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节
作者:绚烂冬季      更新:2021-02-25 04:39      字数:4920
  不像伍月笙的掌纹,相互纠结着叠加着,裂痕一般细碎而又浅杂,纵横纤陌地布满瘦长的手掌。
  手递过去,被他握住,扶她安全步下滑溜的冰台后,也没有放开。
  因天气冰冷而略微僵硬的小羊皮手套,在他的掌心中,渐渐恢复柔软。
  牵着手走了一段,伍月笙突然停下来,被人手里一串亮晶晶的红果子吸引:“我怎么没见着有卖糖葫芦的?买两串来照相。”
  陆领听见她的嘟囔,嘴上劝她:“你不适合拿糖葫芦照相。”眼睛却四下搜索着。猛然有人从后边飞快地跑过,带起一道凉嗖嗖的风,他下意识地缩缩脖子,低骂:“我靠,你给下大灯行吗……”
  伍月笙则顺着那疯跑者的背影,意外看到彤红一片:“在那边儿了。”
  陆领还在摸着鼻子暗自庆幸,心想这要换成乔大鼻子就得挂彩了。冷不防被她拉着跑,脚下直打滑,连连长呼:“驭——”
  伍月笙竟然真的站住了。
  陆领倒是没收势冲到了她前边。
  她将目光快速拉回至他的脸上,说了句:“又不想买了。”
  陆领纳闷地转头去看就在几步之外的小摊。
  三轮板车上摆了只玻璃柜,里边插满了糖葫芦,三五个小孩兴致勃勃地围在那儿,不断改变主意指点,试图为自己挑选出最完美的那串。一个穿着笔挺的男人也混在其中,微微倾身,隔着透明罩子注视着一串串卖相诱人的零食。这个人的服饰气质与卖糖葫芦的小摊格格不入,但是很奇特,他的眼神极其认真,几乎可以用研究来形容。
  陆领思索了一下,问:“他是不是在琢磨,这种东西有什么好吃的?”
  伍月笙哧地笑出来:“人家没你这么有怀疑精神。”
  陆领大乐:“你意思是他比我贪吃?”
  这是李述近五年来第一次回东北,便赶上三九寒天,人对故乡的感觉很神奇,没有原则。
  南方的冬天再柔驯宜人,就是温暖不了他,而珍馐美食,似乎也远不如眼前这一把小零食惹人垂涎。
  糖冰棱剔透玲珑,扁扁一片贴在果子后端,晶亮的红果,颗颗圆滚饱满,用竹签穿成串,密密匝匝整整齐齐地插在草把上,形成一个鲜艳的半球形,像京剧里华丽的珠玉凤冠。任谁看了都会不禁侧目,伍月笙对它更是没有抵抗能力,每见必买,而且是挑那种特别长的,拿在手里微微发颤。
  付完钱,接过自己中意的那串糖葫芦,李述忽然想:好像被五月传染了。
  那丫头是视觉系动物,连吃东西也要漂亮的。
  她其实并不贪吃,只是一见到外形不错的东西,就算不想吃,也会忍不住买下来,总是乱花钱。程元元又觉得这孩子小时候吃了苦,现在有了条件,在经济上格外纵容她,导致她根本不懂浪费为何物。后来随着年纪大一点,见的世故多了,才逐渐收敛,但也没完全消除购物狂的潜在因子。
  李述知道这是应该纠正的,却仍然做不到去指责她。
  同样的行为,别的女孩做是骄奢,换成伍月笙,他却莫名地心疼。
  大概每个人都是这样,会有两套甚至更多衡量是非的标准。
  自嘲地笑着转身,一眼看见手牵手走过来的两个小朋友,李述无奈地把找回的零钱又交给了摊主:“再给我拿两串吧。”
  三个大人各持一根糖葫芦,站在路边吃得咔喳做响。伍月笙把上边的糖片嚼光,又慢吞吞地吃了两个形状最好的山楂果,便开始不专心,有一下没一下地啃着。李述知道她又吃够了,不等出声,就见已经把自己那串解决掉的陆领,大大方方地向她一摊手:“你吃多了牙疼,给我吧。”
  伍月笙乐不得地打发出手,嘴上却不情不愿地:“也不怕齁死。”
  陆领用竹签子比划着刺她,狠狠瞪眼。
  李述笑着看她:“你们出来多久了?逛累了吧,找地方坐坐?”
  伍月笙说:“吃火锅去吧?”
