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牛角。”
  说话人的声音慢悠悠的，沈强叹了口气，当初郑云飞最风光的时候，跟着他混的至少有三百人，但正式开打之后，来的不到一半，而现在，还在郑云飞身边的，就只有自己和另两个人而已。
  如果不是这个平时比较老实木讷的牛角，只怕现在连个安身的地方都没有，不是被剪刀会与青龙堂的人做掉，就是在大牢里捡豆子吧。
  穷途没路，树倒猢狲散啊。
  牛角抽着烟慢慢走了过来，他手里夹着两个泡沫饭盒，将其中一个递给了沈强：“强子，你的。”
  沈强打开了饭盒，一股菜香味扑鼻而来，这其实就是大街上最常见的那种五元一个的盒饭而已，但对于饿了大半天的沈强来说，这是最好的美味了。他如狼似虎地扒了两口，然后指着身后：“郑老大在睡，把他叫醒了吧。”
  牛角拿着盒饭走了进去，沈强一个人吃着吃着，忽然间觉得心中郁闷，他定了定神，猛然想起自己与刘慧在馆子店里吃的好东西来。
  手机关了有四五天了，刘慧一定急死了吧，那女孩子，或许丝毫没有把自己当恋人的意思，但绝对把自己当作了好友，她对自己的关心倒是出于至诚。
  可惜没有听她的话……
  沈强用力吸了一下鼻子，妈的，什么时候，自己还在想那个女人。
  将剩下的东西吃完后，沈强随手把快餐盒扔了，听得屋子里传来郑云飞吃饭的声音，沈强摇了摇头：郑老大平时很风光，现在也落难到这个地步了。
  “外头怎么样了？”
  郑云飞低低地问道，牛角吭吭了两声：“乱，到处是警察，剪刀会的武俊雄听说因为拒捕被当场击毙，毛大有不知道逃哪去了。”
  “我的迪厅呢，是不是我女人在守着？”
  沈强哑然失笑，这个时候还想着自己的迪厅，自己这位郑老大竟然如此小家子气，为何以前自己就没有发现呢？
  看来以后要考虑是否换个老大了，跟这样一个老大，未来是渺茫得很。不过，出来混的，义气最重要，至少要帮他熬过这一关，那个时候大伙好聚好散。
  “没了……剪刀会的人又来砸过一次，接着公安来把迪厅查封了。”牛角慢慢地说道，过了会儿，他又道：“现在全市都乱成一团，到处在抓人。”
  “唔，多亏你了，牛角，以后我东山再起，你和强子就是我的亲弟弟了！”
  郑云飞抛出一句没有任何保证的承诺，他又问了几句，便打发牛角出去了。牛角这人老实，当初自己帮他一把付了他老娘的医药费，没想到今天竟然要靠他来救自己。
  牛角离开不久，郑云飞正静静地抽着他留下的烟，突然手机响了起来。这些天的逃亡，他扔了两个常用的手机，只留下唯一一个与家人联系的，知道他这个号码的就只有他的老婆了。
  “喂。”
  “云飞吗，你在哪？”
  老婆的声音仍然媚得入骨，这让郑云飞稍稍安下心来，这女人当初也是一个太妹，但嫁给自己后倒改了性子，整天打理生意象个贤妻良母了。
  “我在国棉三厂的废厂房里，你不要跟任何人说。”郑云飞缓着声音道：“有事吗，没事不要打这个电话。”
  “没事，就是想你了，天这么冷，要不要我给你送些衣服去，还有钱。”
  “我现在身上还有钱，你他妈的安分些，风声过了我就回来。”郑云飞有些不耐，他刚想挂了手机，心中一动，又问道：“咱们的迪厅怎么样了？”
  正文　三十六、穷途末路（下）
  “还好，虽然生意差了点。”
  他女人回答道，郑云飞心咯登一下，他大骂了一声：“差你妈的。”
  听到他大叫，沈强推开门进来，却发现郑云飞将手机摔在地上，飞快地穿上衣服：“快走，妈的，那个婊子卖了我们！”
  沈强有些莫明其妙，但郑云飞叫他快走，他当然快走。两人顾不得身上的伤痛，从废弃的国棉厂围墙缺口处逃走，他们不敢打出租车，一路小跑着离开了地方。
  “妈的，牛角估计要进去了！”听到后面传来的警笛声，郑云飞咒骂了一句，刚才牛角说迪厅被查封了，但那个女人却说还好，这证明那个女人在说谎。郑云飞才不相信那女人是为了怕他担心而说谎，唯一的可能就是警察让那女人套出他的下落来。
