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节
作者:绚烂冬季      更新:2021-02-25 04:39      字数:4871
  陆领吓得差点破口大骂,颇戒备地瞪她。
  伍月笙拉长唇线,笑得格外优雅,说话格外发嗲:“你是不是想要一个像我这么漂亮的儿子啊?”
  陆领不受她引诱:“少调戏我啊,别说我当街让你受孕。”
  伍月笙攥了拳头往死捶他:“虎头!”
  陆领笑着承受,忽然想起来什么,认真地问:“你怕生完孩子身材走样吗?”她那么爱漂亮。伍月笙骄傲地扬着下巴:“我?哼!”语气很牛逼,就好像她的身材长什么样她自己说了算似的。
  陆领趁机收买:“等你生完孩子,我给你买很多很多漂亮衣服。”
  伍月笙完全瞧扁他:“不挣钱说什么给我买衣服?你现在活着都是我养着。”从包里摸出车钥匙,在地库入口与他分道:“我一会儿去换戒指,不拿小票行吗?”
  陆领也没这经历:“行吧?要不你等我会儿,我上楼拿了我去换,你不还有事儿吗?”
  伍月笙摇头:“标签都没摘呢,应该能换。”瞄着他临阵磨枪通宵看书的黑眼袋:“你赶紧上楼死觉去,晚上埋伏酒吧办年庆你不去啊?没谱的玩意儿,第二天考试,头天打一天游戏,到晚上刮起旋风来了。”
  陆领捂着耳朵转身就走,没两步又站住:“戒指要是非得见着小票才认,咱就改天再换,你别跟人硬别啊,那儿有保安。”
  伍月笙抛着钥匙在手里玩:“我现在心情好,不会跟人打起来的。我会跟他们讲道理。”
  陆领一脸的不恭敬:“你那道理……会惹得人家打你的。”
  她爱莫能助地:“那我就没办法了。我心情再好也会还手的。”哼着歌进车库了。
  陆领骂着往家走。他们家那单元的一楼,大概是小孩儿放假,总能听见钢琴演奏着极不熟练的卖报歌。陆领心想,我儿子将来肯定不学弹琴,天天在外边放着玩。美得忍不住跟着人家拍子唱:啦啦啦,啦啦啦,我是一个粉刷匠……
  陆领上楼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被尖锐的电话铃声给吵醒。神智不清地揉着眼睛,摸过手表看一眼……坏了,都这个时辰了,肯定是伍月笙到了埋伏那儿没找着他。快速按下免提,向后躲。等母狮子吼声小了,才敢拿起听筒贴近耳朵,态度良好地道歉:“喊个毛啊你!”
  伍月笙又骂一通才算痛快,告诉他:“你别过来了,在家睡吧。我一会儿就回去。”
  他们这些常在一起混的,埋伏也不会挑。
  陆领也确实没睡足,拖过电话机捧在怀里:“那我再睡一会儿再去。”
  伍月笙说:“你再睡一会儿都几点了?二半夜的往出得瑟啥?小区门口全是网吧,钻出来一帮小崽子把你撂倒了,你连人都看不清。”
  陆领自尊心严重受挫:“谁他妈瞎啊挑我这样的撂!”话筒重重一摔,电话扔回床头柜上,他指着那个静物发威:“敢跟我叫唤,晚上干死你!”重新缩进被窝,喃喃地:“这娘们儿真欠揍……”
  正在这时门铃响起,他吓坏了,料不准伍月笙会干出什么事,四脚并用爬起来去开门。还好进来的是丈母娘。
  “刚睡醒?”程元元对他的红眼睛表示心疼后,开始稀奇地环顾女儿的家。
  典型的现代风格装修,白色主调,暖色沙发冷色家电,蓝色保温灯背景的圆角水族箱,一条体形健壮的凶猛鱼类懒懒地在珊瑚石中悠闲游弋,阳台上晾挂着男人的衣服,让人心情激动。
  快速浏览了所有房间,对主卧的衣帽间颇有微词:“这太浪费面积了。”
  陆领嗤一声:“你那姑娘!等着她浪费吧!我故意挑个衣帽间大的,要不这会儿堆满了还得在卧室加衣柜。”
  程元元心说可也是,伍月笙买衣服比人吃饭还勤。沉吟着盯视空荡荡的墙壁:“这屋是不是缺点儿什么?”
