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节
作者:      更新:2021-02-25 04:24      字数:4787
  她们则默契地用眼神回答,Can do。
  我忘记了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非常地难以解释。我并没有喝很多酒。手里的第一杯马提尼都还没有结束。那夜的音乐诡异灯光迷幻,冥冥中一切都被安排好一样,被一群法国男孩子围簇着的我,突然看见一张亚洲男人的脸。
  他是自己一个人。好像刚刚进来的样子,还没有要东西。
  非常普通却永远不会出错的打扮。白色的衬衣蓝色的牛仔裤。看上去三十多岁的样子,个子应该比我高三公分。戴眼镜,短短的头发贴在脑袋上。
  他的表情漫不经心,或者可以说一点点失魂落魄。并不像其他的人一样,一进来就兴高采烈,东看西看。
  周末的Buddbar,不到十一点就满是人。唯一的通路被挤得水泄不通,而他正要从我身边走过。
  来这里很多次,很少看到亚洲男生。即使看到,也从来没有主动和他们讲过话。
  突然之间,突然之间,没有缘由的,我居然看着他微笑,
  然后做了举起左手说,“Hey……”
  他当然可以看到我。我就在他右正前方。
  他没有想到我会主动和他讲话。神情居然有点紧张,然后他回答我,“hello”。
  “你是中国人吗?我很少见过中国男人在这里的?”我们讲英文。 “我是新加坡人。”他用英文作答。然后伸出右手,要和我握手的样子。
  我笑了,然后低头看看我的左手右手。已经习惯被法国男人亲吻手背的我,现在已经很少伸手和人家行握手的礼节。
  应该是故意的,我递出错误的左手给他。然后对我的女朋友们挤挤眼睛。
  他微笑,然后还是接受。用他的右手紧紧地握了一下我的左手,他的握手短暂而有力。 “我叫林生。”他说。 “我是苏珊。”我摆我的招牌式微笑。每个女孩子都有自己的秘密,在长久的对镜子练习中,每个女生都熟悉自己的眉眼嘴唇,知道什么样子的自己,分数可以更高一点。有的是皱眉的样子,有的是神情恍惚发呆的样子,有的是淘气地眨眼睛,有的是撒娇翘起嘴巴。但是微笑是永远不会出错的表情。
  旁边已经坐着两个法国男生,他们停下来讲话,看我公然地把他们放在一边,和陌生的亚洲面孔讲话。而这个新认识的新加坡男人站在我的对面。
  突然没有人讲话了。大家都安静地看着我们。
  这样僵持了大概有五秒钟,情景有一点尴尬。我正在想怎么样把他留在我们的桌子,他却说:“很高兴认识你,我想我要先离开一下。”
  我有点意外——21岁的我,明眸皓齿,微笑起来就是一朵玫瑰。
  这是在巴黎。这里方圆十里,我不相信他可以找到比我更漂亮的亚洲女生。他居然可以从我身边走开!
  我掩饰好我的失望,继续微笑。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对他挥手说再见。
  他走了之后,我突然变得很没有心情去继续应付那两个法国男生。他们一个在我左边,一个坐在我右边,继续叨叨不停。
  十分钟之后我觉得不能忍耐。叫我的女朋友们过来。 “我们去找那个新加坡人玩好不好,这些人不好玩的。 ”
  “你决定了,这些男生好无聊。”凯蕊已经不想和他们讲话了。
  “抱歉啊,我们还有别的朋友在别的地方,她们一直在等我们,我们要先过去一下,晚点再回来。 ”我转头对那堆法国人说。神情镇定,一点都不像撒谎的样子。
