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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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边的寒冷 更新:2021-02-25 04:40 字数:4779
与热爱献给自己的祖国,自己的时代,自己的人民,尤其是中国的农村和农民。他的伟大在于他的心永远与祖国、时代、人民相通,这是臧克家最突出的人格操守和艺术品格。1949年他写了名篇《有的人——纪念鲁迅有感》:“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臧克家正是这样的人。
臧克家与重庆的关系很深,重庆人对他的感情也很深。在沙坪坝的名人广场树立着他的塑像,镌刻着他的诗篇《歌乐山》。在抗战烽火里,1942年8月,他从河南叶县徒步到达重庆。到重庆仅几天,就与郑曼女土举行了婚礼——所以,重庆对于臧克家还有别一番意义。在重庆的第一年,他住在张家花园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的宿舍里。第二年8月移居歌乐山的赈济委员会留守处,一直到抗战胜利。1946年7月才离开重庆到南京。
在重庆的四年,是臧克家创作丰盛的四年。他出版了好几部诗集,如《古树的花朵》、《向祖国》、《感情的野马》、《国旗飘在鸦雀尖》、《生命的秋天》等等。尤其值得提到的,是被他称为与《烙印》作为“一双宠爱”的诗集《泥土的歌》。他还出版了回忆录《我的诗生活》,这是臧克家撰写回忆录的开始。诗集《宝贝/L》是臧克家从事政治讽刺诗创作的成果。他的自选集《十年诗选》也在1944年由重庆时代出版社出版。
一直到晚年,臧克家都对重庆充满怀念。1985年,《重庆晚报》副总编刘子茵托我向臧老约稿。臧老寄来的就是他的著名散文《歌乐山·大天池》。在文中,臧克家深情生动地回忆了在歌乐山的时光。文章一开始他就写道:“歌乐山大天池,一提起这个名字,我心里就直冒热气。在困苦的战时,我在这山窝的农舍里度过了三年多愉快时光。”他有一首《歌乐山》:“我放弃了歌乐山,/我永远占有了歌乐山。”他在,1978年怀着深深的思念写了一首《忆山城》,诗中唱道:“山城它是一位故人/醒时梦里常来人目”。
1989年,重庆出版社编辑出版《中国抗日战争时期大后方文学书系》,出版社沈世鸣总编辑请臧老担任《诗歌卷》主编。臧老为了编好这本书,尤其是为了这本书的序言,付出了许多精力。《臧克家全集》收入八封致我的信,其中,有五封都是在讨论这篇序言。他在信中说:“为了这个序言,我花了大功夫,看了大量材料,酝酿了好几个月!”
1986年西南师范大学中国新诗研究所成立,臧克家欣然同意担任顾问教授,并出资在新诗所为优秀研究生设立臧克家奖学金。他这位顾问教授可不是挂名的,他对新诗所的建设十分关心,时时提出他的意见和建议。对于我,臧克家也很关心。我比他年轻30多岁,但他老是叫我“吕进老友”。不过,对于我来说,臧老的确不仅是前辈和老师,也是感情颇深的忘年交的朋友。他不因我的年轻和资历较浅而轻视我。我们往往平等地讨论问题,达到一致意见。在《吕进的诗论与为人》一文中他写道:“他的求实态度,多少校正了我个人的偏激看法。”记得,有一段时间,我在重庆的西南师大和成都的西南交大同时担任“双聘教授”。他和郑曼先生、苏伊都写来好几封信,要我注意休息,不要太劳累。对于我想离开西南师范大学回故乡成都,臧老来信说:“到成都另辟天地,可是复杂。应付须费心机,望权衡何去何从。”我听了他的忠告,留在了重庆,留在了新诗研究所。80年代中期,我的太太得了大病,住院手术,生死难卜。臧老和郑曼先生十分焦急,一再来信问候。这种问候持续了十来年,一直到我的太太的健康出人意料地彻底好转。这事使我们全家一说起就很感动。