  陆领报告:“三五去我一哥们儿酒吧了。”
  程元元噗哧一笑:“谁说她了!我意思是床头应该挂个结婚照。”
  陆领怔怔地,他好像还没跟伍月笙拍过一张端正的合影。
  程元元看看他不太自在的脸色。“你是不是也要出门啊?去吧,不用管我。”很懂自我安排地把电脑打开:“我斗会儿地主就去那屋睡了。开车累得腰好疼。”
  陆领讪讪地笑:“那你这是特地来送车的?”
  程元元摘下围巾坐到电脑前:“可惯着你俩,还特意送车,谁是谁妈啊?早上你们家老爷子来电话了,说明天和你妈要去立北,找我商量你们婚事。立北那边可不好走了,他们又没去过,我一听还是我过来吧……”
  陆领一乐,热切地打断她:“定在哪天了?年前还是年后?年前吧?”
  程元元笑:“我这过来不就是挑日子吗?还给你急够呛,”
  “啊?”陆领摸摸鼻子,“好玩么。”
  “真有不嫌折腾的,还好玩。”口是心非的傻小子。程元元逗他:“恨不得立马昭告天下了是吧?”
  陆领僵着表情:“娘儿俩咋都这样式儿的……”最能乱装实在人儿,瞎说实话。
  程元元欣慰地笑了笑:“快走吧,本来就睡过头了,再不走伍月笙不打电话过来骂你的。”
  陆领说她已经做了。
  程元元转过身看着他,心事重重:“对了六零,我从九马山过来的。”
  陆领说:“哦,去姥爷那了?”
  程元元点头:“好歹结婚这么大的事,怎么也跟他说一声。你说她能不能不乐意?”
  陆领心里也是直打鼓:“不好说。”
  上次帝豪来人闹事,对方本来极其猖獗,连现场的警察都敢骂,扬言要让电视台来曝光,看立北的公安“养窑子的不管抓老百姓”。闹得很激烈,程元元在帝豪待了一宿,就和萍萍她们猜这到底是哪路的。结果第二天,来了个男的,说是那伙闹事者的律师,赔了一些钱,这事就不了了之了。上上下下都很莫名其妙。陆领于是借机跟伍月笙说估计可是能是你姥爷给说话了。伍月笙根本不听。
  程元元看他为难的模样:“算了。放一放再说吧。”挪着鼠标在桌面上找游戏,惊呼一声:“这啥呀满满登登铺一屏幕。”
  陆领又气又笑:“她一天得着啥都往桌面上一拖,可倒是方便。那次系统干崩了,C盘一还原全没了,气得,我要不拦着这机器就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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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 吴小雾
  程元元摇着头:“那这还存这么些……”
  陆领说:“这都临时放着看的,有用的我都给她备份了。”
  同情地看他一眼,程元元颇感兴趣地点开桌面上的图片看,有几张伍月笙的照片,明显是让陆领给恶意PS过,无端端安了驴耳朵猫胡子之类,她边看边骂,又忍不住叫绝。依次浏览下去,一张右下角印着某门户网站LOGO的图片呈现屏幕上。
  图片上的男子面容谦和,西装得体,襟口别一簇艳丽的胸花。是某公众活动的现场抓拍,图片有点虚,却看得清那两只黝黑的眼睛,漆亮如昔,不谙世事一般。
  程元元的嘴唇僵硬地颤抖:“这人是谁啊六零?怎么存他的照片……”再发不出任何声音,甚至不敢回头,手指蜷在掌中,长长的指甲正抠在最深的一道掌纹上,浑然不觉疼痛。
  陆领还没发现她的异样,弯腰看一眼,笑道:“全是三五在网上找出来的。这我叔辈哥哥。有一回给我打电话,三五接的,后来就说他说话声音好听,非要看看人长啥样。”
  他就上网给她搜照片,伍月笙还很缺德地猜测:通缉犯?跟着被网页上显示的TITLE震住了——亚太区执行董事;首席策略分析官;总经济师……
  伍月笙汗颜:兼好多份工啊。
  陆领一想她那副呆相就好笑,兴致勃勃地为程元元解说:“后边还有一大堆呢。一开始我说我大哥怎么怎么地她还可不忿儿了,后来自己捅鼓在网上搜了半宿照片……七嫂?”