  陆领一面脸颊鼓鼓地嚼着颗山楂说:“我随便。”
  李述说:“你说了算。这儿变化挺大的,我也不知道该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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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木》 第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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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木》    第60节
  作者: 吴小雾
  伍月笙笑了笑:“对哦,你们大城市来的,不熟悉这屯子。”转身前边带路去了。
  李述对着她的背影摇摇头:“这丫头老是这样,有时候满不在乎地就说一些让人下不来台的话。”
  陆领找到知音一般:“对对对,她妈都说谁遇上这人谁倒八辈子血霉,没心没肺,谁对她好都白搭。”他把实在吃不下去的小半串糖葫芦随手一投,扎到路边雪堆上,喃喃骂道:“人家说俩人吃一根够了,偏说不够。”
  李述困惑地看着他:“那你呢?”他问:“明知道白搭还对她好。”
  陆领擦着沾在嘴角的糖渣:“我没法啊。她不是我媳妇儿吗。”
  紫铜锅子圆木炭,正宗地道的渍菜白肉锅,陆领跟丈母娘吃过一次之后就念念不忘。伍月笙一进饭店就打电话让程元元来买单,说陆领总惦记来立北就是冲着这顿饭的。
  程元元推开雅间的门,一眼看见李述,饶是她这种见文工施礼乐遇商纣动干戈的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好了。怔怔一下:“唉?小木?这么巧……”说完自己听着也话里有话似的,当下恨不得自掌一嘴巴。
  陆领腾出身边的椅子招呼她坐问:“怎么这半天才到,真奔结账来的?”
  李述笑笑:“脱不开身了吧?这又到都出来玩的时候了。”
  程元元脱了大衣:“可不是,这半拉月天天得出去借人。我现在精神头也供不上,你说阿淼那不争气的还整早产了。我也不能那么不是人,孩子刚满月,就让人来上班。”
  伍月笙挑她话里的毛病:“那人不早产,挺个足月的肚子,你好意思让人在那乌烟瘴气的地方给你看吧台啊?”
  李述疑惑着:“阿淼是哪个?”
  伍月笙想了想:“她腰上有一大块胎记,后来你在上边给纹了对儿凤凰。”
  这么说李述就有印象了,兀地失笑:“记得以前她就经常怀孕。”
  程元元撇撇嘴:“嗯,那才肥沃呢,撒籽儿就长苗。”
  把陆领笑得直呛,伸胳膊去够餐巾纸又被锅沿儿烫了手,疼得孙猴子一样张嘴哈哈喘气,连连甩手。伍月笙一边骂他,一边叫人拿瓶冰镇矿泉水。这店里想是经常有人挨烫,服务员送来冰水,居然还附加了一支京万红。不过陆领烫得不太严重,药膏也没涂,矿泉水放在桌上,贴着烫红的手背止痛,左手抄起筷子照吃不误。他前两年骑摩托车肇事,右臂骨折打石膏吊了一个多月,痊愈的时候已经成半个左撇子了。伍月笙听了大笑,你打小就这么毛毛愣愣的也好,回头真整个缺胳膊断腿儿啥的,我也不能太落你妈埋怨。
  程元元心里也有类似的庆幸,不过伍月笙把话说出来,就觉得很不中听了,筷子一并就要抽她。
  陆领拦住丈母娘,好奇地问:“哎七嫂?阿淼干这行的,咋还真有人把她娶回家去了?”扭头看看伍月笙:“我以为就埋伏那么冤大头呢。”
  伍月笙点着烟斜睨他:“你拉倒吧,程淼跟苏亮能比吗,论模样论心眼儿,根本不是一档次的。”一本正经问程元元:“她嫁了个什么玩意儿?残疾人啊?”
  程元元摇摇头,苦笑着叹口气:“她嫁谁啊她?要上外地还说不准能嫁出去,立北就屁大点儿的地方,谁不知道她干啥的啊。你说程淼那不就是浮精神没心眼儿么,她哄不住客人呐,人说咋地就咋地,才一整就怀孕了。这不又怀上了么,去做流产,不到俩小时回来了,跟我这顿嚎,说大夫告诉她了,这回再做,一辈子就要不了孩子了。我说你想要孩子就生下来吧,那咋整?反正也挺可怜的看那出。”
  伍月笙忍不住骂:“她虎逼啊?非整个孩子干啥?”
  李述轻斥:“五月!”
