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节
作者:溜溜      更新:2021-02-25 04:31      字数:47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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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便是“佩特拉”的象征意义。“佩特拉”有时被做成如玫瑰之类的花的模样,有时是太阳的模样,不管如何其意义不变,即代表了活着的生命原形内的生命核心。
  这种“佩特拉”、生命的象征物,几乎在每个死去的伊特鲁利亚男人的手中都能找到。而如果死者是女子,则会穿着从脖子开始便有柔软褶皱的披风,戴着华丽的首饰,她手上拿着的不是“芒达姆”,而是镜子、生命本源之盒、石榴,——表示其反映自然,复制自然,或女人本质的象征物。但她和男人一样,同样被赋予了自豪、骄傲的神态,因为她属于统治者的、并且能读懂这些象征物的神圣家庭。
  这里的这些雕花石棺和石雕像都是伊特鲁利亚与希腊已有长久联系、其文化开始走向衰弱以后的那几个世纪的遗物,很可能大部分出现在伊特鲁利亚被罗马人占领以后,所以我们不打算从中寻找新颖的、出自其本源的艺术品,而只能像对待现代纪念碑一样对待它们。
  墓葬艺术品差不多总有点商品化,富人在活着时便为自己预订了石棺,其中纪念性的雕刻则按价格刻得精致些或不怎么精致。那上面的形象可能就按定做人的肖像雕刻,所以我们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后期伊特鲁利亚人的模样。在公元前二三世纪,在他们作为一个人种存在的最后的风烛残年里,他们看起来很像当时的罗马人,那时罗马人的半身雕像我们都非常熟悉。他们常被赋予不再是真正统治者,而只是因富有才有的那种人所具有的令人讨厌的傲慢神情。
  然而,即使在伊特鲁利亚艺术已罗马化并受到其侵蚀之时,它们仍闪烁出了某种自然感和真情。伊特鲁利亚的“鲁库蒙斯(Lucumones)”,或王子行政长官们,首先得是宗教先知、宗教统治者,然后才是“行政长官”,然后才是“王子”。
  德国人认为他们连贵族都算不上,罗马人认为他们甚至都算不上罗马式的贵族。但他们首先是神圣的神秘事业中的最高、最重要的领袖,然后是行政上的长官,然后属于家庭和财富,所以他们的生活总涉及活泼泼的生命、总有其生命的意义。
  如果你想在现代墓葬雕刻品中寻找这么好的东西,寻找像最高长官的雕像石棺这么完美的东西,一定会白费劲。——最高长官面前摊开着有字的长卷,其坚毅而机敏的老脸严肃地凝视着远方,脖子上绕着代表官位的项链,手指上戴着代表等级的戒指。他就这样躺着,躺在塔奎尼亚的博物馆里,长袍只遮住臀部以下部位,全身自然而放松,带着伊特鲁利亚艺术家表现得那么精彩的放松的肌肉和柔软感,这种表现太难了。
  在雕像被雕刻的那一面,两个死神正握着死亡之锤、带翅膀的死神们在等待收走死者的灵魂,任人们怎么劝说它们也不愿离开。带着生命的单纯和平易,它们显得很美。但这已是较后期的作品了,这位伊特鲁利亚老长官可能已是罗马统治下的一名官员,因为他并未握有神圣的“芒达姆”,那个圆碟,他只有一卷写着文字的长卷,可能是律书的长卷,好像他已不再是宗教领袖或“鲁库蒙斯”了——可能在这里,死者真的已不再是“鲁库蒙斯”了。
  博物馆的楼上一层展有许多陶瓶,从粗陋的维莱诺瓦远古陶器到以草书作图案或称作“巴契罗”(Bucchero)的无图案的早期黑陶器,一直到来自科林斯或雅典的彩绘碗碟、双耳长颈瓶(注:古罗马、希腊人用以盛酒或油的器皿),以及由伊特鲁利亚人自制的或多或少模仿希腊图案的彩绘陶罐。后者并不太吸引人,因为伊特鲁利亚人并不善画碟子,但他们肯定很喜欢画。