  一滴晶亮的眼泪垂直落在程元元攥紧的拳头上。她凸起的指节现出白色的筋络,手背的皮肤因用力而绷紧,毫无血色,静脉一条条惨绿。她从没在人前这么失态,何况是晚辈,可她的眼泪止不住。他的脸在屏幕上越来越模糊,往事却清淅无比地在她脑中膨胀。
  耳膜鼓荡着,记忆像开了锅的水泡,剧烈地翻滚出来。
  因为户口的关系,他高三下半年才插班进来报考,平日里话不多,一直到毕业都叫不全班级同学的名字。十九岁的他,还不会这么儒雅的笑,相反要比同龄人看着深沉。
  只有她知道他多皮。
  撬了学校电箱的锁,拉断总闸,因为不想上晚自习。
  在广场上跟老头下棋,输了之后把人家棋子儿偷跑。
  故意在她面前双手掩住口鼻憋得脸通红,等她紧张地追问怎么啦怎么啦?他才大笑着把她拥到怀里说:我怕你的弱智通过空气传染给我。
  她不会骂人,又打不疼他,只好装生气吓唬他,然而常常被他用切指谢罪、引疚吞土等戏法儿反将一军,变成她得去哄他,还要保证以后自己再也不生气。
  他会在招术生效后,爱不释手地搓着她的脸,连呼:“傻圈儿,傻圈儿!”
  他总是噘着嘴把七元二字连读,邪里邪气地叫她:程圈儿,傻圈儿,霹雳闪电低能圈儿。
  他欺负她个子小,幻想能把她像军刀一样折起来,走到哪儿带到哪儿。
  他自己捉弄她可以,却见不得别人挑她毛病。
  数学老师的自行车辐条被整体卸光,此为当年九马山十一中著名的恶劣事件之一,学校怎么也想不到是他干的。他是出了名的尖子生,模考时数学分数比理科生还高,数学老师对他比对亲爹还好。只是因为当众说她:这么简单的题都做不出?你以为北大还能收几个朱自清……但他就是不许别人用那种语气说她,她的骄傲只能他来打压。
  很普通的早恋剧本,交往了并不久,已经万劫不覆地投入。
  他冰冷,却甘愿在她面前沸腾。她只觉得这个男人哪儿哪儿都顺眼,虽然表面没动什么声色,可是心里所有倔强都为他变得软弱。那种繁华的缠绵,她几乎就以为是天长地久,却到底在那个炎热的午后,幻化成后半生的梦魇。
  夜里惊醒还延续梦中的质问:为什么不回来找我?回答她的,只有女儿均匀的呼吸声。
  但她从来没记恨过。哪怕因为他,要跟全天下做对,落魄到立北这个小县城,从衣食无忧变为三餐堪愁,也没后悔跟他在一起发生的一切。为什么这一家子姓陆的,偏就全让她给遇上了?
  他们从见面到最后,不过短短几个月,那种学生时代的爱情多盲目啊,眼里就只有他这个人,不懂去问他家里的事,他也很少提。一直到要离开,也只说父亲要送他去留学,他无论如何不能不去。
  而她赌着气的任性,想着是他的孩子,就应该要生下来。可是太多事,她都忽略了。陆姓并不常见,在看到结婚证上陆领的名字时,心里其实有过不安,随即嘲笑自己太敏感。
  都忘了世界上好多事就是无巧不巧。
  陆领踱到床边坐下,一根烟在手里捏了半天,才想起点火,慌慌张张去拿打火机,碰翻了水杯,半杯水全洒出来,从桌面线状滴落到地毯上。水杯在桌沿慢慢滚动,他只是看,直到它落地,发出闷闷的坠落声。陆领笑起来:“不对不对,我大爷家不是九马山的,我哥怎么够得着跟你当同学?你认错人了吧七……”最后这个“嫂”字仓皇地消去尾音。
  程元元犹豫着开口:“别告诉伍月笙……”
  “别让三五知道这事儿。”陆领与她同时开口,但语气却更加急促。他弯腰拣起杯子,又抽了纸巾擦着桌面的水迹,不看程元元,只默默地收拾自己家,低声说道:“那次我自己去立北找你,说想和三五过下去,你还记不记得当时你要求我什么?”
  程元元焦急地:“但是现在怎么可能……”
  她也知道这样对陆领不公平,但她只能这么阴险。无法想象伍月笙知道真相之后,对她这个母亲会怎样的鄙夷。
  陆领只是说:“我答应你了。你说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三五还要我,我都不能离开她。”
  屋内一片死寂。
  他答应了,程元元记得,他坐在她面前,很慎重很艰难地抉择了好一会儿,然后告诉她:好吧。很勉强的,但还是答应了这个过份的要求。
  她那时就知道,这两个孩子以后再如何吵吵闹闹,不会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