臧老是诗人性格,为人坦诚,肝胆相照,有什么说什么,没有手段,没有城府。80年代初,我听说臧老给党的总书记胡耀邦写信,建议他做事要三思而后行,讲话要控制感情。我不太相信,心想,再直率,可能也不会直到这个地步吧。最近《臧克家全集》出版,我果然查到了这封信。我还记得,当时耀邦叫人给臧老送去一篮荔枝和一封信。一个伟大的政治家和一个伟大的诗人的人格光芒四射。臧老从谏如流。1986年全国文学奖评奖,臧老报送诗集《落照 红》参评。这是花城出版社出版的臧老晚年的诗集。评委们的意见是,这本诗集对于臧老来说代表性不强,最好不授奖。于是,与臧老沟通的任务就落在了我这个评委的头上。我对臧老说,建国以后,你没有报过什么奖,这本诗集如果得奖,就将是您在解放以后唯一的获奖作品。但是照我看来,这本诗集远远没有您许多集子重要。臧老的欣然应允。一个评奖难题就这样轻易地解决了。
臧家原住在赵堂子胡同,我在那里留下了许多美好的回忆。在臧克家的教育下,这是一个十分有教养、十分讲礼貌的家庭。我和乐源、乐安、小平、苏伊都结下了深厚友谊。到北京出差,只要来得及,都去看看。有次我去,正赶上吃饭。苏伊特地做了一盆土豆沙拉。臧老生病,不能吃饭,就坐在我旁边作陪。他说,我吃饭要求不高,一个馒头,一盘花生,可也。夏天的一天,我去那里,臧老就吩咐在小院里摆上一个小桌,给我放上西瓜,全家围我而坐,看着我吃西瓜。我去,往往一见面,臧老就滔滔不绝——文坛,诗歌,《诗刊》,等等。这时常常是郑曼先生提醒他:“吕进同志远道而来,你不要一个人说,让吕进说说嘛。”但是这个提醒往往只管得了三五分钟,他又忘情地依然故我了。2002年中秋节,臧克家在来信里附了一张条幅:“吕进老友好:念旧元是人常情,千山万水不隔心——极想你的百岁之童臧克家”。2002年冬天,我去北京开中国文联全国委员会时去红霞公寓看望了臧老。接到我的电话后,他一直躺在床上等候,手中还握着写好的一张条幅:“吕进老友,多年不见,醒时梦里,时时想念”。没有想到,这就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诗坛泰斗, 风范永存
■ 晓 雪
元宵之夜,2004年2月5日晚8时35分,我国99岁高龄的当代诗坛泰斗臧克家永远闭上了眼睛。天上皎皎明月,地上灿烂灯火送们的诗星远行。
臧克家的名字是同中国新诗的发展史连在一起的,他是当代中国诗坛年纪最长、资格最老、德高望重、创作最丰富、影响最深远的艺术大师之一。
我是在艾青、臧克家等诗人作品的哺育下走上诗歌道路的。臧老的诗我上高小时就开始读,并非常喜欢。从《烙印》、《感情的野马》、《古树的花朵》到《老哥哥》、《六机匠》、《宝贝/L》等等,凡是能找到的,我都读过。有的反复诵读,《老马》、《有的人》等短诗名作,我至今还能背诵。臧老是我从小敬仰的诗坛大师。臧老非常重视发现和培养文学新人。《诗刊》创刊的第一年,想不到作为主编的大诗人臧老,竟也注意到我这个远在云南、初露头角的年轻人,曾于1957年11月5日亲自写信向我约稿,使我激动万分。但“文革”前我始终没有机会去北京拜访臧老。直到1975年12月4日,我们才第一次见面。当时经毛主席同意、邓小平副主席亲自批示《诗刊》复刊。准备于1976年第一季度(争取早一些)出刊,李季同志新任主编,在这一天主持召开了有赵朴初、臧克家、林庚、包玉堂、徐刚等十位诗人参加的小型座谈会。原定座谈1957年毛主席给臧老和编辑部同志那封信的体会,后因毛主席批准在重新出版的《诗刊》第一期发表他的《水调歌头·重上井冈山》和《念奴娇·鸟儿问答》,会议也同时座谈学习这两首词的体会。我恰好在北京,被列为座谈会参加者之一,终于见到了久仰的大诗人臧克家同志。臧老非常平易近人,对我非常热情。会后第二天,我便去赵堂子胡同15号拜访臧老,见到了臧老的夫人郑曼同志。那天我们在一起倾心交谈了两个多钟头,也许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吧,彼此都说了许多当时在公开场合不能说的心里话。
粉碎“四人帮”以后,我经常去北京开会,又曾同臧老一起担任全国第一、第二、第三届新诗(诗集)评奖的评委,每一次会后都要去臧老家里,向他请教一些问题。有不同意见臧老也坦率地指出。我出的书都请臧老指正,臧老也把他新出的书签名送我,从1978年出版的《忆向阳》到2001年出版的《佳作不厌百回读》,臧老签名送我的书已有21本,包括他几次再版的《臧克家诗选》。有时,他不愿意公开写文章表示的意见也写信给我。1983年5月6日他在来信中说:
“对你的人,你的信,你的作品,我总感觉亲切。你谈诗二文(《人民日报》、《诗探索》)我均拜读了,认为意见不差。你比较看问题公允、符合事实,但你也有偏爱。对新诗问题,我将近五十年有一贯的主张和看法,引起不少反响——赞同的与反对的。至今犹然,而且更剧烈。我不想再说什么了。几个月来,有四个刊物要我谈对新诗的看法,我没写。
“我觉得,诗(一切文艺作品)应该表现时代精神,与人民思想感情保持密切关系,并求其统一。诗人,要有个人艺术特点(必须富于民族色彩),诗人要学习古今中外优秀的传统,特别是祖国文艺优秀传统。
“评诗,论人,要客观,要科学,要事实求是,要历史主义。但,而今看风头,凭关系,搞宗派,搞啦啦队的情况,是不少的。只讲洋化,不讲传统,只讲表现自我,不讲表现人民生活。捧一个人,他的作品,无所不佳;压一个人,可以不研究,甚至不读他的作品。这情况也是可悲的。”
二十年前臧老信中的这些话,今天对我们仍有指导和启示的作用。
1995年12月,中国现代文学馆和中华文学基金会在北京举行我的作品研讨会,臧老因病住院不能参加,专门写了热情洋溢的贺信:“晓雪同志是著名诗人,文坛上的老战士。他的诗和散文,风格独具,富于民族特色,为世所称。他的评论文章,立场鲜明,见解新颖,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在病榻上,祝贺他的作品研讨会圆满成功!臧克家 1995年12月”。臧老的鼓励对我是极大的鞭策。我将以臧老为榜样,活到老,学到老,在有生之年努力写出更好的作品。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他活着为了多数人更好地活着的人,群众把他抬举得很高,很高。”一生为人民而歌唱的诗坛泰斗臧克家虽然走了,但他和他的诗,永远活在人民心中。
2004年2月9日于昆明
他还活着
■ 李苏卿
得知臧老仙逝,悲痛之极。他离我们远去了,诗坛巨星陨落,我国文坛重大损失。回想他对我的关爱,感慨万千。
1985年2月,臧老带着病体,审读和批阅我的诗稿,为拙作诗集《小篷船》作序。使我有缘聆听他的教诲。在为诗集作序过程中,他为我写了好几封信:有对诗集的评价的,有嘱我再修改诗作的,有对诗集的编排和作品取舍的,甚至还有祝我诗集早日出版的信。这使我感动不已。给了我莫大的鼓励和鞭策。真没想到,享有盛名的大诗人,对年轻一代,如此关怀备至,一腔爱心,使我如此温暖。他像鲁迅先生那样,乐于不倦,关爱培育下一代诗人,是文坛少有的。对他的热情帮助,真心爱护的美德,已深深铭刻我心,永世不忘!
臧老是年事已高且事务繁忙的大诗人,他根本不认识我,我们之间,此前,也从未交往联系过。1984年12月,当我将自己编好的诗集《小篷船》寄给他请求写序后,1985年2月,便收到臧老热情的回信。读信之后,才知他病魔缠身,刚大病二场出院。信中写道:“稿子压久了,心老不安”。他就是这样带病批阅我的诗作。他说:“每天只能读十几首,花了好几天,才读完你的诗稿。”臧老如此认真“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读一个不相识的晚辈的诗,我不觉热泪盈眶,心久久不能平静下来,感到非常内疚,真不该打扰他老人家。面对如此认真对待我的老诗人,不由肃然起敬!
一个月后,拙作诗稿《小篷船》寄回,翻开一看,整体诗稿写了密密麻麻的字。在大多数诗页中,臧老用铅笔、还有用红、蓝圆珠笔写着他的批语,贬褒都有。有的字句篇章还用小符号划出。从字的各种颜色看,想必臧老,看了好几遍,他逐字逐句斟酌推敲,如此热情对待晚辈,震撼我的心灵,使我受了极大的教育。于是,我学习臧老认真仔细地修改、删除,重编了这本《小篷船》诗集。
诗集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