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节
作者:
绚烂冬季 更新:2021-02-25 04:39 字数:4940
程元元守着她,眼泪与点滴齐下,这些天她煎心熬肺,一边想着把所有事都跟伍月笙讲清楚,来个痛快,一边又幻想着让事情永远成为秘密。其实她清楚陆领的法力难成什么气候,何况总会有一个人,让你骗不了的。不能骗,或者是不需要骗。果然伍月笙一个人回来了。
不知道真相是以哪种方式被揭露的,总之是很糟。
程元元只看见了陆领的在乎,就想最坏不过自己看走眼,对伍月笙来说,并没什么损失。哪成想机关算尽,未算人情。
未算到,伍月笙会一头扎进去。
她知道还没有爱完就要分开,是什么滋味,也知道伍月笙并不是真的不怨,而是怨没伤重。毕竟不管怨什么人,心里的疼一点都不能减少。
伍月笙悄悄地,生怕别人听见似的叫她:“妈?”然后以喉音问:“你为什么没去找他啊?”
抚着女儿滚烫的额头,程元元低声说:“先是觉得找也找不着,后来发现找不找都行了。”
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在身边,她也活了下来。渐渐才终于知道,原来没有他,日子一样过。
伍月笙视线模糊:“那王八蛋!”她骂自己爹,“过得老好了,你知道吗?”
程元元说:“咱比他过得好。”
伍月笙嗯一声,那倒也是。
一天一瓶水吊进去,第三天就不再发烧了,经这一役,伍月笙体内积存的忧怨哀愁也彻底被高温消毒,又恢复反面女斗士体质。程元元坚持再巩固一针。这天已经是除夕了。大夫来得很早,兑好药挂上,把针埋进静脉里,收了诊费匆匆回家。
开门时蓦地一阵鞭炮声响彻楼道,熟睡的小奶娃被吓醒,哇哇大哭。
厨房里爆锅炒菜抽油烟机运转的啧杂中,阿淼扯嗓子问候孩子妈,擦着手冲出来直奔卧室:“这崽子咋有点儿动静儿就咧咧嚎……”
程元元进了厨房,一声尖叫,伴着当啷啷铁盆落地打滚声,她大骂:“也不说先把火关了!都糊了。”
伍月笙对一系列噪音没反应,还没睡醒就被推起来扎针,这会儿脑袋还木着,坐在餐桌前,仰头看看窗户上挂着的那瓶子药水,心里在盘算,以目前的输液速度,一顿饭时间能不能点完。
程元元端了菜过来,看见这病号的表情,心颤了一下:“烧二啦?”
伍月笙忌讳地用力“呸”,飙出雾状晶莹的唾沫星子,面前几盘菜无一幸免。
阿淼抱着孩子过来,笑道:“说啥呢七嫂?大过年的。”
窗外此起彼伏的炮响,那孩子还不太懂辩声儿,俩大眼睛傻乎乎地转。
伍月笙弹着舌头打响逗她:“说‘小姨过年好’。”
阿淼大笑:“她要出声可吓死我了。”
结果那孩子还真出了声,可惜不是拜年。
阿淼惊呼,慌忙抱走换尿片。
伍月笙干呕一声,笑骂:“日!真他娘影响食欲。”
程元元看着她,有些失神。伍月笙骂人都是跟萍萍她们学的,话语再不堪,腔调里还是透着媚。刚才那句却非常痞气,像男孩子,像陆领。尚不自知。
伍月笙坏笑:“吃不下去啦?你不总说就算一坨屎掉到旁边,只要不崩到你碗里,你都能装没看见。”
程元元放在桌下的两只手,十指绞紧又松开,瓮声说道:“让六零别走了。”话一开口就容易得多了,而且这确实也是最能让她减轻负重感的决定。当时太过震惊,根本一点思考余地都没有,现在特别后悔当着六零的面儿前把人认出来。叹出嗓子里的郁结,她笑笑:“你知道六零这么折腾也是为了你,怕你知道真相接受不了。去找他谈谈,赖着不让他走。”
伍月笙愕然望着母亲。
程元元掖着她的鬓发:“去告诉他你能接受,只要你们两个能接受就行,不用管我,看你们俩好,我还能得劲儿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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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木》 第7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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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木》 第71节
作者: 吴小雾
“那你还是不得劲儿着吧。”伍月笙残忍地说:“一脚踩扁了大便,它把臭味留在你脚上,这就是惩罚。”
程元元急道:“伍月笙你别又犯执拗行不行?”
