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节
作者:精灵王      更新:2021-02-17 07:32      字数:4833
  怔肿间,被他扶起,他眉头轻蹙,伸指试去我颊边的泪痕,我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这样漫天落雪的夜晚,此时此刻此地,见到他,思念,溃不成军。
  “胤禩!”一把扑进他怀中,像个任性且矫情的孩子,就这样,似半梦半醒间,紧紧抱住他,哪怕只是梦境,哪怕是不真实的欲望,哪怕下一秒天翻地复,只要此刻彼此温暖,就好,就好。
  胤禩今天穿了件石青色的貂皮袄,外罩着月白猩猩毡斗篷,头戴黑貂雪帽,站在这厚重的雪地间,宛如谪人“什么事让你这么伤心?这么大的风雪,你一个人蹲在这里哭,也不怕冻着,怎地如此不知爱惜自已?”
  他这样一责备,我倒真觉得冷了,往怀里拢了拢斗篷,他见状,动手开始要解颈下斗篷的系带,我忙握住他的手,止住他“我不冷,你这披风华丽名贵的,披在我身上,不是教人抓□吗?再说,天怪冷的,你这一脱,指不定就会受凉!“
  他反手握住我的手,轻责道:“手这样冷,还说不冷!”,说着松开我的手,执意将斗篷解下,罩在我身上“不过一件披风,哪来的那么多□可抓?”
  带着他体温的披风将我包围,周身顿时暖和许多,心里暖暖一笑,忽地想起,他此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警惕地朝四周扫视了一眼,黑白的天地,一望无垠,四周静寂无个人影,不禁问:“你这是打哪里来的?你的随从呢?”
  “额娘身子不适,我急忙赶紧进宫,只叫了车夫,并未带随从,刚从延禧宫看望出来,一路踏着这厚厚的雪,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
  “哦!看来是想我了!”
  “还真是!”
  “良妃娘娘的身子可好些了吗?”
  “受了点风寒,着了凉,太医看过了,喝了点药,这会已无大碍了……到底为何事伤心?
  “炭收到了,这个冬天冻不死了!”
  我岔开话,瞄了眼还在缠绵下着的雪,怕他再追问下去,边伸手解开他披在我身上的斗篷边说:“天晚了,若是碰到个人不好,你早点回去吧!”
  “那好吧!”他伸手止住我“你披回去,我不冷,还有,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别太难过了,什么事我都会帮你的。”
  我轻推开他的手,还是将斗篷解了下来说:“前面没多远便是浣衣局,两步路冻不着我,你回府路长,别说什么坐在车里不冷的话,你若真为我着想,就不要冻着了,你若受了风寒,又要让我担忧了!”
  我一面说着一面为他披上,将系带打了个蝴蝶结,我只是柔顺的低着头,很自然地做这完这些事,甫一抬头,就撞进他凝视的眼神,我不知道除了含情脉脉之外还能怎么去形容他此刻的注视,只知道,它温暖了这寂寂的寒冬,让我的心一踏糊涂的柔软眷恋。
  ☆、有喜
  莹然的事让我的心从昨晚梗到了现在,去送衣物时,让丽秋和红艳先走,待两人走了约摸有十分钟的时间,我这才动身。
  一路上,都心不在焉,快路过永和门时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又停顿了稍许,不一会,便见一个着黑衣的人从永和门拐出来,我的心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忙深呼吸了一口气,故意垂着头开始慢步前行,正准备装作恰巧碰上的样子请安,走近定睛一看,却原来是十四阿哥!
  失望地向十四请了安,十四见是我,面上一喜说:“唉!唐,哦不对,青蘅是你啊!”
  我淡淡地“嗯”了一声,说:“奴婢去延禧宫送衣物去。”
  他颔首,我状似不经意地问:“怎么只十四爷一人去给德妃娘娘请安?怎么不见四爷和十三爷?”
  他疑惑地看着我,皱眉问:“十三被皇上关在宗人府许久了,你竟不知道?”
  我故作吃惊道:“什么?什么事候的事?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他琢磨了我面部表情,许是认为我不知道也是正常的,这才说:“还不是早前因为张明德的事,此事说来话长,再说,你知道了也没什么作用。”
  我故作生气道:“奴婢知道与否确实没什么作用,但是作为朋友,奴婢关心一下十三爷也不为过吧!”
