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节
作者:
男孩不逛街 更新:2021-02-25 04:17 字数:5194
第二部分第2章(10)
「我无法不去注意她,无法不把眼光停在她的视线上,我感觉她好像随时准备好她的笑容,去迎接每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
我对这一段形容词有特别的印象,因为当阿居说着这段话的时候,我正拿着彧子的照片,虽然我跟她没见过面,但就算是照片,你也可以感受到她准备好的笑容。
可以这么说吧,彧子很轻易地让阿居感受到恋爱的滋味。
阿居和彧子是在一次义工服务里相遇的,那是某个基金会为孤儿院举办的三天两夜的活动,阿居跟彧子都是自愿带队的义工辅导员,而他们相遇的第一天晚上,他正在准备书法学习的教材及模板。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身后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阿居回头一看,是那个让他神魂颠倒的女孩。
「这是什么诗啊?」
「这是一首词,北宋李之仪的卜算子。」
「你写得好漂亮,可以教我吗?」
这是彧子跟阿居刚认识时的对话,似乎可以从这句话里面感觉到彧子当时的兴奋,以及脸上无法抵抗的笑容。
「我几乎要说不出话来,她站在我身边看着我笑,我闻到一阵阵她身上的香味,原本气定神闲地写着书法,那时却连心跳都控制不住。」阿居说着,右手紧揪着左胸前的衣服。「后来,我故作镇定地笑了一笑,开始告诉她书法的入门知识。」
「中国字是由象形、形声、会意、指事、假借、转注六种方式所组成的,因此在表现上就有很多种不一样的形态,但书法本身重视的是单字的运韵与成幅的气性,下笔时,一撇要有一撇的气韵,一横要有一横的阔度,一竖要有一竖的刚毅,一点要有一点顿道。」阿居定下心神,向水彧解说着。
「你对书法这么了解,怪不得你写得这么好。」
「不,这是我爸爸教我写书法的时候,每天都会告诉我的话,听着听着就背起来了,一直到现在都忘不掉。」
「那你父亲的书法一定更不得了了。」
「是啊,在我的眼中,他的书法永远是第一的。」
「真的吗?那我可以请他教我吗?」
「我相信他一定很乐意教妳,只是已经没机会了。」
「为什么?」
彧子当然不知道水爸爸早已经离开,所以当她得到阿居的答案时,脸上的笑容顿时被满满的歉意取代。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
「不不不!没关系!我不介意的,而且如果我爸爸知道有这么一个美女要请他教书法,他一定乐歪了。」阿居试图以开玩笑的方式化解彧子的歉疚。
「你叫什么名字呢?」彧子低头问着。
「我的名字不好说,我写给妳看。」他用毛笔沾了沾墨,在纸上写了水泮居三个字,彧子看了直呼好听,阿居告诉她这名字是水爸爸取的,彧子更是高兴。「那妳的名字呢?」
「我?我有两个名字。」
「两个名字?为什么有两个名字?」
「一个在这里用的,一个在另一个地方用的。」
「另一个地方?听起来很神秘的感觉。」
彧子把阿居的毛笔借了过去,在纸上写了「彧子」两字。
「我的家人都这么叫我,我的名字里有个彧字,你就这么叫我好了。」
「好,彧子,现在开始上书法第一课,就是写好自己的名字。」
那天晚上,时间好像为他们停止一样,阿居说,两个人聊到听见清晨的鸟叫,才赫然发现一夜没睡,而那天的活动在早上七点半就要开始了。
我其实很羡慕这样的感觉,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像是植物有了光、有了空气、有了水,就很自然地会滋长一样。阿居跟彧子就像是恋琴人遇上了天籁琴,只有恋琴人听得懂天籁琴的深深琴韵,也只有天籁琴愿意为恋琴人吹弹一曲。
那一次活动结束后,彧子亲手做了一张卡片给阿居,上面用书法字体写着:阿居:
献丑了,我用这三天来所学的书法,为这一次活动留下一个难得而且完美的纪念,我第一次在卡片里用书法写字,很难看,你不要见怪唷。
我从来没有学过书法,因为我在「另一个地方」念小学,而那里的小学是不教书法的,看到这里你有没有很高兴?因为我这辈子第一个书法老师就是你,虽然你比我小,但我还是要叫你一声老师。
相信我,我对自己的眼光很有信心。
尽管水伯父的书法在你心中是永远的第一,但在我心中,你的书法才是永远的第一。
彧子
第二部分第2章(11)
当时彧子要一个小朋友把这张卡片交给阿居,所以当阿居看到这张卡片的时候,彧子已经离开活动地点了。
听到这里,我都会忍不住去想象如果我是阿居,如果我是彧子。
因为我想去体会阿居心里的快乐、喜悦,那种来自一个自己深深喜欢的那个人的感觉,也想去了解当阿居知道彧子已经离开的时候有多么的遗憾。而彧子对阿居又是怎么样的情感,才会让她为阿居写下这样一张卡片,附上浓浓的温情?
