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节
作者:
疯狂热线 更新:2021-02-25 04:33 字数:4780
“可是大律师某某先生每月收入虽达三四千卢比之多,也得出这种佣金呢”
“我犯不着和他比,”我反驳道,“一个月如果有3000卢比的收入,我根本不需要做这种事情,我父亲的收入也不过就这么多呢。”
“你想想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以前那种日子早就成了老黄历,孟买现在的费用贵得惊人。希望你还是认真考虑一下。”
我态度坚决,未付佣金,并且照样接受了马密白的案子。依我看,这是一件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案子了,我想用不了一天的功夫就可以了结此案,所以我只收他30卢比的费用。
这是我在小案法庭上的初试身手。作为被告的辩护律师,盘问原告的证人是我必须要做的事情。我站了起来,可是心里却紧张得要命,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场面显得很滑稽,法官在一旁暗自发笑,在场的辩护士无疑都在那里看我出丑。可我已无法顾及自己的形象,我垂头丧气地坐了下来,然后告诉代理人说我很抱歉,我办不了这件案子,请他最好还是去找巴德尔,然后我把所收的费用全退了回去。代理人很快请来了巴德尔先生,他收的费用是51卢比。当然了,这件案子对他来说易如反掌。我无法再在法庭上呆下去,匆忙而慌乱地从法庭里退出来,根本不知道我的当事人是胜诉还是败诉。这件事对我打击很大,使我很长时间都抬不起头来,为此我作出了一个决定:除非我已积攒了足够的勇气,否则绝不再受理案子。我也确实做到了这一点,在去南非以前,我再也没有去过法庭。对我而言,做这个决定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没有人会愚蠢到把案子委托给像我这样只会输官司的人。
话虽如此,在孟买我还是接受了另外一件案子,不过这个案子不用我亲自上法庭,我只需起草一份"状子"就可以了。事情是这样的,有一位贫苦的穆斯林,他在波尔班达的土地被没收了,于是他跑来找我,像个溺水的人想拼命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他的案子看来没有什么可指望,不过我还是答应为他草拟一份状子,印刷费由他自己负担。写好以后,我拿给朋友们看,他们都觉得写得不错,这多少使我找回了一点信心。我在心里对自己说,虽然我在法庭上的表现很糟糕,不过我还是有能力写好状子的。于是我在想,如果我能免费为人写状子,那么找我的人一定会很多,我的业务就会兴盛起来。然而事实证明,我的想法根本行不通,如果不找个别的什么工作,我的生活就难以为继了。于是我想找个教员的差事,虽然对目前的困境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但至少可以弥补我的一部分开销。我的英文水平还不赖,而且我也很愿意到学校去教新生英文。我在报纸上见到一则广告说:“诚聘英文教员,每日授课一小时,月薪75卢比。"这个广告是一家有名的中学刊登的。于是我申请应征,并应约前去面谈。我满怀希望地到学校里去,可当校长一发现我不是大学毕业生,他便抱歉地拒绝了我的申请。
“可是,我是在伦敦参加了大学入学考试且成绩及格的,拉丁文是我的第二外国语。”
“很对不起,我们还是要一位大学毕业生。”
希望破灭了,我失望地搓着双手,哥哥也很为此劳神。从这一连串事情上我们得出一个结论:在孟买再呆下去是毫无意义的,我应当住到拉杰科特去。这是一个最好的办法,因为哥哥自己就是一个小讼师,在那儿他可以给我找一些起草呈文和状子之类的工作,而且我们既然在拉杰科特已经有了一个家,结束在孟买的业务就可以省下来不少的钱,我接受了这个建议。终于,在孟买住了6个月之后,我的律师事务所就此关门。