  “你什么时候跟我十三哥成为朋友了?”他问,想了想又说:“是因为莹然的关系吧!对了,莹然脖子上总戴着的那个朝鲜人的琉璃链子是不是我十三哥送的?”
  朝鲜人琉璃链子,是在八爷府上时,我送莹然的生日礼物,十四竟以为是十三爷送的,我说:
  “不是,是我送的!”
  “你送的?”他似是不信。
  “奴婢没必要骗你!”
  “那倒也是!”他自语道,然后面上一松,露出笑容来。
  “十三爷犯了什么事让皇上给关了起来?”我问。
  “我怎知道?这事,我还在琢磨呢,你要想知道问我四哥去。”他口气变得不耐起来。
  “奴婢是什么身份,怎么配去问四爷?要不十四爷帮奴婢问问吧!”
  “我才不去,我又不是没问过,结果人家不但守口如瓶,还把我从他府上请了出去,什么人呀这是!”十四气鼓鼓的说。
  十四都碰了钉子,这事估计我也是问不出来的,但是就算是要碰钉子,我也得试试,我必须得帮莹然。
  “哎,”十四轻唤了一下。
  “什么事?”我问。
  “你说,莹然跟我十三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莹然还没进宫时,我常去八哥府上跟她玩,那时她喜欢的是揆叙,我是知道的,所以也没敢对她表白,直到后来确定她跟揆叙不可能了,我这才想着跟她有机会了,谁料,她怎么好好的又跟十三哥扯上了,我都莫名其妙的。”
  我不知要怎么告诉他,现在在他面前的莹然早已不是那时在八爷府上和他认识的舒穆禄.莹然了,只能轻叹了声说:“十四爷,其实,很多时候,人的命运是不为自已支配的,这一生,和谁相遇,和谁相亲、相爱都是命中注定,比如,莹然注定跟揆叙大人没有结果,正如会遇上十三爷,正如十三爷会与兆佳氏结为夫妇,这些都是无法预知的。”
  十四听我这么说,怔肿了一会,轻叹了口气说:“或许是吧!”
  轻叹了一声,想到自已还要送衣物,便向十四说:“十四爷,奴婢还要去钟粹宫送衣物去。”
  “去吧,去吧。”他摆摆手说。
  去钟粹宫正殿向佟贵妃交了衣物,便前往雍和斋,刚走到门口,便见有人挑帘而出,那人穿着朝服,手提着药箱,他身后跟着奉喜,只见奉喜朝他躬身一礼说:“林太医,请慢行!”
  林太医微微颔首道:“奉喜姑娘请留步!”
  寒暄过后,那林太医便转过身来,经过我身边看了我一眼,我忙蹲身行礼,待他走远,我上前问奉喜“娘娘怎么了?”
  奉喜面露喜色,掩嘴向我俯耳道:“娘娘有喜了!”
  “真的?”我喜道:“几个月了?”
  “太医说已有三个月了!”奉喜边接过我怀中的衣物边说。
  “太好了!我进去瞧瞧。”
  供着地暖的屋子暖和如春,奉喜抱着暖炉侧坐在炕前,大半个身子都倚向矮桌,神情专注地看向前面不知名的某处,不知在想着什么,屋里没有宫人,许是被打发了下去,我和奉喜进去时,她没有察觉,仍是神情缥缈,待近得跟前,奉喜轻提醒了声:“娘娘!”
  凤和这才回过神来,轻移身子,坐正过来,瞥眼便瞧见了我,对我微微一笑,招手唤道:“青蘅,你来了,快过来坐!”
  我边往她跟前走近边打趣道:“奴婢向娘娘贺喜来了,娘娘大喜呀!”
  话说间,已临近炕边,自她另端坐下,凤和闻言一怔,道:“你倒是消息灵通!”正说着,有丫环端了杯热茶只放在我面前,凤和笑说解释说:“太医不让喝茶了!”说着又对那丫环吩咐“去把我那个镂花紫铜手炉拿来给姑娘用。”
  我连忙摆手道:“不用麻烦了,奴婢坐坐便走,得早点回去,回去的晚了,晚月姑姑会骂的。”
  凤和笑笑道:“晚月姑姑是怕你又在这宫里得罪人。”
  我了解地笑笑,目光不由自主地朝凤和的肚子瞧去,打趣道:“一下子就要做母亲了,可有何感想?”
