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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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过十一人 更新:2021-02-26 16:43 字数:5146
旁边的中町香桔将誓约和笔递到张的面前,喝道:“在这里签字!”
张作霖脑子里还存有一丝清明,知道自己这个名字要是一签,以后就不能抬头见人了,当下眉头一皱,计上心头,哭丧着脸道:“我不会写字。”
中町香桔咆哮起来:“你撒谎!快签字!”
《张作霖秘传》 第三部分《张作霖秘传》 死里逃生(4)
田中义一拦住中町香桔,说道:“满洲的土匪多半都是不识字的,叫他按手印就是了。”
中町拿来印泥,抓起张作霖的手,在誓约上按了手印。
又是寅夜时分,一辆马车赶到张作霖家的大门前。大车上的日军将张作霖推下车后,赶车走了。
张作霖从地上爬了起来,喘了好长时间,这才步履蹒跚地走到家门前扣响门环。
睡在炕上的赵氏听到叩门声,连忙起身出来开门。在大门前,她问了一声:“谁啊?”
张作霖有气无力地道:“是我,开门。”
赵氏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又问:“你是谁?”
张作霖声音越来越微弱:“是我,张作霖。”
赵氏听仔细了,忙打开门,见张作霖坐在地上,忙上前抱住张作霖,又喜又悲:“作霖!你咋的啦?快起来!”
赵氏扶着张进屋坐在炕沿上,她抚摸着张作霖的脸庞大放悲声:“我都惦记死了……”
赵氏话还没有说话,张作霖怔怔地回过神来,他一下子抱住赵氏,号啕大哭:“我是死里逃生,死里逃生啊!”
张作霖的哭声将一边炕上睡觉的双喜惊醒了。双喜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叫“爸爸”。
张作霖觉得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这个更好听的声音了,当下将双喜和赵氏都搂在怀里大哭起来:“我这回真怕死啊!我就是想老婆,孩子啊……”
赵氏拿手巾擦去张的满脸泪水,道:“你回来了就好啦,回来就好了……”
张作霖搂着老婆,孩子睡在热炕头上唠嗑,他将前事一桩桩一件件地说与赵氏。赵氏又惊又怕,说道:“咱回赵家庙种地去。当个庄稼人多省心啊,不干这玩命的破差事啦!”
张作霖定了定神说:“这年头庄稼人被杀的还少啊?这年头庄稼人都不如一条狗。你没听唱戏的说吗?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咱东三省正遭大难哪!”
赵氏抚摸着张作霖的身子声音低低地说:“要死也死在自个家的炕头上,不能叫日本鬼子杀了!”
张作霖“哼”的一声,不紧不慢地说:“躺在热炕头上倒熨作,可你没钱没势力啊。”
赵氏不以为然:“我就想过平平安安的省心的日子,要那么多钱和势力干啥?”
张作霖道:“干啥?你不是想叫咱儿子念大书,往后有出息吗?没钱你供得起儿子念大书吗——你当庄稼人,你儿子不也得顺地垄沟刨食吃?”
赵氏叹了口气,道:“我是怕你再出事啊!”
张作霖疲倦地闭上眼:“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该出啥事,我看是命中注定,就看我是个啥命吧!”
赵氏陷入沉思,喃喃自语:“命?”
第二日上午,赵氏走进新民府大街一个算命的卦棚。年逾花甲的算命先生察言观色,打量赵氏的衣着,一眼便瞅见她手中用手帕包着的银钱。
赵氏小声地问道:“先生,你老算命吗?”
算命者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道:“算命,算命,请坐请坐。请问夫人是批八字流年哪?还是问吉凶祸福?还是找事由,寻财物?”
赵氏道:“我是给我孩子他爹问问运气。”
算命者点头,拿起桌子上的罗盘,连说:“行,行。小运,大运,都能给夫人批准喽,请问你家老爷的生辰?”
赵氏道:“光绪元年二月十二卯时。”
算命者掐着手指头,“嗯”的一声,点点头:“八字是乙亥年戊己月壬午日癸卯时,按卦上说,你家老爷起运不在生年,而是在束发之后。就是说你家老爷20岁之后才发迹,才走了好运……”
赵氏惊奇地叫了起来:“对对!都快30了才……”
算命者道:“嗯,批大运要先找出生年立春。乙亥年打春在同治十三年腊月二十八,丁酉午正初刻四分。嗯,好,你家老爷是大富大贵的命!打这往后一年要比一年好,一天比一天地走好运!”
