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节
作者:
疯狂热线 更新:2021-02-25 04:33 字数:4789
我哥哥打断了我的话说:“学医违背了父亲的意愿。他对于你未来的职业曾经作过这样的表示:我们都是毗湿奴信徒,不应当做解剖尸体的事。父亲希望你当律师。”
约希吉也表示同意,说:“我倒不像甘地吉那样反对当医生。在我们印度的古代经典《沙斯陀罗》中,并不反对行医。不过你即使得了医科学位,也当不了首相,而我却希望你将来能成为首相,或成为一个更杰出的人。只有这样,你才能担起照顾你们这个大家庭的责任。时代变化很快,此后的日子会越来越艰难。所以你最好去做律师,那是上策。”他回头对我母亲说:“我该告辞了。认真考虑一下我的意见吧。我希望下一次再来时,你们已经开始准备让他去英国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就是了。”
约希吉走了以后,我便开始空想了。
我哥哥却想到实际的问题:怎样才能为我筹措旅途中所需的费用呢?可以放心像我这么年轻的人只身到国外闯荡吗?我母亲心肠很软,她是舍不得和我分离的。她对我说:“叔叔现在是家中的长者,我们应当先和他商量商量。如果他同意,我们再考虑这件事。”
我哥哥却另有打算,他对我说:“我们在波尔班达邦还有一个决定的权利。李立先生是现在的政务官,他对我们家很照顾,对叔叔也很敬重。我想如有可能的话,请他推荐你由政府资助到英国去留学。”
我觉得这些想法都很对,于是立即准备动身到波尔班达去。当时还没有铁路,坐牛车要五天才赶得到。我是一个胆怯的人,然而那时候我所考虑的只是想到英国去,在这种愿望面前,胆怯竟消失了。我雇了一辆牛车坐到度罗基,从度罗基改骑骆驼,这样可以早一天赶到波尔班达。这是我生平第一次骑骆驼赶路。
我终于到达波尔班达,找到了我叔叔,向我叔叔行过礼,便把一切都告诉他。他沉思了一会儿,说:“我想送你到英国去这件事也许和我们的宗教信仰有冲突。就我所知的,我不得不表示疑惑。我见过的那些大律师,他们的生活和欧洲人没有什么分别,对于饮食也没有禁忌,雪茄烟也常不离嘴。他们穿的衣服,也像英国人一样粗鄙。所有这一切都不符合我们家族的传统。我不久就要去朝圣,而且活在世上的年月也不多了。在我这行将就木的时候,我怎么能准许你远涉重洋到英国去呢?不过我不愿意拦阻你。最重要的还是你是你必须获得你母亲的准许。如果她答应让你去,那么,祝你好运告诉她我是不打算干涉这件事的。我祝你万事如意。”“我也只是期望你说这些,”我说,“现在我要设法让母亲同意我去。不过,可以请您把我介绍给李立先生吗?”“我怎么能这样做?”他说道,“但是他人不错。你可以把我和你的亲属关系给他说说,和他见一次面。他一定会接见你,也许可以帮助你。”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的叔叔不替我写一封介绍信。我隐约感到,他之所以对我的出国不热心,也不怎么同意,可能是因为他觉得出国与我们的宗教信仰有冲突。我给李立先生写了封信,他回信让我去他家里。他在楼梯上接见了我,只是简短地说了几句话:“等你大学毕业后再来见我吧。现在我还不能帮助你。”说完话他就匆忙上楼去了。我为了见他还作了充分的准备,并且想好了要对他说些什么话,拜见他的时候还深深作揖,合掌致敬,可是这一切都是白费!
我想到我妻子的首饰。我想到我的哥哥,我对他非常崇敬。他为人非常慷慨,而且他像对自己的儿子一样爱我。
我从波尔班达回到拉杰科特,把所发生的一切向家里报告。我还和约希吉商量,他甚至建议如果必要可以借债。我建议变卖我妻子的首饰,大概可以弄到两三千卢比。我哥哥答应设法去弄钱。然而我母亲还是不愿意。她已经了解了许多情况。有人告诉她,青年人到英国就会堕落。还有人说,到了那里还必须吃肉喝酒;更有人说他们没有酒就不能生活。“你知道这些事吗?”她问我。我说:“亲爱的母亲,你难道连我都不信任吗?我从来不向你撒谎。我可以发誓不干这种事情。如果我有这样的危险,约希吉会让我去吗?”
