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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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 更新:2021-02-25 04:24 字数:4771
“我如果是男生,你会和我在一起吗?”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莫名其妙地说了一个假设句。
“我一定和你在一起。”她回答我,坚定地点头。
两个人又感动又内疚,在热闹的卡拉OK房间对视对方落泪,双手如情侣一样紧紧相握。周围旁边的东西全部略去不见。我抑制不住地一直掉眼泪,就像个迷路的孩子,突然找到回家的方向。
原来,爱,也可以是这样的。我不用挑三个小时的衣服化三个小时的妆出去和那些男生吃饭,我不用想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我不用猜度他的心思想他除了见我还有见什么人,我不用故意做任何事情,我不用展示不用表演。当我就是我自己的时候,原来就有人爱我。
原来,爱可以是这样的。
这个吵闹而弥漫香烟的卡拉OK的房间,因为对面她的笑容,烟雾都仿佛突然变得温柔起来。而我坐在那里,被这种意外的发现震惊得满眼是泪。
爱,不是你把最好的东西展示给对方看,因而被爱上。
或许,最幸运开心的爱,就是对方恰好爱的,就是那个真实的你自己。
早晨四点的金湖依旧人来人来,我们挑靠窗边的座位坐下,我和她自然地坐在一起。于是她加菜给我。
露丝每次都有成果,一个男生跟着她出来坚持要陪她宵夜送她回家。他们两人坐在一起。于是我们四个人,就对这一桌子的菜,开始讲些不着边的话。
大家探讨北京的房子,她微微一笑,看我一眼,仿佛很不经意地说:“苏珊,以后我们两个住在一起好了。”
旁边的两个人并不在意,我却与她四目相接,心下一震。 “好。”我答她——我想不出来什么不答应的理由。
外面天色见亮,餐厅里的人群也逐渐散去。吃完夜宵走出来对着国贸,居然有点神情恍惚。“去我家啦。”我转过脸去,对她说,语气镇定,仿佛在说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
假设,假设我是一个男孩子。在一个女孩子对你表白之后,如果我要表示接受她,我应该带她去我家吧。早上的车子
在东三环开得又稳又快,一切仿佛都像一个梦。我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路过的建筑,心里却同时充满了盛大的狂喜以及莫名的慌乱。
接下来该怎么做?她是如此美好,我亦无力拒绝。但这个头开得这样意外和仓促,以至于我手足无措起来。
“你的DREAM CAR是什么?”路过挂在空中的一幅大的车广告,她突然问我。
“无所谓了。巴黎时候我开BMW的。很好开。北京车子太贵了,而且很多人的开车技术都太‘好’了,我实在不敢在北京开车。”
“我喜欢JARGAR,以后买给你开了。”她说话的口气,倒真的犹如我的男朋友。
一幅画面在我的脑里展开,两个女生住在一起,我每天在家写东西,她每天去上班。下班一起开一台车子出去吃饭,一起讲话聊天一起玩,互相照顾,陪伴终生。好像,也不是太恐怖的事情。
我喜欢她,难道不是吗?每天和她在一起,我也不会觉得闷的。
外面的男生?外面的男生怎么可以和她比?外面的男生没有她知道我,没有她爱那个真实的苏珊,甚至,连她外表的美,他们都比不上的。
我开门,把衣服从沙发上挪开,拿出一个空间给她坐。我们打包了柠檬蜜回家,于是拿出来喝。之后我就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我坐在她对面,伸出手抚摸她的脖子,那么光滑白皙的皮肤。我的手一直向下滑,然后到领口,我收了回来。
早晨的第一缕曙光从窗户照了进来,这天,要亮了。
这慌张也是有感应的。于是两个人都不知所措起来。她开了头,但是怎样继续下去,我完全不知道。
103
我于是讲以前的故事。
“我念书的时候,曾经和一个女生住在一起。我们住在18区的一个三层法式小楼上。我那时候刚到巴黎一年,最初和一个日本人,一个瑞士人住在一起。认识了她,喜欢一样的颜色一样的书,两个人在一起,不知道怎么就有那么多话题,开心快乐,日子飞快。我快快地和她找了新的楼,搬去一起住。”
租金并不贵。整个别墅的三层都是我们的,最漂亮的是三楼的卧室,有整个一面墙是窗户。拉开百叶窗,楼下就是一条小小窄窄的典型的巴黎小巷的街道。对面的小楼上住一对老年夫妻,他们的阳台长满了鲜花。深夜我们故意不拉窗帘。两个身材漂亮的华人女生,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我们可以有两张床的。但是我们睡在一起,睡在一张床。
她有时候不穿衣服,深夜会过来抱住我,赤裸的大腿像鸟儿的翅膀一样盖在我的身上。
她是一个非常有天赋的女生,艺术方面。经常说一些非常有天分的话。我现在还记得有一次我去接她下学,她喘着气跑了过来,然后对我说:“我看见你站在这里,心里就仿佛有一尾鱼在那里跳啊跳,扇动着尾巴。”过了一分钟她又说:“你知道吗?我看见你,就好像有一朵花,从心里开出来。”
“很特别,后来了,你们在一起了吗?”空气缓和一些,她问。
“后来,有一个男生闯入了我们的生活。我们那时候都想着是和男生恋爱的啦,那个男生,很帅很高大,家境好,对我们也好。”
“于是你们就都喜欢上那个男生?”
