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作者:溜溜      更新:2021-02-25 04:31      字数:4700
  神迷的极乐世界,既非一座天堂,亦非苦难的炼狱,它只是美满生活的一种自然延续,一切都与活着的生命、与生活本来一样。  然而伊特鲁利亚人的一切,除了坟墓都已荡然无存,这似乎有些奇怪。当你从墓中出来又走进四月的阳光之中,走上柔软的、青草覆盖的、在墓间深陷的墓道,回头再看一眼石阶下的墓冢那无门的通道,会发现它竟是那样使人感觉宁静、愉悦、欢快,那样的舒和。  B刚从印度回来,他看到许多墓门边阴茎式的石块时感到十分惊讶——怎么,这与印度伯那里斯的湿婆男性生殖器崇拜像竟那么相似!它完全像印度湿婆洞和湿婆庙中的阴茎石!  那是另一件令人好奇的事。你可以自在地生活、读遍所有有关印度或伊特鲁利亚的书,但决不会读到哪怕一个有关在伯那里斯或一片伊特鲁利亚墓地见到的、在开头五分钟内便会令你印象深刻的这件东西的词,这就是阴茎象征物。这里无疑到处都是,石头的、大的小的、竖在门边的或插入岩石的、极小的……围绕着坟墓竟到处都是,都是阴茎石!也许有的古冢就是用巨大的阴茎石柱支撑着墓顶,有的则竖之于门旁,门外岩石中还插有许多七八英寸长的小阴茎石。这些小阴茎石好像总呆在门外,看起来像是岩石的一部分,但它并不长在岩石上。  B拔出了一个,发现它是切割后被人塞进石窝再用粘胶物固定于其中的。B把这块阴茎石放回了石窝中,可能,在基督诞生前五六百年它便已在那里了。  据说那些可能是竖于坟墓顶端的大阴茎石上有时会被刻上美丽的图案或铭文,考古学家们称其为“墓地纪念碑”。但显然“墓地纪念碑”是一根削去顶端用作墓碑的柱子——一根精短、常常是方形的、削平的、削去顶端的石柱,可能代表一个被削短了的生命。有些小圆阴茎石也像它们一样被削去了顶端,但其余的大都是高大、粗壮、有装饰性花纹、有真正阴茎圆锥头的,插入岩石中的小阴茎石也未被削短。  在有些墓冢的通道旁会有间雕刻而成的石室,或者说是石头的仿屋形厢室,上面有如长方形屋顶两个斜坡般的倾斜的石盖。在铁路上工作、并非资深学者的那个向导男孩轻声说,在每位妇女之墓的通道上方都有这么一座石室;他又说,每位男子之墓的墓道前有一个阴茎石或阴茎崇拜物。由于大墓都是家族墓,或许它们兼有两者。  男孩说,石室象征着诺亚方舟的上部(不包括船的部分)。对了,我们儿时所有的诺亚方舟玩具盒中装满了动物,那便是方舟、容器、子宫,即整个世界的子宫带来了所有的生命;子宫、方舟,也是生命最后逃遁的避难所。子宫,生命得以保障的方舟,其中孕藏着永恒的生命的秘密、神赐的食物和其他有关生命的神秘物质,它被象征性地放置于色维特里的伊特鲁利亚人的墓道外。  也许从过于强调这两个象征物的伊特鲁利亚人的世界中,我们能找到伊特鲁利亚意识被彻底摧毁、消亡的原因:新世界要让自己摆脱古老世界、古老的物质世界的这些无所不在的致命的象征物,而伊特鲁利亚人的意识却是十分愉快地植根于这些象征物,阴茎和子宫的象征物之中的,所以所有这些意识、所有伊特鲁利亚的节奏节律,都必须被摧毁。  在炎热的四月那蔚蓝的天空下、在云雀的啾啁声里,现在我们再一次明白了,为什么罗马人称伊特鲁利亚人邪恶。罗马人即使在其全盛时代,也并非真正的圣人,但他们认为自己应该是圣人,于是他们憎恨阴茎和子宫,因为他们想要王国和君权,更想要财富和社会成就。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要统治各国又要攫取大量钱财,那么,“迦太基必须被夷平!”——对贪婪成性者,谁阻挡其贪取之路谁便是邪恶的化身。
  色维特里色维特里①(5)(图)