  带着无法解释的奇怪心情,我带着一堆女生在酒吧里追捕这个刚刚讲了一句话的陌生人。俱乐部会长的头衔使我有权力追捕这些我觉得会给我们的团队生活带来乐趣的人。每次出来总是我来组织或者突破局面,她们并不意外我这次的鬼主意。
  我们一堆人,从楼上找到楼下,然后又回到楼上。整整找了两圈。而这个人,就像是突然从空气中消失了一样,我们找个半个小时依旧一无所获。
  我叹了口气决定放弃。这个夜晚真是糟糕。我们回到吧台,打算再喝一杯就打道回府。
  转过吧台的时候,我突然看见,那个人,那个叫林生的男人,原来站在角落。
  我毫不犹豫,简直忘掉风度地挤过去。Hey,我拍他的肩膀。
  他再次被我意外地叫醒。 “我找了你好久,你刚才去了那里?”我居然直直地问,
  一点都不含蓄。 “就在这里啊。”他回答。
  “你刚才干吗走开,都是华人啊。好不容易看到。你看看这个酒吧有几个华人?”我摆出理由来解释我的寻找。
  他微笑不答,“你的朋友哪?。”
  我这才反应过来。拖德妮和凯蕊这帮女友过来,一一介绍给他。 “我们去别的地方,不能在留在这里了。 ”我担心被那几个法国人发现我撒谎。 “我不仅舍不得整个森林,也不想因为一颗树木失去几棵树木。”我用中文对凯蕊和德妮讲。
  她们哈哈地笑起来。 “我们去那里?”德妮问。 “跟我走就好了。”我巴黎尽在心中的样子。
  “你们要去哪里?”他突然讲中文。
  “你中文不错啊。”我意外他听懂我的普通话,之前我们一直讲英文。 “我妈妈是上海人。”他答。
  “给我看看你左手。”我很快提出无理要求。
  “做什么?”他一边笑一边拿出左手。以为我要看手相,把手心翻过来给我。
  他的左手光秃秃的,没有任何戒指。我安下心来。
  和Lim之间的感觉非常奇怪。周六的晚上,午夜的巴黎喧闹依旧,各种奇怪的人走来走去,热恋的情侣在拥吻,带着照相机的游客到处都是,路边的年轻人踩着滑板飞快地溜过。在这个秋天的晚上,当我们从协和广场旁边穿过一片小森林,走向灯火通明的香榭丽舍街时,我已经清晰地感受到他对我的吸引力。
  在我一生之中,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人,我和他讲第三句话的时候,就知道,我要他。并且,要求看他的左手。这种欲望,仿佛小狗看见自己喜欢的领土,会撒尿绕一圈怕被别人抢走一样。
  我奇怪我自己这种略带挑衅的占有欲,而我对他依旧全然一无所知,他的职业,爱好,年龄,一切的一切,而他的外表,斯文干净是有的,但怎么样也说不上英俊逼人,穿衣打扮,也完全说不上时髦漂亮。而21岁的我,身边充满了形形色色的追求者。这一切无法解释。
  在走出酒店门口那一瞬间,我回头看他一眼。
  我坚持得好好的,继续不动声色的样子。从我发现我对他的欲望之后我就不再和他讲话,让他和我的朋友走在一起。凯蕊在一直和他说话,他们开始不停地讲法文。
  爱情女巫从小就知道,如果你想让一个男人注意你,不妨试试远离他。不要走过去,但是你要让他知道,你快乐地在这里。
  我走得很快,和德妮走在前面,并不加入他们。很快我们就隔了很远的距离。但是每到一个转弯处,我会停下来,转过脸对他微笑。等他们走过来,然后再继续。 “我们去吃冰淇淋好不好?”我脑子突然冒出来的念头。
  女生们纷纷响应。
  香榭丽舍上的哈根达斯开到早上三点。我们早上一点钟去买,却还需要排队等位子。他找位子安排我们坐下来,然后转过来:“你们出一个人和我去拿好不好?”
  我正在想要不要回答,他的眼睛却看着我:“苏珊,你陪我去拿?”