“那是小说。小说中两个好朋友总是喜欢一个男生。真实生活才不是。真实生活是我一点都不喜欢那个男生。那个男生和她开始交往。她把那个男生带回家,带到我们的床上。她自己睡在中间,她对我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所有的东西,都可以和你分享。’”
“然后,我坚持了一个礼拜,和他们一起睡觉,起来帮他们煮东西吃。那个男生吃得很多。有一次他们去外面玩,我去超市买东西,三个人吃的东西很多,我拎着很多袋子,完全走不动,然后又开始下雨,我在雨里走了一路把所有的东西拿回来,然后我和她吵了一架,我说,‘不是以前的感觉了。’我决定搬走。”
“好可惜。后来你们有联络过吗?”
“过了几个月,我忍不住打给她。她电话里说了很多,说她和那个男生早就分开了,因为总是觉得,因为他,害得自己失去了那么好的一个朋友。但是她性格中有很强很狠的一面,对别人和对自己。如果我不打给她,她不会打给我的。
后来她开始和很多男生交往,仿佛过于迫切地寻找爱和温暖。但是年少时候不懂事,总觉得身体的瓜葛就是信物,她在留学生里名声开始变差。有个外号叫公共汽车。我知道她的,她就是那个样子,天真肆意,想做什么就去做了。完全不在乎别人的想法。被人误会被人利用,都是难免。后来我们又见了几次面,我并不介意别人对她的评价,但是我们的关系,好像再也回不去了。”我笑笑结束这个故事。
这个故事缓解了我们之间的紧张和不知所措。她照旧并不多说话,帮我把我们喝掉的柠檬蜜的杯子扔进去垃圾桶,然后说要用一下洗手间。
我于是自己坐在外面发呆,她在里面呆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正在犹豫要不要敲门,她推门已经出来。水珠仍留在发髻,她洗过脸,没有化妆,自然还是漂亮的。
在洗手间呆了二十分钟出来之后,在这个城市里我遇到的最美的女人之一安妮,以一种宿醉醒来的口气,带一点忐忑不安的抱歉对我说:“我想,我喝多了昨天。”
借来的开心
一只鸡蛋可以画无数次,一场爱情能吗 —达芬奇
借来的开心
我和安妮亲密起来。但是不约而同,大家都不再提那个卡拉OK的夜晚。这个夜晚如同幻觉一样稍纵即逝。我们又回归到之前的状态,友好,正常,亲密地谈论着最近遇到的男人们。
那个她突然醒来的早晨,她要坐早班的飞机出差,于是早上六点我送她下楼回家。电梯里两个人说些不着边际的话,说分别会带自己喜欢的男生给对方过目,要通过对方这关才算及格。两个人不约而同地保持距离不再牵手,并排隔开一尺走在早晨六点空荡荡的街上。
她上车子,转过脸来看我,侧过来亲吻我的脸颊告别。讲的最后一句话是,“我真的喜欢你。”
我们两个方向分开,分别去该去的地方。
两个同性之间,容易靠近容易理解容易明了以及欣赏。这样的惺惺相惜,都看得见对方的美好锦绣,却看见这片美好在和不相称的异性交往或者暗自荒芜,本能的欣赏,爱意和怜惜。忍不住的关怀与爱恋。只恨我非男儿身。而日后常伴君侧,欢喜悲伤共担的那个人,不知是一个什么样子的男子。一定要比我好比我懂你比我对你好才是。
我们一起认识的万森,始终不对她主动,来了北京找她,倘若不在北京,则踪迹全无。她横下心来决定放一放,亦开始见新的人,这次是一个叫Alex的香港设计师。31岁,开一辆黑色的日本车子。也知道照顾女伴以及谈恋爱的基本技能,从云南买来一大箱子的鲜花送给她。
几个女生,每次都是集体活动,单独地一个出去,都已经相当焦点,几个走在一起,于是走到哪里都是抢眼的。那个叫 Alex的男生极为斯文,看着我们,突然道:“为什么全城最美的女生都出现在这里?”