赵氏道:“可我老是担着心,这些年总是出事。”
算命者道:“都出啥事啦?”
赵氏理了理头绪,道:“生我们大小子那年吧,家就叫老毛子跟胡子给毁了。前些日子,孩子他爹又差点闹出人命来。”
算命者道:“把你家大少爷的生辰说给我。”
赵氏道:“光绪二十七年四月十七辰时。”
算命者不置可否,继续掐着手指,道:“八字是辛丑、癸巳、己未、甲辰。唉呀!这大少爷也是大富大贵的命啊!只是……咳。”
赵氏被算命者欲言又止的神情吓唬住,急忙道:“先生,有啥你老说啥。”
算命者重重地咳嗽了一声,道:“那我就直说了,按卦上算,大少爷的命太硬!真是太硬了。”
赵氏更惊慌了,失声问:“命硬能咋的?”
《张作霖秘传》 第三部分《张作霖秘传》 死里逃生(5)
算命者摇着头:“克父母啊!”
赵氏“啊”的一声,道:“先生,这可咋整啊!”
算命者一脸胸有成竹,斜眼只瞅着赵氏手中银钱,慢悠悠地说:“夫人别着急,能解!有解的办法,只是只是得费点周折,破费点……”
赵氏忙打开手中手帕:“先生,我就带来五两银子,你老看够不?”
算命者心花怒放地接过银子说:“行,行。夫人心诚,我就尽心尽力把大少爷这事给解了。我把解的方法,都写在纸上,你们要照我写的去办。只要照我写的办好了,我保你全家平安无事、大富大贵。”
说到这里,算命先生拿起纸笔,细细地写了两张纸,递给了赵氏。
过了几日,赵氏左思右想,决定带着自己的孩子双喜去新民府附近的普善寺求个两全的法门。一路上,赵氏领着儿子双喜,张作相则拎着一篮子香蜡和糕点等供品陪同。走到离寺院不远处,可以听到寺内传出钟声和僧人下早课的清脆的打木板声。双喜看见寺庙满心欢喜,他挣脱母亲拉他的手,朝山上跑去。6岁的男孩,正是淘气的时候。赵氏忙喊道:“双喜,慢点跑——小心摔着!”
张作相跑上前去将双喜逮着,拉着他再不放手。
佛寺的大雄宝殿内,僧侣们的早课已毕,佛殿地上的几排蒲团都空着。只有佛寺的老方丈坐在讲经台的座位上,看着赵氏给他的由算命先生所写的破双喜命硬的文字,不住地摇头。
方丈看完了,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恕谅,本寺是不做这种法事的。”
赵氏好奇道:“不做?”
张作相也在旁央求:“老和尚,你听我告诉你,这是新民府巡防营张管带的夫人,这是张管带的大公子。你就不能帮这个忙?给个面子?”
方丈还是双手合十,耐心地解释道:“阿弥陀佛,佛门弟子对施主一律都是不可以妄语,不可以两舌的。做一切法事,都要遵奉佛法,遵守寺院的戒律的。”
张作相不满地嘀咕:“啥戒律啊,你不是方丈吗?方丈不是这疙瘩最大的官吗?你要干啥不行啊?”
方丈哈哈一笑,又是一声“阿弥陀佛”,然后说:“方丈不是官,戒律规定了寺院主持者的住处、长宽不得超出一丈。众僧称呼我方丈,是对我的告诫,切不可贪恋享受……”
张作相摇头,一脸不信,道:“你别说这些了,我只问你当和尚做不做善事?你供这如来佛是干啥的?”
方丈道:“我佛慈悲,但这供奉的不是如来佛,是释迦牟尼佛。没有如来佛……”
张作相“唉”的一声,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你这个和尚可真逗,谁不知道这是如来佛啊!你吓唬谁呀?”
方丈倒不生气,继续慢条斯理地说:“如来二字,是佛的另一名称。如来和佛的称号,是指具有无上觉悟和智慧者。释迦牟尼佛,也可以称释迦牟尼如来。比如我们称张老师,也可以称张先生,如果称老师先生,就不知称的是谁啦……”
赵氏急道:“老师傅,你老就是位佛爷……”
方丈连说不敢当:“修德不到,差如恒河……”
赵氏扑通双膝跪在方丈前,哭了起来,求道:“老师傅,求求你老发发慈悲,收我儿子做个跳墙和尚吧!这是救我们全家呀!”