  在较早时期,这些巨大的陶瓶和碗盆、混在一起的小碗和酒杯酒壶,以及平坦的葡萄酒杯,形成了家用品的珍品部分。
  在很早的时候,伊特鲁利亚人肯定已载着小麦和蜂蜜、蜂蜡和青铜器、铁器和金器,扬起风帆去科林斯和雅典了。他们回来时带回了这类珍贵的陶瓶和食物、日用品、香水和香料。从海外因图案精美而带回的陶瓶肯定是日用品中的珍品。
  但然后伊特鲁利亚人开始自己烧制陶器了,他们一遍遍地模仿希腊陶瓶,所以这肯定使伊特鲁利亚出现了极大量的美丽的陶瓶。而在公元前一世纪,罗马人中已形成一种从伊特鲁利亚人,特别是从伊特鲁利亚人坟墓中收藏希腊和伊特鲁利亚彩绘陶瓶的热潮。除收藏花瓶,他们还收藏祭神用的小铜像和青铜雕像——“西杰拉•;泰黑那”于是成了罗马人的奢侈品。
  当坟墓第一次遭劫时,盗贼们只关注金银器,于是成百上千只完好的陶瓶肯定被乱抛乱扔并遭到了损毁,因为即使在今天,当人们发现并挖掘开部分遭劫的坟墓时,仍能看到散落四处的陶瓶碎片。
  尽管如此,这座博物馆仍充满了陶瓶。如果你想从中寻找希腊式的优雅和习俗,那些优雅的“宁静的处子般的新娘”,你一定会失望。但如果放弃我们所执着的寻找优雅习俗的奇怪念头,那么伊特鲁利亚人的那些陶瓶和碟子,特别是许多“巴契罗”黑陶器,便会使你觉得,那是些带着完美的柔和线条及活泼泼的生命力的、为反叛习俗而开放的黑色花朵,或以令人愉快的流畅、大胆线条所画的红黑相间的花朵,它们完全像遗世独存的奇芭在怒放。
  几乎总是在伊特鲁利亚人的物品上,非常接近普通性的自然感,通常没有沦为普通性,而获得了一种如此自由流畅、如此大胆、如此清新的纯自然本性,而我们这些热爱习惯和“沦于一般”之物的人,却把它称作劣等艺术,称作普通之物。
  用“提炼”的眼光来看伊特鲁利亚人的东西简直毫无意义。如果你想要精炼的东西,那么去看希腊的和哥德式的东西;如果你想看量大的东西,那么请去罗马;但如果你热爱奇怪的带有自发性的、从未被标准化框住的东西,那就到伊特鲁利亚人那儿去找寻。在迷人的小小的维特尔斯基大厦,你可以徜徉许多个小时,并明白这一事实,即展品繁杂的博物馆只能使你成为匆匆浏览的过客。
  塔奎尼亚的彩绘坟墓(一)彩绘坟墓(1)(图)
  一个女子在疯狂而欢快地跳着舞,几乎她身上的每一部分:其柔软的靴子、滚边的斗篷、手臂上的饰物,都在跳舞,直跳得让人想起一句古老的格言:身体的每一部分、灵魂的每一部分都该知道宗教、都该与神灵保持联系。你在这里看到的是只有伊特鲁利亚人才懂得的生命的灵敏律动和短暂而永恒的天真……在他们的活力的背后是一种生命的宗教,一种宇宙观及人在宇宙观中所处的位置的观念,它使人能利用最深的潜能而活着。  我们安排向导带我们去看彩绘坟墓,那是塔奎尼亚真正闻名的东西。午饭后我们出发,爬上了小镇的最高处,在平坦的山顶上由西南门出了镇。扭头回望,只见那座中世纪小镇的围墙、带着一丝较古老的黑色向下延伸的围墙,正漠然地矗立在那儿;镇门之外有一两座显得孤零零的新房子,再向前,便是那座长长的、向远处延伸的高原式的小山了。山梁上有条绵延起伏的白色大路一直通向内陆的维特波。  “这座山的前面部分全是墓地,全是坟墓,是死者之城。”向导告诉我们。  竟是这样!那么说这座山便是公共坟山了!伊特鲁利亚人从不把自己的死者葬在城墙以内,而现代墓地和最初的伊特鲁利亚坟墓离现在的城门几乎已很近,所以如果塔奎尼亚古城是建在这座山上的,它所占的地方几乎比现在那几千人的小镇大不了多少,显然那是不可能的事。因此很可能城市本身就建在对面的那座山上,那座光彩夺目、纯净无瑕地平展在我们面前的小山上。  我们走向山顶荒芜的那一面,那里乱石林立,可第一朵石玫瑰已绽开花朵,日光兰正蓬勃地向上生长着。