  在刺骨的寒风中，两人走了老远后，沈强偷了一辆摩托车，两人远远离开了国棉三厂的旧厂房。
  在安河之畔，沈强停下了摩托，回头问郑云飞道：“大哥，去哪？”
  “没办法，去码头一带吧，看看能不能偷到船。现在各个路口一定有关卡，如果能弄到船，我们乘船走，你知道他们走私的那个小码头么？”
  沈强摇了摇头，安昌帮涉嫌走私这他是知道的，但相关的秘密只有帮中骨干才知道。郑云飞又骂了一声，这次他骂的是蒋阳，如果当初蒋阳也带着他离开，那就不会象现在一样有如丧家之犬了。
  他们走私用的码头与其说是码头，不如说是一个简易的水泥台。这里泊不了大船，一向是渔民的小船入安河的地方，偶尔深夜里会有走私香烟的人出没。沈强与郑云飞在那伏了半夜，他们看中了一条渔民的小船，但为了安全起见，并没有立刻下手。
  “看来没事，咱们走，你们驾船吗？”
  这种柴油带动的小船不是很难驾，关建在于把舵，好在沈强曾经跟人一起去电过鱼，对些倒不陌生，因此他点了点头。
  两人才来到码头边，突然听到有人叫道：“停！”他们一惊，以为是警察，但过了会儿，却发现走来了十多个人。
  借着微光，当这十多人距他们十来米的时候，郑云飞猛然发现，他们是青龙堂的几个头头脑脑！
  “妈的，郑脚鱼！”
  对方也认出了他们，郑云飞二话不说掏出了火药枪就射，对方一个身材最魁的应声而倒，但其余的人已经冲了过来，匕首、三八刺等刀具在星光下泛出清冷的寒芒。
  “去你妈的！”
  沈强一钢管砸飞了一个人手中的刀，紧接着又回手将那人扫倒，但另一人挥刀刺向他的胸口，逼得他不得不后退。
  他一退开，郑云飞的惨叫声便传入耳中，因为这伙人都知道郑云飞是安昌帮的骨干，而且他手中的火药枪，所以大多数人都围着他。郑云飞也很能打，但一来手中有伤，二来对方人多势众，三来他没有时间去给火药枪装子弹，所以被人一刀扎进了脖子。
  “老大！”沈强心中一惊，但眼见郑云飞已经落入对方手中，自己再在这里拼下去只能是送死，他转身就逃，没逃几步，却发现眼前站着一人。
  “拦住他，妈的！”
  青龙堂的人在后面大呼，沈强嗷的狂叫一声，钢管扫向拦路者的头。但钢管才挥出一半，那拦路者身上突然发出一股凌厉的杀气，让他心中不觉一颤。
  那拦路者也不知道怎么挥动手臂的，沈强的钢管的一头便落入了他手中，不等沈强用力，那人就将钢管夺了过去。沈强刚升起一个意识“这人力好大”，就发现那人将自己用作武器的钢管象根绳子一样扭了个圈儿。
  “啊？”
  沈强发出惊讶的呼声，他这才看清，这个人的打扮非常奇特！
  一个毛线织的防寒套子将他的头严严包住，看不出这人的长相，全身是运动服，那种随便在一个路边小摊子上都能买到的地摊货。只有一双眼睛，象电一样让人心惊，除此之外，全身上下都透出一种神秘来。
  “什么人？”
  青龙堂的人显然发现这人不是他们的同伴，沈强咽了口唾沫，刚想说什么，那人的身体象鬼魂一样从他眼前消失了。
  不是消失，是从他头顶上越了过去！
  沈强只觉得心惊胆战，这种飞越方式，只有在武侠电影里才见到过，没有想到今天却在现实生活中看到了！
  还没等沈强反应过来，身后传来一声惨叫，沈强蓦然回头，发现那人已经突入青龙堂的人中间，只见他挥动手臂，青龙堂的人象被割下的水稻一样纷纷倒地！
  “天……”
  几乎就是两下呼吸的时间里，青龙堂的人全被放倒了，那个神秘人一横手，手中的匕首上不停地往下滴着鲜血！
  “你……你……”沈强看着那人几乎是一瞬间屠光了青龙堂的人，而且看他下手，每一下都干净利落击中对手要害，显然青龙堂的人没有一个能留住性命，这种大屠杀一般的震憾，让沈强的大脑都停止了思索。
  迎着那人目光，沈强一步步后退，那人看着他的目光很坚决，显然要把他也杀死。