  陆领低头吃着过咸的韭菜花,小声嘟囔:“谁都像你一提要孩子跟要命似的可完了。”
  伍月笙翻翻眼睛,再看看李述和程元元,硬是把话憋了回去。
  程元元一瞅气氛不对,赶紧换话题:“小木一会儿上哪儿住?要不我跟萍萍说说给你留个门儿?肯定乐意。”
  李述从前就听惯了这种话,也没什么不好意思,淡笑着说:“我明天要起早走,今天还是回旅店吧。下次来之前打个招呼。”
  程元元大笑:“那我就不跟萍萍说见着你了,要不还得怪我没领她来呢。”
  接下来的话题基本上都是帝豪每天演出的不同版本的搞笑剧,几个人笑得太忘乎所以,不知不觉多喝了几杯。俩钟头下来,都有点儿醉醺醺。毕竟量有深浅,程元元和李述喝得最多,前者饭后买单时,还能挑出来服务员多算了两瓶酒。李述明显不是对手,被陆领扶着去洗手间吐了两次,坐着都打滑了。陆领喝酒进快出得也快,喝多少尿多少,到最后也没什么醉样。伍月笙说他是用身体作弊。她倒是喝得实在,一瓶还没喝完,靠在陆领身上困得睁不开眼睛。陆领深知她的酒品,开始不让她喝,架不住程元元都说没事,也就放任了。
  这顿饭吃完已经接近零点,程元元忙着把软乎乎的女儿弄回家去睡觉,看陆领状态尚可,让他送李述回宾馆。
  李述住的立北宾馆,当地人都知道,陆领拦了辆出租车,几分钟就到达。李述下了车又大吐一通,陆领扯着他的羊绒大衣,紧喊着:“别弄衣服上别弄衣服上。”
  这一折腾,李述酒劲散了不少,还清楚记得自己房间号是零五,但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几层。陆领拿着房卡从一层跑到三层,总算开了门,连搀带拖的把人弄进来,三下五除二扒了他大衣和鞋子,扔到床上用棉被蒙好。
  李述忽然翻了个身:“照顾好五月。”
  陆领转身就走:“轮不着你说这话。”
  李述说:“知不知道我多难……看着她成为别人的妻子。什么都不能做。”
  就是乔喜龙那热情的法国人,也从没当着他的面说过这种话,顶多是把伍月笙往死里夸,以证明自己被吸引也是无能为力的事。而床上这个喝到半死的家伙,竟然把话说得肆无忌惮。陆领浓眉纠结,他不想跟喝醉的人一般见识,打开门,迈出半步,又退进来了。站在他床前说:“你走了就应该做好回不来的打算。”
  微弱的灯光下,俯视他的这个男人,有着不妥协的五官和坚定的表情,如同语气一样斩钉截铁,毫无回旋余地。李述想,或许这样的霸道,才会有勇气去镇住五月不停摇摆的心吧。
  陆领受不了眼前的李述的眼神,穿透了他,看向别处,若有所思,思有所痛。
  跟伍月笙偶尔流露出来的如出一辙。
  各种疑惑交织成网将他缚牢,将灯调至最亮,陆领拉了张椅子坐在李述对面。
  趁人喝了酒就煽动其暴露隐私,此种行为很无耻。不过涉及自己媳妇儿,再没有好奇心的人,也无法安于无知。
  陆领的问题十分大方:“当时为什么要走?”
  瞬间明亮的光线,照射粉饰于晦暗角落里的东西,李述有轻微的晕炫,脑中涌现出一片一片模糊的记忆。他艰难地坐起来:“因为爱上她了。”
  她说:我叫程五月。
  于某个夏季,拦截了他的阳光,突然出现。指着李述精心绘制的作品歹言批判,把他平稳的生活改写得一塌糊涂。这小女孩个性骄纵,嘴巴恶毒,发狂兽类一般攻击身边所有的生物。她全然的自我,只要自己开心,别人死活也不顾。偶尔晃动的心绪和眼神,会在背过身的那一秒,被她自己狠狠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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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木》 第6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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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木》    第61节
  作者: 吴小雾
  他心疼她那层由伤痂凝固而成的坚硬外壳,开始着迷于她蝶变般的成长……种种胡作非为,如今想起来的,只剩得逞后她零星的笑容。
  恶名昭著的丫头,惹得人神共愤,可他只觉得,配不上。
  那些眼光又羡妒又不屑,尽管她的家世招人指点,不能动摇事实:她妈妈是全县最有钱的女人。
  他悠然自得,是因为一无所有。一旦企图拥有,势必要舍弃什么。
  但是有一种效应很难解释。
  一个男人,因一个女人,而舍弃一切,得到的是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