但它是墓地,一度曾有许多墓冢,以及由坟墓形成的“街道”。现在那儿已不再有坟墓的迹象了:没有墓冢,可以说除了荒芜光秃的山顶,以及它上面的石头、短草和野花外已一无所有。阳光下的海闪烁着伸向右方,柔软的内陆大地一片碧绿纯净。  但我们看到了一小段残存的墙,可能是为遮挡一条下水道而建的。我们的向导径直向它走去,他是个肥胖但脾气很好的年轻小伙,看起来好像对坟墓并无兴趣。但我们错了,他对坟墓懂得很多,还有一种敏锐而热切的兴趣,并且绝对谦逊。没想到他竟成了我们这次游览能得到的最令人愉快的陪伴。  我们见到的那一小段残墙是一段带有铁门的建筑物的小顶盖,盖着一段通向地下的石阶。见到它你会立刻想越过那片荒芜的山坡走过去。向导跪下来点燃他的乙炔灯,他的狗在阳光下顺从地躺了下来,它的毛沐浴着从西南方越过漫长而裸露的山岗不断吹来的和风。  灯光开始闪亮并发出乙炔味,但乙炔味很快便消散了。向导打开了铁门,我们于是沿陡峭的石阶往下走进了墓冢。地下犹如一个黑暗的小洞,真是个阳光灿烂的地上世界之下的黑暗小洞!但向导的灯开始燃亮了,在向导的灯光中,我们发现自己已置身于岩石中的一个小墓室里。那是个很小的、光秃秃的小屋,可能曾有修士在此生活过。它是那么小、那么空、那么平常,与色维特里相当宏大的墓室大不一样。  灯光更亮了,此时我们已习惯光线的变化,并看到了小墙上的绘画。按墙上的绘画得名,这个墓被称作“渔猎之墓”,据说此墓建于公元前六世纪。然而它已遭到了严重的损坏:墙皮片片剥落,湿气已蚀进油彩,好像除了令人失望外它已一无所剩。  然而当进一步习惯了里头的光线后,我们可以在昏暗中看到翅膀上仍带着生命之风的、从海上飞起的穿过迷雾的鸟群。我们提起精神走近去作更细致的观察,发现小室四周墙上尽是有关海和光明的天空、奋飞的鸟和跳跃的鱼,以及这儿那儿不时出现的打猎、捕渔、在船上划船的小小男人们的壁画残片。  墙的下部全是整四面墙波澜相连的蓝绿色海洋,一块岩石矗立于海面之上,上面有个裸体的、虽是剪影但线条分明的男子,正姿势优美并干脆利落地跳向海面;一个伴侣跟着他爬上了岩石。水中有只带横放的桨的小船正等待着他,船上有三个男人关注着这位跳水者,其中中间一个裸体站起并伸出了双臂。与此同时,一只巨大的海豚在船后跃出水面,一群鸟在纯净的天空中正越过岩石向上翱翔。  在一切之上的环绕墙壁顶端的色带中,画着一只挂着的普通花环。由花、树叶、小虫、浆果组成的花环,属于姑娘和妇人们的花环,花环代表女子的生命和女性。四面墙的顶端水平地绕着一圈由红、黑、暗黄、蓝和淡黄几种色彩组成的色带,这些色彩总是在一起出现,其组合方式不变。  男人们几乎总被画成深红色,那是伊特鲁利亚人消失后,许多意大利人裸露于太阳下仍在显现的肤色;女子的肤色显得苍白些,因为她们不会裸着出现在太阳下。  在小室最里端的墙上有个神龛,上面画着矗立于海上的另一块岩石,岩石上一个男人手拿石块正在瞄准这儿那儿乱飞着的鸟。一只带着大桨的船正在驶离岩石,船上一个裸体的男人正向投掷者作着奇怪的招呼;另一个男人背对着别人跪在船头正在撒网。船头上画着一只美丽的眼睛,这么说这船能看清自己正驶向哪里。在今日意大利的西那库斯,你仍可以看到许多画着两只眼睛的船驶进码头。船边一头海豚正潜入海中,另一头正跃出海面。鸟在飞翔,花环又从顶部挂了下来。  一切都是那么的小巧玲珑、欢快灵敏、充满生机、充满年轻生命才有的冲动。这些画如果未遭到如此严重的损坏,你看了会很兴奋,因为其中充满了青春的活力,没有丝毫的刻意或严肃沉重感。只有伊特鲁利亚人才懂得的生命的灵敏律动和短暂而永恒的天真,透过时间的迷雾和人为的破坏,你仍能在这里看到这一点。  这一小墓室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