伍月笙摇摇头:“我要是犯执拗,他能折腾这么多天?”
她就是不想让他白白的折腾了。
也不知道是谁在为了谁的自在而忍耐。
伍月笙回忆着,憧憬回去:“其实我没结婚之前很好。”肆无忌惮骂六零他娘,现在就骂不出来,总觉得是骂程元元似的。
三十晚上,给陆家打电话,挨个儿拜了年。她回立北过年的事,陆老太太虽然能体谅,还是不免有些失望,却当真是没有别的不乐意。居然还是陆妈妈找理由哄老太太,说这不是还没算正式过门儿吗,回娘家过年也是应该的。再加上年前约好了见面谈婚事又没谈成,程元元是借病装昏的,陆妈妈在电话还特意提到这事儿,让伍月笙趁过年放假在家好好照顾照顾妈妈。陆领最后接电话,告诉伍月笙:“奶奶让你早点回来。”陆妈妈问他,你就不想让人早点回来啊。一片欢声笑语。
伍月笙手捧电话,也跟着微微发笑。
这一年很快就过去了。
新年的第一天又下了雪。程元元一早上神神叼叼地拿了张崭新的十块钱,垫在伍月笙鞋子里,让她穿着出门向东走,别说话,别回头,走一百步再回来。伍月笙听着怪阴森的,她记得给死人烧钱的时候,才有不能回头的说法。程元元说这叫脚踏实地踩百财,日出东方好运来。不说话是不泄气,不回头就是不后悔的意思。解释完了自己还怒,她一下楼就碰着门卫老头说过年好,那么大岁数给她拜年,她也不能不吱声,觉得很晦气,没走几步就回来了。
伍月笙只是看窗外白茫茫一片挺舒服,也没理她那么长一串噱头,穿上鞋出门了。
天晴得发白,建筑也都是白的,被太阳一照很刺眼。放过炮的地上,雪被崩散,露出地表的土,混和红色的炮竹残屑和燃剩的黑色炭粉,脏兮兮得亲切。掺着火药味的空气新鲜好闻,贪婪地猛吸一口,呛得咳嗽不止,刚想骂,想起程元元的嘱咐,憋了回去。抚着胸口继续朝东走,忽然涌出一个自我打赌式的念头:要是我走够了一百步,再走回家,一路上都顺利地不说话不回头,跟六零就会好起来。
这个赌法根本就是耍赖。半个立北县都知道,帝豪程七元家的怪小孩,嘴坏,脾气坏,心眼儿更坏,人人避之不及,别说走一百步,她就是朝东一直走到九马山,可能都没人敢跟她说话。好像很多人都会跟自己打一些有把握的赌,赢了便会很高兴,即使输了也不会真的就忌讳。但伍月笙还是认真地加快了步伐,笑眯眯的,哄得自己很开心。乱七八糟地默数了步数,足足走出去一里地才往回转。
回来的时候看见小区西边一片松树林,树后边稀稀落落缀着几间三角型屋顶的平房。雪景真不错,树冠呈连绵状,一阵风吹来,积雪乱飞烟。伍月笙想起前阵子看的一个日本电影,开场是一个雪中的葬礼,还以为是鬼片,看了半天发现是三角言情,后来又变成四角五角的……两个模样相同的女人,一个死人,一个艺术家,一个艺术家的助理,一个邮差,搅拌着相爱。虽然不是鬼片,也很诡异了。陆领看完了只有一个评价:日本人真扛冻。他不喜欢这片子,因为男主角叫树。伍月笙却喜欢,虽然叫树,虽然这个只在回忆中出现的死人是个忧郁的角色,但是浓眉大眼的模样,比较像陆领。于是看到最后,看到做了未婚夫初恋替身还无法自拔的女人,对着落满白雪的树林声嘶力竭:
你好吗?我很好。
伍月笙喃喃念着初一英语常用对话:“How Are You?I’m Fine。唉呀……”说话了。泄气就泄气吧,她也想不到和六零怎样才算好起来。别再坏下去就行。
无论如何,她不希望他走。
陆领抱着盘西瓜子吧唧吧唧嗑,瓜子皮在茶几上堆成一个密实的黑色金字塔。陆妈妈推着吸尘器过来,保姆回家过年,她自己收拾一早上屋子,累得气不顺,再一看这个不帮忙反添乱的,气得直骂:“你玩得可花花儿了,有垃圾筒不用,扔得可哪儿都是。在你们家也这么造祸人?”