方丈吓了一跳,弯腰伸手扶起赵氏,口中道:“施主快请起——不是我佛不发慈悲,而是这跳墙和尚违背佛法教理,我如果答应这样做,就是欺骗施主。对施主不能解惑,反要给施主增添烦恼啊!”
方丈说完,将算命者所写纸单交赵氏。赵氏无助地哭泣着:“那我儿子这命硬咋能破解啊?”
方丈唱了一声佛号,开导她说:“人人都有佛性,持恒心修行,将佛性发扬光大,人人都能成佛。”
张作相觉得这个和尚净说废话,不由得生起气来,眼露凶光说:“我说和尚……”
赵氏拉住张作相,道:“作相!你咋老是和尚和尚的,没个尊敬!快叫师傅!”
方丈倒是不以为意,道:“这位施主称我和尚,是对我最大的尊敬啦!对佛法参悟精深,能堪为人师者才可称为和尚。老衲只是一沙弥,充其量称一比丘而已。”
张作相根本不领方丈的情,道:“那我就还叫你和尚,你说这个庙里头不收跳墙和尚,那别的庙里头也都不收跳墙和尚?”
方丈道:“施主到有庙的地方去问一问吧。”
张作相瞪起眼睛:“你这儿不就是庙吗?我问你不行啊?”
方丈耐心解释:“这里不是庙……”
张作相火冒三丈:“这个老和尚可真绝了!你这不是庙是啥?是牢狱?”
赵氏在旁忙打断他:“作相!咋说话哪?”
张作相悻悻然扭过头去:“那他是咋说话哪?”
方丈道:“施主若是留意,就会看到凡是佛门弟子修行居住的地方,都叫寺和院,也有叫精舍的。称做庙的都不是佛教。”
张作相早就想离开这个饶舌的老和尚了,他拾起篮子,拉着双喜,对着赵氏说:“大嫂,这算命先生写的是叫咱到庙上去,咱这是找错庙门啦。咱走。”
赵氏道:“作相,等会儿——我听老辈人讲,拿到庙里的供品,不能拎回去。”说完,将篮中的香、蜡点燃,连同糕点、果品一起摆上供桌。并叫双喜、作相同自己一起向佛跪拜。方丈当三人磕头时,他轻敲了一下供案上的铜罄。口中念叨道:
《张作霖秘传》 第三部分《张作霖秘传》 死里逃生(6)
诸法因缘生,
缘谢法还灭,
吾师释迦佛,
常作如是说。
方丈又轻敲铜罄一下。双手合十,走向大雄宝殿深处。赵氏跪在地上,望着方丈的背影发愣。赵氏心想,啥都是空的啊……
这时,张作相已经走到大门口,见赵氏呆立不动,于是喊:“大嫂,大嫂!想啥呢?走吧,咱找庙去。”
从普善寺回来的路上,张作相突然想起可以去城隍庙看看,便夸说那里十方神佛都有,保准灵验。赵氏病急乱投医,觉得他说的在理。于是,又一起来到了新民府城外的城隍庙。这时候已经是中午,艳阳高照,三人走得一身是汗。
城隍庙墙外不远的山坡树林中,一个20上下的年轻人正在教6岁的男孩练习蹦蹦戏的基本功,此师徒两人不是别人,正是上次大难不死的兰小楼和小六子,自从他们脱离险境,便在这城隍庙住了下来。
这会儿,小六子右手拿扇子、左手拿手玉子,在练扭秧歌舞步。兰小楼手执一根树枝条。小六子的动作错了,兰小楼就用树条敲打他,喊道:“腰扭起来!你这肩是死肩啊?咋不动弹呢?你记住了,你学的是上装,唱上装一靠唱、二靠浪、浪才美,美就得浪。手玉子咋打的?咋跟不上脚步呢?要打在点儿上,重来,走!接着练,不许停下,过会儿我来看你要偷懒,看我不削你!”
小六子嘴上叫苦:“干爹,我饿了,吃了饭再练呗。”
兰小楼道:“吃饱饭练功。咱是吃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