“我可以信任你,”她说,“但是叫我怎么去考察呢?我现在心很乱,不知怎样才好。让我去和贝恰吉·史华密商量一下吧。”贝恰吉·史华密本来属于莫德·班尼亚种姓,但现在已成为耆那教僧侣了。和约希吉一样,他也是我们的家庭顾问。他帮了我的忙,说:“我要这个孩子庄严地许下三个愿,才能允许他走。”他监督我发誓,我于是立下了不喝酒、不接触女人、不吃肉三个誓言。这样一来,我的母亲便答应我出国了。
我就读的那所中学为我举行了欢送会。对于一个拉杰科特的青年人来说,到英国去确是一件不平常的事情。我先写好了几句答谢的话,可是却说不出来。我记得当我站起来致答词的时候,我的头晕得厉害,双手也在颤抖。
我在得到大家的祝福后,动身到孟买去。这是我第一次从拉杰科特到孟买去,我哥哥跟我一块走,一路照顾我,为我送行。然而好事多磨,我到孟买以后,又遇到了许多周折。
第1部·求学英国家族风波
得到母亲的许可和祝福以后,我便欢欢喜喜地到孟买去,离别了我的妻子和只有几个月大的婴儿。然而一到孟买,便有几个朋友告诉我哥哥,要我等到11月再走,因为六七月间印度洋气候异常恶劣,而我这是第一次航行,必须特别考虑到安全问题。还有确切消息说,最近有一艘轮船遭遇风浪而沉没了。这使我哥哥感觉到不安,他不肯冒险让我马上动身。他把我安置在孟买的一个朋友那里,便回拉杰科特去料理他的事务去了。他把我的旅费委托给我的妻兄保管,同时给我介绍了几个朋友,请他们在我需要的时候帮助我。我呆在孟买觉得心里烦闷,常常幻想出发去英国的情景。
在这一时期,我们种姓里的人对于我出国一事议论纷纷。那时还没有哪个莫德·班尼亚种姓的人去过英国,我既然敢这样做,就必须说明理由他们召开了一次会议,传我出席。我参加了。我也没有想到我会有足够的勇气出席这个会议。但是我无所畏惧、毫不犹豫地出席了。大会的主席、族长塞德是我家的一个远亲,而且和我父亲交情很好,这时却大声责问我说:“你到英国去的打算是不妥当的,不符合我们家族公众的意见。我们的宗教禁止去国外远行。我们还了解得很清楚,到了那里之后的生活不可能不违背我们的宗教律例。去那儿的人不得不遵照欧洲人的习惯饮食”
我回答说:“我并不认为到英国去是违背了我们的宗教。我到那里的目的是求学深造。而且我已对我的母亲郑重地发过誓,决不做你们所忧虑的三件事。我相信我的誓言会保佑我的。”但是族长反驳道:“我们要警告你的是,在那里不可能保持我们的宗教信仰不受侵害。看在我同你父亲以及你们家的关系上,听从我的忠告吧。”“我知道这种情分,”我说道,“而且您又是我的长辈,但是恕我不能接受您的意见,我去英国的决心是不可更改了。先父的一个朋友,也是我们的家庭顾问,他是一个博学的婆罗门,他并不反对我到英国去,而家母和家兄也都准许我出国留学。”“那么你不服从家族大会的命令吗?”“对不起,我不能。我想家族大会不能干预这件事。”
这话激怒了那位族长。他斥责我,但我坐着不动声色。于是他便宣布他的命令:“这个年轻人从今天起不再是本种姓的人了。凡是帮助他或到码头去给他送行的人都要受到惩罚,必须交纳1卢比4安那的罚款。”这个命令对我毫无作用,我起身向族长告别,离开了会场。但是我不知道我的哥哥会有什么反应。非常庆幸,他并没有改变主意,写信告诉我说:不管家族大会有什么决定,他还是准许我出国,并会帮助我的。
然而这件事使我更急于要走。万一他们对我哥哥施加的压力发生了效果,那该怎么办?谁能担保不发生意外的事情?我正在发愁的时候,听说有一位朱纳卡德的律师要到英国去办理业务,将于9月4日乘船启程。我去见我哥哥给我介绍的几个朋友,他们也都认为我不应当错过同这位律师共同旅行的机会。我不能再耽误时间了,就打电报请示我哥哥,他回电表示同意。我便向我的妻兄索取旅费,可是他竟提到那位族长的命令,说他不敢冒险,怕遭到家族大会的制裁。我只好找到我家的一个世交,向他借旅费和零用钱,并请他向我哥哥索还这笔款项。这位朋友不但答应资助我,而且还大大鼓励了我一番。