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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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男人挺好的 更新:2021-02-25 04:24 字数:5028
膛来。
孟野也爬了起来,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空气陷入凝滞之中。两人都尴尬地摆弄着自己的脚。
房间里只有一张画画用的高脚凳,易颜爬上去坐下。孟野看着她,眼光闪闪烁
烁,像一只敏捷的老鼠,从她的羊毛裙里钻进钻出。易颜脸一热,别扭地收拢了双
腿。
孟野在画堆里翻腾了一阵子,挑出一沓画,一幅一幅摊在地上。
易颜看着那些画,开始还有些心不在焉,后来竟哧溜一声从凳子上滑了下来。
画布上展示的全部是裸体女人。准确地说,画的全是一些人头兽身或兽头人身。
美丽的女人头有的长在蛇身上,有的长在狗身上,有的又长在狮子身上,而那个丰
腴的女裸体上,时而长着一只猫头,时而长着一只虎头,时而长着骷髅头。背景十
分丰富,有原野,有沙漠,有蓝天,有海滩,还有高楼和农舍。每幅画上只写着作
品编号,没有题名。
易颜的心突然间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揪住了,身体哆嗦起来。这些怪诞的画作,
像阴冷的月光,突然笼罩了她,让她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和莫名的恐惧。但是,随
着那寒意的聚集,另一种无可名状的快感也从她的心底翻涌而起,汇成一股巨大的
力,终于喷薄而出了。她满面通红,牙齿将嘴唇咬得生痛。
孟野狠狠地抽着烟,呼吸十分急促。易颜觉察到他的眼中流露出几近绝望的光
来。他为什么会这么紧张呢?
我很喜欢你的画。易颜的心一动,猛然间她明白了身边这个男人的心理。他其
实对自己的画很不自信。
你在说假话!孟野叹了口气说。我的画,没有人看得懂的。
你好像生活在噩梦中,内心非常不安,对不对?易颜说,我喜欢画面透出的那
种恐怖的感觉,让人有一种邪恶的快意。
孟野听着她的话,头渐渐昂起来,脸上浮起了一层红晕。他扔了烟蒂,双手神
经质地在两只裤腿上使劲搓来搓去。
对,对,你说得太好了!他终于有些语无伦次了,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你是我
的知音,真的。咱们应该庆祝一下,庆祝一下,我去买啤酒。
他一扭头出了门,可片刻过后又迟疑地折了回来。望着易颜,他蹙着眉头不作
声,宽阔的额头上沁出了细细的汗珠。结结巴巴地说,我还欠村子里那家小卖部的
钱,老板恐怕不会赊酒给我了。
易颜看着他的狼狈模样,想起他一路上酷毙了的神情,眼波里不由掠过了一丝
揶揄的笑。
孟野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身体跟着变得不安起来。
易颜掏出钱包甩给他,大大咧咧地说:今天我请客,欠的钱你也还上吧。
孟野的手颤抖着接过了钱包,太阳穴突突地跳了几下,眼睛里露出奇怪的光来。
出门的时候,他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喝着啤酒,孟野的脸上又恢复了那副冷漠和高傲。他告诉易颜,那幅蛇身女人
头的画是他的毕业作品,起初被他的导师判为不及格。后来因为没有时间赶画新作,
导师在最后关头动了恻隐之心,给了他一个及格。但校学术委员会一致拒绝他的画
进入毕业生作品展。为此,他非常愤怒,把画翻拍成了照片,给国内最先锋的一些
批评家寄去了。半年过后,除了一封信被邮局原样退回之外,没有一个人给他回信。
孟野说着说着,孤独的醉意缓缓爬上了脸庞。
我绝望了,没有人懂我的画。他怪笑了一声。
我虽然不懂画,但我觉得你画得很好。易颜说,我正要请一个美术老师,你给
我当家教吧。
行啊!孟野用一种奇怪的眼光打量着她,慢悠悠地说,你的身体很美!要不,
我给你画一幅油画吧。
易颜的脸上发起烧来,因为她敏感地意识到有一对红红的眼珠似乎要跳射到自
己突起的胸脯上来。这使她既害怕,又兴奋。她故意用夸张的声调说:我可不想长
一个蛇头或是狮子身体!