在孟买的时候,我天天都去高等法院,说实话,我真不知学到了些什么东西。在那段日子里,我除了常常因听不懂案情而打瞌睡外,似乎没有别的事情可干,好在里面像我这样的人还有很多,这使我的惭愧之心稍稍得以平息。到了后来,我连这点羞愧之心都没有了,因为我知道在高等法院里打瞌睡实在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况且依我当时的知识水平,也确实还不足以让我去学更多的东西。
如果在这一代人当中有人也像我一样在孟买当个没有收入的律师,那么我很愿意向他们介绍一些如何生活的实际经验。当时我虽然是住在吉尔关,但几乎没有坐过马车或电车。虽然走一趟至少要花费45分钟,并且回家的时候还是步行,但我已很习惯于步行到高等法院。我对于酷热的阳光已经习以为常。这样步行来回于法院,不但为我节省了不少钱,并且使我的身体非常的好,当我在孟买的朋友们经常病倒的时候,我却几乎不生病。即使后来我开始赚钱了,我还是保持着徒步往来于事务所的习惯,并因这种习惯而受益终生。
第2部·南非生活头一次打击
我失望地离开了孟买,回到拉杰科特。我建立了一个我自己的事务所,在这里我的收入倒还过得去。我每月靠给人写写诉讼状的收入,平均有300卢比。我的业务多半是由我哥哥介绍过来的,因为他和他的合伙人有着固定的客户。因此这点成绩与其说是我自己的能力,不如说是得益于朋友的帮助,因为我哥哥的伙伴已经有了一个颇有基础的业务。他把所有真正重要的、或者他认为重要的案件,都去委托给大律师;而送到我这里来写的,都是一些贫苦的当事人的诸如签订契约之类不重要的诉讼状。
这里我应当承认,在孟买我是坚持不给回扣的,但回到拉杰科特后,我对这一原则做出了让步。我知道在这两个地方回扣的支配情况是不一样的:在孟买,回扣是扣给中间人的,这里却要付给分办案子的讼师。但是所有的律师全都无例外地拿一定比率的收入付回扣,这一点和孟买的情形是一样的。我哥哥的理论,我无法辩驳。他说:“你要知道,我是和另一个讼师合伙的。我总是设法把我们所受理的、你又能够应付的案件都分给你去办,但是你如果不拿回扣给我的合伙人,你一定会使我为难。你和我共同组成一个事务所,你的收入都存在我们的账目上,我自然也有一份。但是我的伙伴呢?如果他把同一个案件交给别的律师去办,他一定也从那个律师那里得到一笔回扣。”我被他的理论说服了,而且我也明白,如果我要执行律师的业务,就不能对关于回扣的原则这样固执地坚持。我是这样说服自己,或者说白了,就是这样来欺骗自己的。不过,我应当补充一句:我并没有在别的任何方面,给人付过回扣。
虽然我这样已可勉强维持生活,但是就在这个时候,我遭受了有生以来第一次重大的打击。我从前并不是没有听说过英国官吏是什么样的人,可是一直还没有面对面的遇见过。
我哥哥在波尔班达的已故王公兰纳萨希布即位以前,曾经当过他的秘书和顾问。哥哥在当年是威赫一时的,这时被人控诉,告发他在任期内出过错误的主意。这件案子已经送到一向对我哥哥怀有成见的政治监督官那里去了。这个官员我在英国就认识了,他对我可以说是相当客气的。我哥哥认为我和他既有交情,应当利用这一点去为他做一次说客,他认为或者至少可以对这件不利的事情起到一点挽救的作用。我不太同意这种想法,因为我知道,如果在英国,这种无意义的会面是会被视为不正常的,而且我也不愿意利用留英时很浅薄的一点儿交情去为人说项。如果我哥哥确实有过错,我去说情又有什么作用呢?如果他是无辜的,就应当照规矩上一个诉讼状,听候这件事的结果。但是我哥哥并不赞成。他说:“你还不了解卡提阿瓦的情形,你还需要见习这个世界上的人情世故。这里什么都讲权势,什么都靠人情。你是我的弟弟,你不能逃避你的责任。你去向你认识的这位官员为我说情,这是你的责任,而且对你来说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我没有办法拒绝,只好硬着头皮去见了这位官员。我知道我是没有去和他见面的资格的,同时充分意识到我这样做是容易把关系弄僵的,并且会损伤我的自尊心。但是我还是去求见了,并且终于得到了见面的许可,和他约定了见面的时间。