我对他非常感激。我立刻拿出一部分钱去买船票,然后准备行装。还有一个朋友对出门旅行很有经验,他帮我准备好了衣服及随行物品。有许多衣服我还喜欢,但也有一些是我不中意的。我当时不喜欢系领带,但是到了英国之后却很爱用。我当时还觉得短外套是很不合礼节的。但是这些厌恶的心理却难以阻挡我坚决要去英国的热忱。我的行囊准备得很充实,甚至还有余。我的朋友们帮我订的舱位恰和朱纳卡德那位律师特立安巴克莱·马兹慕达先生同一个房间。他们还把我介绍给他。他是一个饱经世故的中年人。我那时还是个不懂人情世故的18岁的青年。马兹慕达先生让我的朋友们不必为我操心。
9月4日,我终于离开孟买远航了。
第1部·求学英国抵达伦敦
在船上,我没有什么晕船的感觉,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日益觉得坐立不安。我不好意思和周围的人交谈,甚至连对侍者说话都觉得难为情。我的英语不熟练,但是所有二等舱的乘客,除了马兹慕达先生以外,都是英国人。我不敢和他们交谈,因为当他们和我谈话时,我几乎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即使听懂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我必须先花一段时间想好了要说什么,才能回答。我不懂得刀叉的用法,而且不好意思问清楚菜单上有些什么素菜。因此我一直没去餐厅吃饭,总是叫到房间里来吃,而送到房间里的菜主要是些水果之类。这些东西我自己都带了。我难以适应的这一切对马兹慕达先生来说几乎不存在什么问题,他和船上每个人都相处融洽,交谈甚欢。他经常在甲板上蹓跶,我却一天到晚躲在房里,只有等到人很少的时候,才敢走上甲板。马兹慕达先生一直劝说我多和乘客们打交道,多和他们交谈,大方随意一些。他对我说,要想做一个律师,必须要有好的口才。他还向我介绍他的工作经验。他劝我要利用一切机会练习英语,不要怕说错了。因为这是学好外国语言的一个必要的手段。但是他的这些话并没有使我的羞涩稍稍减轻一点。
船上有一个乘客,是英国人,年纪比我大,对我很友善。他主动和我谈话,向我提了一连串问题,问我吃了什么,要去哪儿,做什么事情,为什么不爱说话等等,他对我坚持不吃肉感到吃惊和好笑,并劝我到餐厅吃饭。当船经过红海的时候,他带着和善的笑意说:“现在当然问题不大,但是到了比斯开湾,恐怕你就要改变主意了。而且英国现在的气候非常寒冷,不吃肉的话,恐怕连活下去都成问题了。”
“可是我还听说人们不吃肉也能在那里生活。”我说道。
“我告诉你,这是胡说。”他说,“就我所知道的情况,那里没有一个人不吃肉的。我并没有劝你喝酒,虽然我自己喜欢喝酒。但是我认为你必须吃肉,因为不吃肉便活不下去。”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已经对我母亲发过誓,在英国绝不吃肉,所以我连想都不敢想要吃肉。如果不吃肉确实活不了,我宁可回印度,也不能为了留在英国而破戒吃肉。”
我们终于进入了比斯开湾,然而我并不觉得需要吃肉或喝酒。有人劝我准备一份素食的证件,我就请那位英国朋友帮忙,他于是给我开了一份证书,我把它珍藏了很久。然而后来我知道连肉食者也可以弄到这种证书,它对于我来说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如果我自己说话都不算数,一张证书又有什么用呢?
我隐约记得,在一个星期六,我们终于到达了南安普顿。我在船上穿的是一套黑西服,朋友们送给我的那套白法兰绒西装,我是特意留到上岸时才穿的。我以为上岸的时候穿白衣服比较体面。那时已经是9月末了,上岸以后我才发现只有我一个人穿这种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