孟野的鼻翼翕动着,没有发出一丝声音。过了一会儿,他起身往床上铺了一条
雪白的床单。
现在吗?易颜惊恐地问。
对啊,脱衣服吧!孟野背过身去准备画笔。
易颜的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半天没有动作。
你怕我强奸你吗?告诉你,我阳痿!孟野递给她一把刮颜料的刀。遇到危险,
你可以用这个自卫。
脱就脱,有什么了不起。易颜冷哼了一声。就像当初退学一样,她跟自己赌上
了气,手上一用力,竟然扯落了一粒扣子。衣物哗哗地落了一地,仿佛秋天的叶子。
她光秃秃地立在灯光下,被一股既兴奋又羞涩,既舒展又紧张的感觉浸淫着。
不要紧张。孟野说。你的身体很动人。他一边瞧着她,一边勾勒着线条。两人
都不说话,气氛有些压抑。过了半晌,孟野放慢了手的动作,吹了吹额前垂下的头
发,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有一天,一个男人去街上买油彩,从一家花店门口经
过的时候,偶然看见了一张脸。那是一张没有被污染过的纯净的少女的脸,在阳光
的折射下,泛着圣洁的光泽。他的心在一瞬间被深深地打动了,于是,他走进了花
店。
后来,那个男人发觉自己喜欢上了那个女孩。但是他很害羞,不敢表白,所以
每天借买一朵玫瑰的机会去看看她。易颜说着说着就放开了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你的话其实很多嘛!你哪像个画家啊,编起故事来倒像个作家。
看起来你什么都懂啊。孟野的目光在易颜的身体和画布之间来回流连,表情有
些阴翳。
此时,易颜因为疲惫而开始微微扭动身体了。孟野做了个手势,很随意地说了
一句,如果你口渴了,床头有一听可乐。
易颜伸出一只手,拿过了易拉罐。易拉罐开了一个小口,上面插着一根吸管。
她慢慢地吸着饮料,有些飘飘的感觉。琢磨着眼前这个正在专注作画的男人,易颜
渐渐有些恍惚了。对于今天发生的一切,她一下子还理不清逻辑;就是对于自己的
所言所行,她也糊涂了。今天发生的一切,对她而言就像一首陌生而令人激动的歌。
过了一会儿,易颜感到身体出现了异样。气温好像突然升高了,她闷得喘不过
气来,情不自禁地张开了合拢的双腿。一团一团的火焰从毛孔里跳了出来,在她的
皮肤上燃烧起来。她渐渐地热得有些难以自持了,身体胡乱地扭动着,嘴里也发出
了呻吟。那声音听起来让人脸红,可是她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
不知什么时候,易颜看见孟野放下了画笔,温柔地朝她笑着。他竟然也会笑,
而且笑得那么让人怦然心动……突然,他扑到了她的身上……她紧紧地搂住了他,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使自己凉快一点……在一阵令人眩晕的疼痛中,她昏昏沉沉地睡
去了……
好像沉睡了一千年,易颜终于醒了过来。她的太阳穴上有无数的小针在一下一
下地刺着,似乎要裂开。迷糊了半天,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这是谁的
床?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自己在哪里呢?易颜打了一个激灵,时空感的暂时缺失使
她深深陷入了飘忽和茫然之中。
过了一会儿,皮肤上的瘙痒使她渐渐恢复了常态,回到了一度丢失的世界。她
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竟然赤裸着身体。天啦,她的身上缠绕着一条五彩斑斓的蟒蛇。
那个邪恶的东西张开了血盆大嘴,似乎要将她雪白的左乳吞下去。易颜吓了一跳,
浑身抖出了一层鸡皮疙瘩。她一把抓过被单,呼地盖住了身体。灯光似乎在晃动。
易颜瞪大了眼睛,终于想起了一个人。刚才,也许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一切,像破碎
的花瓣,伴随着身体内部的疼痛,一点一点从她的脑海里浮现了出来。
两股热流从心里涌出,渐渐模糊了她的双眼。
易颜这才知道,爱上一个人其实不需要任何理由。一切就那么简单,所有的火
焰只需要半秒钟就可以点燃。
3
一个星期以后,孟野完成了易颜的画像。他用的是新写实的手法,整张画看上
去就像一帧巨幅写真照片。那细腻的皮肤充满了质感,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去触摸那
滑腻的温热。
易颜被自己身体的美惊呆了。她是那么朗润、鲜艳,就像一片生机勃勃的森林,
每一寸肌肤似乎都在尽情歌唱,情意绵绵,激发起人无限的想象。
她的脖子被一朵妖艳的花代替了,头似乎是从画里盛开出来。
易颜问:这是什么花?