我和那个官吏提起了往日的交情,但立刻就发现卡提阿瓦和英国不同;同一个官员,在供职期间和在休假期间简直判若两人。这位政治监督官虽然招待了我,也承认我们相识,但是一提起往事,脸上就好像蒙了一层寒霜。他用强硬的口气说:“我想你到这里来不会是利用这一点交情吧?”他的神色很严肃。虽然如此,我还是说明了来意。但是他不耐烦地说:“你哥哥是一个阴谋家,我不愿意再听下去了。我没有时间,如果你的哥哥有什么辩白,让他依照正当的方式提出来。”这种答复已经足够了,或许还是我所应得的合理的结果。然而自私是盲目的,我继续我的叙述。这位老爷突然站起来,声色俱厉地说:“出去!”“但是请听我说完。”我这样说道。这更加激怒了他。他召唤仆人来,命他送我出去。仆人进来的时候,我还在犹豫;他抓住我的肩膀,把我推出了房门。
我只好焦急地离开了。但是我回去后立刻就这件事情写了一张条子送给他,内容大致是:“你侮辱了我,并且叫仆人袭击我。如果你不向我道歉,我就要依法控告你。”
送信员很快又带回了他的复信。大意是:“你对我不敬。我要求你出去,你却不肯听话。我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命令我的听差送你出去。但是他先请你离开我的办公室,你还是不肯走。所以他只能强迫你出去了。你要告我,悉听尊便。”
我把他的回信揣入衣袋里,垂头丧气地回到家,把一切经过都详细地讲给我的哥哥听。他很难过,但不知道怎样才能安慰我。他把这情形告诉了他的讼师朋友,因为我不知道怎样控告这位老爷。这时候,碰巧费罗泽夏·梅赫达爵士为了处理一件案子从孟买来到拉杰科特。但是像我这样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律师怎么敢冒昧去见他呢?于是我把有关此案的书面材料委托聘请他的那位讼师转交给他,请他指教。他说:“转告甘地,这是司空见惯的事。他因为才从英国回来,血气方刚,还不了解这里的官员。如果他打算在这里平安度日,并想做出一点成绩来的话,还是劝他撕碎那封信,忘记这个耻辱吧。他要控告这位老爷,不会有什么好处的,相反,或许会吃更大的亏。告诉他,还是好好学习学习人情世故吧。”
这个忠告对于我就像毒药一样苦,但是我只有吞下去。我忍受了这个侮辱,但是我也得到了一个教训。我对自己说:“从此以后,我永远不再做那样的傻事了,永远不再这样滥用交情。”以后,我真的没有重蹈覆辙。这一次的打击却改变了我的生活历程。
第2部·南非生活选择前往南非
我去见那个政治监督员,当然是我的错误。然而即使这样,他那样不耐烦和傲慢的态度也未免太过分了。他不必用暴力来驱逐我,其实我最多不过占用他5分钟的时间,只是他早已经不耐烦听我说话了。他本来可以客客气气地要求我走开,可是权力使他的傲慢与狂妄达到了一种反常的地步。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官吏根本没有忍耐的品德,对来访者进行肆意侮辱已成为他的习惯,只要稍微有一点点不称他的心意,就可以让这位老爷暴跳如雷。
如果我在这里继续执行我的律师业务,我的大部分工作必然要到他的法庭里去,但是要我和那个英国官吏敷衍或者讨好他,我是做不到的。我不愿意求他开恩,受他的优惠。况且,我既然声言要依法控告他,我也不甘缄默。
就在这个时候,我开始了解了一点儿当地琐碎的政治事务。卡提阿瓦是一个小联邦,自然是充满着勾心斗角的政治争斗了。各个邦国之间的明争暗斗和官吏之间的争权夺利,已成为司空见惯的事情。就是那些王公们也总听别人的摆布,喜欢听那些阿谀奉承的人的主意。连那位老爷的仆人都不能怠慢,而那位老爷的文书比他的主子还要厉害,因为他是那位老爷的耳目和译员。这位文书的意见就是法律,他的外快总是比他的主子的收入还多。这也许有点夸大,不过他那奢华的生活方式不是仅仅靠那点薪水就能维持的。我觉得这种乌烟瘴气的环境让我觉得窒息,要不受它的沾染,在这里过廉洁正直的生活几乎是不容易解决的难题。
我的确感到非常苦恼,这一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