陆老太太笑:“可得。三五不斥儿他的。”
陆领撇撇嘴:“她根本就不往家买这玩意儿吃。”
陆妈妈称赞媳妇儿:“人三五不像别个女孩子那么贪嘴。”
旁边修理电动剃须刀的陆子鸣闻言点头:“她看着比同龄孩子懂事。”
陆领这年过得没少长智商,听出他爸的意思了:“就直接说我不懂事儿得了。”
“还说错你了咋的?”陆妈妈直起身捶捶后腰,意有所指地斜视儿子:“三五在这儿得抢着帮我干活。”
陆领放下果盘,将金字塔粉碎收进垃圾筒:“我跟你说,妈。她给你干活也是虚的,我虽然不干,但我是实打实地心疼你。”掸掸手站起来要接工具。
陆妈妈笑着推他:“去去去。也不知跟谁学的油腔滑调。”
陆子鸣就事论事:“工作也没个正式的,一天就跟在酒吧网吧泡着,能学着好了?”
陆领伸个懒腰:“我不说了吗,过完年去我大哥那儿实习。”
陆子鸣沉吟,这小子倒是提过那么一回:“说的是说真的啊?”
陆领一副胆怯相:“那我还敢逗你呢?”
陆妈妈掐他:“你又想一出是一出了。三五能跟你一起去吗?人还上班呢。”
陆领开始支吾:“她跟去干啥……”
老太太瞪眼:“那你也不行去了。”
陆妈妈也瞪他:“你皱什么眉毛?这刚结婚就两地分居哪行?”
陆子鸣是比较赞成儿子去北京发展的,但衡量一下局势,他要出声,就是二比二了。大过年的还是别绷起来的好。“这事儿等三五回来再说吧。”装上电池一推开关,满意地听到电机嗡嗡转。
陆领嘟囔:“她还成主心骨了。”
等她回来,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谁知道她还回不回来。
横摆着眼仁,从那两个否决的看到这个弃权的,谁都没意向同他多谈,陆领挫败地转身往方厅走去。
几位大人面面相觑,这怎么说着说着就走人了?陆妈妈拖着吸尘器跟过来喊住他:“你上哪儿去啊?一会儿你姑她们就过来了。”
陆领比个抽烟的手势,穿上鞋拿了衣服出门。
他才走,拜年的就上门了,陆妈妈忙起来也就忘了他。直到午饭做好,才发觉得他这根烟抽得时间有点长。
陆领确实是在抽烟,不过是在搭起来的麻将台子上,一边抽烟一边点炮。被他一炮揍下庄的哥们儿絮絮抱怨:“六零你职业的吧?咣咣咣这顿炮啊。”
被炮中的人则快活极了:“你懂啥?情场得意赌场失意,定型的事。是吧六哥?”
庄家怒:“我招谁惹谁了,陪他一起失意。”
起了头儿自然就有人跟进:“真的六零,你媳妇儿呢?咋不喊来一起玩?”
陆领叨着烟含糊威胁:“赢钱也堵不上你嘴。”
他是故意躲出来的,自打他和伍月笙领了证之后,每次全家人聚齐了都会把何时办婚礼当成重点讨论内容。像上学的孩子,总会被久别不见的亲友问期末考了第几名,如果这孩子成绩好,就会很乐于进行这个话题,反之,则挺尴尬的。
陆领这回的成绩不算太理想。
但到他这辈,姓陆的就只剩下他和大哥两个了,也不怪大人们都着急。
说起来,大哥四十好几了不结婚,与程七元有关吗?他知不知道自己有个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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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木》 第7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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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木》 第72节
作者: 吴小雾
“快点快点!”下家催促着:“打张牌寻思这么半天!”
陆领哦一声,无意义地问:“打啥了?”伸手去摸牌。
后边看热闹的憋不住了:“我说六零?你这不胡了吗?”
可是新张已入手,没人肯放水,陆领只好把牌抓进来,大乐,跟地上的一样,潇洒地推倒:“自摸。”狠狠地骂:“该来的躲不过,你们这帮鸟人。”
鸟人们一片嘘声。
陆妈妈这时候电话打过来问他在哪儿,他喜滋滋地说:“赚钱呢……哎?再来两张,你是庄。当我胡一把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