  我成功地争取到他的注意力。 “我已经很久没有吃冰淇淋了,我想大概有5年。”我们站在行列中,人群慢慢向前挪,他突然看着我说。 “那今天试试了,可惜不是冬天,我最喜欢的是在冬天吃。”我对他微笑,“偶尔过分一下的感觉,其实很开心。” “问题是你是不是经常很过分?”他笑。 “我和你很熟吗?”我笑着反问。
  “你要哪一种?”他问。 “第二排从左数第三个。”我答。 “我和你要一样的。 ”他显然已经五年没有吃过冰淇淋。 “不要,你要第四个,也很好吃的,而且我们还可以吃两个口味的。”我建议。
  我们像两个小孩子,站在冰淇淋的柜台前,心怀梦想,期待着我们的那份,白色的盒子里仿佛盛满的不是冰淇淋而是快乐,我自然去抢他的吃。
  “给你看个东西。 ”他把刚刚装起来的皮夹又拿出来,打开,给我看一张照片。
  这是一个大概五十多岁的女人照片,60年代流行的短烫发,头发花白已经,很慈祥地微笑着,看得出年轻时候应该是个美女。
  “这是我妈妈。”他对我说,然后低头,突然很孩子气的样子,“我很想她。”
  我微笑地回应,脑袋里的算盘飞快:如果要和他交往,他妈妈一定是个关键人物。而三十多岁的有恋母情节的男人,我心里的小鼓敲了一下。如果一个男人有一个完美的可以照顾他无微不至的母亲,另外一个女人想在他心里排第一位,这会是一场持久的战争。
  对面的这个男人,哪里会想到我的算盘已经转了半天了,他只是低下头吃冰淇淋。
  我们最后选定La paris,这是香榭丽舍上面,唯一一家音乐劲爆的Café。全部紫色的装修,门口喷出来诡异的白色烟雾,大家自然地聊着平常的话题。他国语并不是很好的样子,讲得很慢。
  “我十几年前也在这里念书的。”他说,“后来再回去新加坡,工作了一阵子之后开始负责欧洲的项目,于是经常跑来跑去,我做科学研究方面的工作。”
  “Wow,科学家…… ”我故意吁出声音。
  “应该算是吧,我空闲的时候,会去看鸟。我很喜欢这些东西的。我明天早上,哦,不是了,一会就去,和一群年纪大一点的人在一起。这些鸟很聪明的,我们要藏在角落里,拿望远镜等三个小时它们才会出来吃东西。有一种嘴巴是红色的,我不知道中文叫什么,真的好漂亮好漂亮,从一种鸟的眼睛里,我们研究出了最新的一种望远镜的,大自然最奇妙的。”
  “好奇怪,今天和你们出来,遇到你们之前,我有遇到三个外国女生,她们也叫我出来,我没有。”他笑,“还是华人亲切一点。”
  “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走。最近很流行骗你出去,然后早上醒来,你自己躺在酒店浴室里,里面全部是冰,然后你发现你自己的肾不见了。”我说得煞有其事,好像我和他认识已经很久了。
  他非常礼貌,照顾三个女生照顾得非常好。不知不觉已经
  早上三点钟,凯蕊叫饿,于是我们叫了鹅肝酱。
  “吃鹅肝酱最配什么?”我神秘兮兮地抖些花絮。 “白葡萄酒啊!”美女德妮抢答。 “错,吃鹅肝酱最配接吻,因为舌头的感受,这个时候是
  最滑腻丰富的。”我装作很严肃的样子,接下来三个女生互相看对方一眼,然后大家笑成一团。
  对面的Lim被三个女生的笑弄得不知所云,他好像很紧张,思索了一阵子之后,突然做了一件让我们每个人都大吃一惊的事情。
  他坐在我的对面。他放下他的刀叉,站起来。凑过他的脸,亲了一下我的嘴唇。
  一切发生得非常突然,我没来及躲闪就发生了。我推开他,“你做什么?” “不是你们说的吗?你吃鹅肝酱要接吻。”他很无辜的样子,“我想不能给中国的女生笑话。” “我们没有说一定要接吻,我们说的是吃鹅肝酱最配接吻,可是没有说一定要的。”我被他的国语弄得哭笑不得。
  他马上很尴尬的样子,“你们说得太快,就听见你说你吃鹅肝酱要接吻,我想不能给你们笑话。女人都说了,男人一定要做的。”他解释。
  这是一个什么样子的男人。我们三个女生坐在那里,笑得肚子都痛了。我对Lim的第一个印象是,这是一个痴呆的,傻乎乎的,容易被骗的,喜欢动物胜过女人的,不解风情的,三十多岁还和别人说想念妈妈的科研工作人员,以及,因为破烂的国语,经常闹出笑话的华人。
  鸟儿的故事
  年轻女子的爱情像杰克的豆杆一样,长得飞快一夜之间便可参天入云
  —萨克雷
  鸟儿的故事
  二十出头的我,已经在给女性时尚杂志写爱情专栏。那时候的我,就已经冷静清楚地知道判定男人要去看他的袜子而不是外套,知道要赢得一个男人的注意和尊重,就是要让他知道,在你心里,有很多的其他事情,比他更重要。要知道适度的冷淡,而他看见你的时候,你永远是快乐的。
  然而当一切都可以变成规则写下来,而且在现实生活中屡试不爽的时候,怀疑爱情变成一件非常自然的事情。
  “他才开始总是对你很好是不是?”我问机械制造系的美女德妮。
  “我没有爱他的时候,他对我很好,等我觉得他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