他是Nice的,但是并不觉得他和安妮有任何可能性。这是一个幽默可爱,开朗的干净男子,但是他未必能读懂如她的 “不好的里面”,而也许,她也不需要他明白。
我们在Suzie的阳台上见面。相比于里面的人头攒动,天台则极为自然,抬头便可看见浩瀚星空,空气新鲜,全然没有酒吧的烟雾缭绕和浊气逼人,台子上看出去可以看到远处公园的湖水在夜色中缓缓流动。桌子精心地用白色桌布包裹,下摆扎一朵大大的蝴蝶结。放很多绿色植物和鲜花,大朵的盛开的百合。蜡烛摇曳成各种各样的形状,这是深夜里的秘密启航的狂欢的游艇。加上一杯两杯白葡萄酒,光线靓丽的人穿梭周围,这个场景太过精美,以及于让人愿意沉醉不醒。
但听见旁边桌子的男人说,但凡有充裕的时间和金钱,这里就可以,醉生梦死。
我在旁边微笑,怎么不是。这是一个可以借来开心的地方。走进来,后面的门就关上。你的前尘往事暂且关在身后。
你这一刹那在爱在痛在得意在失落全部扔在身后,你只是一个进来寻欢买醉的陌生人。你不用讲述你的故事,也无人询问在意。你尽可以放肆舒展身体灵魂,摘下日间面具,偷得半个夜晚的放松解脱。
酗酒的人,不是因为美酒醇香,而是因为酒后无忧。
朋友三两小聚一次,把酒明月,自然愉快。但日日留连在这里,沉醉不醒的人,多是些失意的人。这种失意,不仅仅单指物质。物质上的失意,不得不着意于安身立命,反而没有多余钱财和气力消耗在这里。
这是另外没有归属的失意。衣食无忧下的寂寞灵魂,找不到方向的瞬间迷失,或者,索性过一日是一日的及时行乐。
白天不知道怎么过,只好等着晚上。一日过完是一日。这是一个可以借来开心的地方,但是你的开心,总归是借来的。
这个帮你制造幻觉的地方,太美太好,欢声笑语对酒当歌。人生太短,欢乐易逝。纵容自己的人便沉溺下去,不愿醒来。
你醒来的时刻,失意还在。你这夜,借来的快乐,已经用完。
可惜这个道理,我也是过了很久才懂。
熙茜坐在三楼的包间,今天她和一个英国男生在一起。这是一个典型的英国上流社会的男生,讲一口伦敦口音的英语,时髦而可爱地穿一身黑色的西装配一条细细的领带。她招呼我过去坐,把这个新的人介绍给我。
如果说安妮是个神秘的玩普罗牌的爱情操手,那么熙茜更像一个跨在白马上来去自如的潇洒骑士。
她每次出场,都带不同的男生,欧美人士为主,偶尔间插韩国人日本人。偶尔一次也有个中国人,是个很有名的模特。
她半夜从msn上发过来最近那几个人的相片,我对着电脑一张一张地点评。
“这张拍得很变态哎。”其中一张照片上,一个男生赤裸着胸脯,手里拿着铁链。
“人家是模特了,尝试不同造型。”
“我以为你们玩SM。”
“SM,还真没有,我做女王,哪天试试。”她半开玩笑地说。
熙茜的一句名言是,“都说我花心,其实我最专情。只是我专的那个,大家都不知道。”
“难道不是吗?以前我和小洲,整整八年。15岁到23岁。
说起来还是青梅竹马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