  尽管大部分大墓冢未能得以幸存——它们大部分已被夷为平地,但那儿仍存留了许多古墓:有些半淹于水中;有些正在被挖掘过程中,因为那儿成了采石场,尽管现时采石工作已停止并遭遗弃。  古墓很多很多,你必须逐个去看,因为它们全是自地表往下挖出的。如果哪儿有大墓冢,它肯定是后来人们用松土堆起来、周围围上石头而成的。有些墓冢已被夷平,但从远处看整个墓地还是起伏不平的。  尽管有些墓大、有些墓小、有些高贵有些低贱,但它们都留存了下来并或多或少有些相似。好像它们大部分在前墓室后面都排有几个墓室。沿着一条死亡者的高速公路,所有这些坟墓好像都曾给加了顶,然后,借助于墓冢美丽的圆顶——代表了死亡者伟大业绩的巨大圆顶,高高的阴茎头为死者从圆顶上升起。  就我们所见,辽阔的墓地终止于一个荒芜的采石场和大废水坑边。我们于是回过身来,离开了这个伊特鲁利亚的亡灵家园。所有墓穴现在都已空空如也,都已被抢盗一空。罗马人在某个时期可能曾尊敬过死者,那是当他们的宗教还能容忍伊特鲁利亚人对他们施加影响的时期。  而后来,当罗马人开始如我们今日收藏古玩那样,收罗伊特鲁利亚人的古董时,那些坟墓便遭遇了大劫难。当所有金银器物和珠宝被从瓮中劫走时——这一切肯定在罗马取得统治后很快便发生了——陶瓶和青铜器肯定还留在原地。接着是富有的罗马人开始收藏陶瓶、带有彩绘图案的“希腊”陶瓶,陶瓶于是也被人从墓中偷走了;然后是小铜像、铜制动物、铜船——伊特鲁利亚人在墓中放置了几千只小铜船。这使铜船收藏在当时的罗马成了时尚,有些精明的罗马绅士以拥有成百上千个伊特鲁利亚小铜像而大肆炫耀。  然后罗马帝国灭亡了,野蛮人再次抢劫了墓中的剩余物,诸如此类的行为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延续。自然仍会有些墓穴幸免于难,原因是土随水涌进并封住了入口,覆盖了坟墓的基石,茂密的灌木林、树林掩盖了墓冢,使人们在那里只看到一片山丘起伏、灌木丛生的荒凉野地。  在这一切的下面,坟墓静卧着,有的遭受了蹂躏,有的真是万幸,仍如处子般完好无损。曾有座完全未受损的坟墓静卧于色维特里大量墓地中的某个墓冢内,它不在大墓地内,而是独处一端在小镇的另一头,直到1836年才被发现。当然它因此遭到了劫难——嘎莱斯将军和里高利涅主教挖开了它,所以它被称为“里高利涅——嘎莱斯墓”。  这个墓相当有意思,它是个原始的、如通道般狭长的墓穴,中间有间隔,墓顶呈拱形,人们称这种拱形为“假拱”,因为它是由平板石一边翘起、一块挨一块往上叠、最后合拢而成的,顶中央的大石板平卧如顶盖,形成了几乎如哥德式拱顶的平形顶,这种拱顶建筑法可能出现于公元前八世纪。  它的第一个墓室内放着一位战士的遗体,他穿着铜盔甲,这件盔甲细致美丽犹如活人穿的一般富于生气,当然已陷于他的遗骸之中。在里面的墓室里,美丽的、薄脆的白金首饰散落在石床上,耳环落在遗骸的耳朵部位,手镯落在原是手臂的部位,显然,那是位贵族女子,大约3000年以前的贵族女子。  他们拿走了一切,珠宝,那么精致细腻、令人爱不释手的珠宝,大部分成了梵蒂冈格里高利博物馆的收藏品。在“里高利涅——嘎莱斯墓”的两个小银瓶上,我们可以看到草书的铭文——“Mi Larthia”,它几乎是我们所知的最早的伊特鲁利亚文字,那么它意味着什么呢?“这是拉莎”——拉莎是一位女子吗?  在公元前700年时,凯丽的生活肯定已相当富裕奢侈了,那时的人们喜欢柔软的金器、宴会和舞会,以及希腊大陶瓶。但你现在再也找不到这一切了,墓冢内已空空如也。对我们来说,他们制造的珍宝、色维特里生产的大量珍宝,现在已躺在博物馆里。如果你去那儿,你只会如我所见的那样,看到一座围墙紧围着的灰色而凄凉的小镇——可能有千把居民——以及空无一物的不少墓地。  但当你在下午四时许的阳光下坐进邮车、一路晃悠着到达那儿的车站时,你可能会发现,汽车边围着一群健美而漂亮的妇女,正在对她们的老乡说再见,在她们那丰满、黝黑、俊美、快活的脸上,你一定能找到热爱生活的伊特鲁利亚人那沉静的、光彩四溢的影子!有些人脸上有某种程度的希腊式眼眉,但显然还有些生动、温情的脸仍闪烁着伊特鲁利亚人生命力的光彩,以及伴随处女子宫之神秘感的、由阴茎知识而来的成熟感和伴随伊特鲁利亚式的随意而来的美丽!