  “好眼熟……这家伙我见过……”
  一边退，沈强心中一边想，安昌的混混流氓中还没有这么凶悍的人，更别提这么好的身手，但自己分明见过他，而且还不只一次见过……
  虽然只是一个混混打手，但沈强有一点长处是别人所不及的，那就是他对人的记忆力。一个人，只要他认识了，那么隔再久他也能记起来。
  当那人将还在滴血的匕首向他刺来时，他猛然想起，那人夺走他钢管的动作他曾见过！
  “我认识你！”
  正文　三十七、长远之计（上）
  “我认识你！”
  沈强声嘶力竭地喊道。
  那个神秘人停止了动作，眼中电一般的光芒稍弱了些，沈强象是看到了一丝希望，他用尽最后力量道：“刘……刘慧的同学……”
  他觉得自己用了很大力气，但说出来的声音却有如蚊蚋。
  莫野哼了一声，目光在沈强身上打了个转儿，本来他想连沈强一起干掉，但现在改变主意了。
  这个混混怎么会认出他来，他们总共也只见过几次面而已。
  “你怎么认出我的？”
  莫野不是那种面对事实还要抵赖的人，沈强既然认出了他，也就不必去隐瞒了。
  “我认人……过目不望……”
  “唔，你这家伙还有这个本事……”
  莫野哼了一声，将手中匕首扔在尸体堆中，他戴着手套，因此毫不担心会留下指纹。又看了沈强一眼，莫野道：“赶快把可能泄露你来过这的痕迹弄掉，跟我走。”
  见识了他的手段，沈强没有一点反抗的念头，相反，他暗暗有些庆幸，听他的口气，并不想连自己一起杀了。
  “这人究竟是什么人，他明明是江大的学生，却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他那么高明的功夫，还有那么冷酷的手段……我还得罪过他……”
  想起与莫野的初次见面，冷汗一下子从沈强身上冒了出来，江风一吹，让他寒颤不已。自己还真是不知死活啊，曾经向这样一个冷血杀手挥动拳头。
  因为没有什么痕迹，所以沈强只是把自己的钢管拿走了，不过现在钢管叫钢环更合适些。跟在莫野背后，两人走了大约有一里路，沈强发现有辆桑塔纳停在路边上。
  “上车。”
  听到莫野冷冰冰的声音，沈强不敢违抗，他拉开车门，发现里面司机位上坐着一个大个子。大个子用一种看奇迹的眼光看着他，等莫野也坐进车里之后，大个子问道：“去哪？”
  “回去。”
  坐在车里，虽然开了空调，沈强仍然觉得身上发冷。越是想下去，他越是觉得害怕，不知道莫野会如何处理自己。
  按理说，他开始没有杀了自己，现在也不会再杀了。但是，自己又凭什么相信他会放过自己？杀人灭口这是干这种事的惯例，留下自己，他就不怕自己把看到的讲出去吗？
  无论他怎么担忧，车子终于开进了一处地方。他下了车，紧接着被莫野带到了一间屋子里。
  “你在这里等着。”
  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间屋子里，莫野就离开了。沈强在这里坐立不安，过了足足有一个多小时，仍然没有人来理他。沈强越想越不对劲，他一向大大咧咧惯了，但这一周来在生死搏斗与亡命追捕中渡过，这样的经历让他成熟了许多，所以他虽然满心犹豫，却没有做出什么冒失的举动来。
  想想莫野那杀人的时的眼神，他的那些杂念也不敢冒出来。
  如果不是自己认出了他，如果不是刘慧，他一定毫不迟疑地杀了自己吧。想来想去，还是刘慧保佑了自己，自己真地该应听她的话啊。
  要是能从这个杀星手中逃了性命，自己一定洗心革面，再也不去混了，人命，只有失去了才会觉得宝贵……
  门咯一声被推开了，紧接着从门里走进来五个人，除了已经摘下头套的莫野，那个开车的大块头，还有三个人他都不认识。
  “沈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