罂粟。孟野吐了一口烟圈。黑夜中哭泣的罂粟。
画得太好了。易颜搂住孟野的脖子,在他的眼睛上舔了一口。如果你多画一些
这样的画,一定会有人花高价买去收藏的。
哼,我从没想过谁会收藏我的画。孟野冷笑一声。梵高活着的时候就没有卖出
过一幅画。我的画不是为他们画的。
现在是市场经济社会,大家都卖画。那些美院的学生还仿世界名画去赚钱呢。
易颜说。市场可以检验一个艺术家的水平。
没有人会买我的画。孟野摇了摇头,眼中的光亮和手上的烟头一起熄灭了。市
场只能检验画匠,不能检验孟野。
易颜的心突然一沉,因为她敏感地意识到了自己和孟野的差异。一阵虚脱的漩
流将她卷了进去,使她感到了自己的无力。
我心里好空虚!孟野说着,拦腰抱起易颜,轻轻地把她放到床上。他一件一件
剥着她的衣服,就像一个贪婪的孩子激动地剥着香甜的粽子。
咱们做爱吧。只有在高潮中,我的心才能踏实。孟野虚弱地对她说。
易颜闭上了眼睛,她不愿意看见孟野扭曲的脸。
其实,随着体验的深入,易颜对那件激情万端的事情充满了矛盾。她的身体仿
佛一片解冻的土地,已经完全舒展开来了,渴盼着粗野而剧烈的耕耘。可是孟野就
像一辆马力不足的拖拉机,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突然熄了火,让她欲罢不能。令她
沮丧的还不仅仅是这些。每次完事以后,孟野总要十分认真地问她:你达到高潮了
吗?假如易颜的答案是肯定的话,他又会问:刚才怎么没有听见你的声音?假如易
颜否定了,他马上黑下脸来,试图进行第二次努力。而这只会使易颜更加难受。
易颜有时想,现代人其实并不比原始人强大多少,他们还是一样期盼通过最原
始的力量来证明自己。她不敢和孟野讨论,两个相爱的人能否过一种无性生活。但
她相信,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精神的震撼同样能使她步入高潮,飘向那光芒万丈的
云端。
孟野在熟睡中的表情显得狰狞而痛苦,似乎总在与什么东西搏斗着。半夜的时
候,易颜常常被他恐怖的尖叫声惊醒。醒来的孟野像个孩子,只有把头拱到她的乳
房间才能重新入睡。
一天深夜,孟野又惊醒了。当时外面正电闪雷鸣,他突然失声痛哭起来。热乎
乎的泪水顺着易颜的乳沟漫流开去,断断续续的诉说也在明明灭灭的电光中四散漂
移。他告诉易颜,他又梦见了继母。她剥下了他的衣服,抚摩着他身体……她像一
条毒蛇,死死地缠绕着他,几乎令他窒息……
易颜的心狂跳起来。在一刹那间,窗外的闪电使她看见了孟野心灵的创伤。她
终于明白,他为什么既自负,又自卑,为什么有时温柔似水,有时又冷酷无比。她
也明白了他的画为什么会透射出强烈的恐惧和不安。易颜摇了摇头,把孟野的头搂
到怀里,心中升起了怜悯和柔情。
整整四年,从初三到高三,孟野生活在噩梦中。因为他的父亲在外地工作,他
不知道该向谁诉说,他也不知道该怎样向人诉说。直到考上大学以后,他才获得解
脱。大学四年,他没有回过一次家。但他还是无法摆脱那噩梦般的生活……
孟野诉说着自己的故事,声音渐渐飘起来,越飘越远,最后竟然沉入了梦乡。
易颜却枯坐如木,彻夜未眠。孟野的故事就像一列高速奔驰的火车,一下子将猝不
及防的她撞入了一片黑暗的深渊里……
第二天早上,孟野看见易颜眼圈黑黑的,就问她:我昨晚对你说了些什么?
易颜说,你什么也没说。
如果你听到了什么,那也是我编的故事。孟野目光闪烁。
你真的什么也没说。
我不信。孟野雪白的牙齿紧紧咬着鲜红的嘴唇。
我怎样做你才能相信呢?
是啊,我怎样才能使我相信你呢?孟野叹了口气,怅然若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