  塔奎尼亚塔奎尼亚⑦(1)(图)
  他们被认为是在遥远的公元前八世纪前的某个雾气弥漫的日子,从海上、从小亚细亚的某个地方漂流而至的人。伊特鲁利亚文明似乎是那个史前地中海世界中显现的昙花一现的、可能也是最后的一个文明,他们的宗教甚至尚未创造出男女诸神,只相信某些宇宙力量或神秘的复合生命力……  在色维特里无处可过夜,所以我们能做的惟一事情便是返回罗马,或前去色微塔•;唯卡⑧。傍晚近5点时,汽车把我们扔在了佩罗站,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我们得在那儿等待去罗马的火车,但我们打算去塔奎尼亚,不想再回到罗马,所以得等两个小时后7点的那趟车。  从远处我们可以看到显然是拉迪坡里的水泥城郊小屋和新房子。拉迪坡里是个靠海的地方,离我们约二英哩远,我们于是步行走上平坦的滨海大路去拉迪坡里。在我们左边形成大公园一部分的树林里,夜莺已开始鸣唱,越墙看去,你能看到夜色下的大地上有许多玫瑰色的小仙客来花正在闪闪发亮。  我们向前走着,罗马的火车正驶过这儿的拐弯处隆隆而至,但它在拉迪坡里不停,在那儿两英哩的海岸线轨上,它只在炎热的游泳季节才停。当我们走近路边的第一所丑陋小屋时,一辆由古式白马拉着的古代的四轮马车驶过来了,马和车看起来都已被晒得几乎白如幽灵。它嗒嗒而过,碰着了我们。  拉迪坡里是罗马海边那类丑陋的小聚集地之一,完全由新水泥小屋、新水泥旅馆、凉亭和游泳设施组成,一年中有十个月是荒凉无生气的。它在七八月间会因充斥了前来游泳的肉呼呼的人群而变得沸腾热闹。现在它很荒凉,非常荒凉,只剩下了三两名管理人员和四五个野孩子。  B和我正躺在低平而一望无际的海边那灰黑色的熔岩沙上。在海的上方,灰色无形的天空正闪烁着它那苍白无奇的夜光;奇怪的低平的灰黑色海水中,则不时涌出些绿色的小浪。这是片荒凉得出奇的海滩,海水出奇地低平下陷、毫无生机,大地也像呼出了最后一口生气般陷入了永恒的死寂。  然而这是伊特鲁利亚人的第勒尼安海,在那里他们的船曾张着尖挺的风帆,用费劲的桨奋击海水,从希腊和西西里——希腊暴君统治下的西西里,从卡麦,一座凯帕尼亚的古老的希腊殖民地城市,现在的那不勒斯省,从伊特鲁利亚人挖掘其铁矿石的埃尔巴,漂驶而入。他们甚至被认为是在遥远的公元前八世纪前的某个雾气弥漫的日子,从海上、从小亚细亚的里底亚⑨漂流而至的人。然而那是一大群人,那些日子乘许多小船而至的一整群人,竟一下成了意大利中部人口稀少之地的主人,这一切真令人难以置信。  也许船队确曾来过——甚至在尤里西斯⑩之前;也许男人们曾在这片奇特平坦的海滩登岸,然后扎下营帐,然后与当地土著商谈过什么,但谁也不知道新来者是里底亚人还是头发在脑后盘起的希蒂特人,亦或是从美锡尼或克利特来的人。  也许所有各类人都曾成批来到这里,因为在荷马时代,地中海盆地似乎被一种不安份所笼罩,海上尽是各类古老种族摇着的船只,除希腊人或海伦人、印度日尔曼族人之外,还有不少别的种族的人卷入了这一海域的活动。  但在3000年以前或更早些时候,不管什么小船驶近这片有着柔软、深陷、灰黑色火山熔岩沙滩的海岸,船主肯定都未发现内陆的这些小山上无人居住。想想如果里底亚人或希蒂特人把他们那长长的、船头画有两个眼睛的小船拖上岸,在堤岸后面扎营以躲避强劲湿润的海风,会有什么土著人冲下来好奇地注视他们?  可那儿确曾有过土著人,对此我们大概可以肯定。可能在金衡制衰落之前,甚至在人们梦到雅典之前,这儿就有土著人了。他们在山上建造小茅屋,很可能笨拙简陋的茅屋一群又一群,还有一片片的谷地、一群群的山羊,可能还有牛群。或许这就像某个古老的爱尔兰村落,或是一个在苏格兰年轻的查尔斯王子时代的海布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