  凤和脸上笑容渐惭淡了下来,语气寡淡“没什么感想,只是恍若梦中。”
  她的语气神情让我颇为尴尬,自嘲地笑了笑,顺手端起茶来喝了一口,见凤和心不在焉的样子,于是,放下茶杯,起身告辞。
  凤和也不留,只是说:“得空多来我这走动走动”言罢,唤奉喜送我。
  出了门槛,我故作漫不经心说了句“娘娘今天似乎不大高兴!”
  奉喜怔了怔,继而似会意地淡淡一笑说:“许是娘娘一下子没料到有喜了,反而不知如何是好了吧!”
  我淡淡颔首,向她告辞。
  出了钟粹宫,内心忍不住琢磨,凤和明显心事重重,决不像奉喜所说的一下子没适应过来,奉喜心思伶珑,只怕心里明白,明显是不想告诉我,只是凤和因何不高兴呢?难道是她至今仍没忘记那个让她上心绣手帕的心上人?
  那个人会是谁呢?平日里能见的除了康师傅及太监们,也只有各位皇子,宗亲们了,她是随扈蒙古回来后明显不一样的,难道是在蒙古草原上的艳遇?又或者是在蒙古那会发生了什么事?
  不管那个人是谁,只是她如今已是康师傅的宫妃,只能从此萧郎是路人,今生无缘了。这些事想不到,也轮不到我来想,只是,出于关心,才想去了解,然而,她不说,我亦不能多问,只能日后再慢慢来开导她了。
  这世间,情深也好,缘浅也罢,动了心,再忘,已是千难万难了。
  ☆、错落
  直到回到浣衣局,都没碰见四阿哥,也好,可以有更多时间想想措词,他不一定肯说,但多少得尽力试试,左思右想了许久,晚上回到住处,找来纸笔,提笔却不知要写些什么,心中一片茫然,这样呆愣着时间一点点晃去,红艳与丽秋过来关心,我只是说没事,唉声叹气了许久,也思量了许久,这才写了句:戌时三刻、浣衣局外、宫门拐角、不见不散,唐诗字。
  写完折叠好,放在床头,第二天一大早,便拉着红艳让她帮忙,她问是什么忙,我便将信笺拿出让她去永和宫送衣时遇见四阿哥,乘四下无人时交给他,红艳吓了一跳,惊骇地说自已身份卑贱,不敢同四阿哥讲话,我连忙哄她说没事的,只需跟四阿哥说是替我转交便可,红艳只是惊骇,稍许才镇定下来称好。
  信笺交给红艳后,这才忙着收叠衣物往后宫里送,顺势又去看了凤和,凤和精神不错,与她闲话了一会,出来的时候,奉喜神秘兮兮地将我拉到一旁说:“青蘅,昨个娘娘去前面与佟贵妃闲话家常,佟贵妃说让敬事房拨两个丫头给娘娘使唤,娘娘就说想要从前在浣衣局相识贴心的人,佟贵妃应允了,这两天之内,娘娘就会将你要来!”
  “真……真的?”
  多少次落空的希望在这个平常的清晨突然而来,反而不敢轻意去相信,半信半疑间,内心波澜起伏,我的声音有不受控制的涩然。
  “千真万确!”奉喜喜悦地强调。
  “是吗?”我喃喃自语,虽然从踏进延禧宫那刻,早有心理准备,可多次看似铁定的希望终于一次次还是以这样或那样的事情落空,此刻,奉喜言之凿凿的肯定,让我茫然害怕。
  尽管一而再的失望,毕竟是还是期望的,脱离了浣衣局,才有求得恩准出宫机会,就像本来死刑的犯人有了死缓的机会,有了死缓才会有无期徒刑,再到有期,一步步看到曙光。
  有了盼望的心情总是复杂又飞扬着的,漫天的雪看上去也亲切了许多,竟也不觉得冷,一天快且轻,到了晚上,猛然间想到约了四阿哥,这才想起要问红艳信可有交给四阿哥,红艳点头说交了,我这才披了斗篷,出去。
  浣衣局外的通道走不过几步,便是宫里最未角的地方,平时几乎无人前来,远远走去,张望了四周并无人影,心下一阵失望,转念又想或许是自已来早了,或许他还在往这赶,这样想着,便在墙根下站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