,双方打了起来。日军竟掏出手枪将两个官兵打死了。
当赵氏关好院门走进堂屋时,见张作霖咬牙切齿在堂屋里转。口中吼道:“妈拉巴子太欺负人了——他小日本在新民有多少驻屯军?”
张作相上前道:“五六百人。”
张作霖一掌拍桌,打翻茶碗,怒道:“妈拉巴子他武器再好,我2000多人也收拾他啦!”
张景惠道:“作霖!可不行!那不就中日开战啦!朝廷非治咱们死罪不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