只是,很可惜的,阿居没能留下彧子的联络方式,而这张唯一能纪念的卡片,阿居把它放在背包里,而背包也在那晚回台北的火车上,被小偷整包给拿走了。
「我太累了,一上了火车就睡着了,没想到我的背包却被偷了。」
当时,阿居非常生气地跑到火车站内,在公布及寻找遗失物品的公告栏上,用很大的字写下了:
给所有在火车上偷东西的混蛋:
今天晚上七点半,有一辆由高雄发车开往台北的莒光号,如果你在第十一车第二十三号座位偷走了一个蓝黑相间的背包,那里面所有的东西你全都拿走没关系,但我只求你把那一张写着水泮居收的卡片还给我。
如果你看到这个留言,请把卡片寄到台北……水泮居收。
期盼你还有点良心……
当然,这个方法是失败了。因为完全不知道小偷在哪里下车的,就算小偷也在台北下车好了,他也不一定会回到车站里看见这篇留言。
等了好一阵子,卡片没有出现在我们B栋11楼的信箱里,阿居那一阵子的心情非常非常地差。
直到有一天,阿居洗完澡从浴室出来,他慢慢地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过了约莫一分钟,我跟皓廷都被他的叫声吓着。
原来他的手机里,有一通带着陌生号码的未接来电,以及一封简讯。
●●● 我是彧子,好久不见。 ●●●
※像必须要走完的缘分一样。
本来就不太对劲的阿居,在那通简讯之后,他就更不对劲了。
有一阵子,阿居好像迷上战斗机模型,一连几天,只要一有空闲的时间,他都在跟那架战斗机搏斗。
直到前几天,我们B栋11楼的信箱里,躺着一封信,收信人是水泮居,寄信人的名字却用英文表示。那封信很薄很薄,从邮戳上看得出来是国际快捷。
「阿居,有你的信。」
我把信递给他,他很快地接了过去,却在拆信之后,开始沉沉的默然。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跟皓廷好奇地问他。
「就前一阵子,我跟你借衣服、借钱,还有摩托车时的事。」
「哇铐!那你也太会藏了吧!我们同住一个屋檐下,你恋爱的事连说都没有说。」
「我们根本没有恋爱。」阿居苦笑着说:「根本,没有恋爱。」
我跟皓廷也沉默了,拍拍他的背,以无声的支持给他最大的安慰。
他跟彧子再一次相遇的感觉,连我这个局外人都可以感受到那一股快乐与兴奋。
虽然当时我完全不知道彧子的存在,只是猜测到,阿居这反常的举动,是为了某一个女孩子。
阿居很难得地向我借了白色衬衫,还有一条EDWIN的牛仔裤,为了让他约会更顺利,我还拿了一件绒布格子背心借他。
「你刚刚在叫什么?被鬼吓到喔?」皓廷好奇地问着。
「是啊,而且像开窍了似的,还跟我借衣服。」「没、没事,我收到一个讯息,现在有个很重要的约会,我马上就要出门去。」
「喔?女孩子吗?哇铐!水泮居恋爱了耶!」
「别乱讲,我跟她只是朋友,互相欣赏的朋友。」
听皓廷这么一说,阿居其实挺爽的。
我借了阿居一点钱,还有我的摩托车,我记得那天是星期六,下午的台北没有下雨,阳光小气的只露出那么一点点。
阿居跟彧子相约在捷运北投站的出口,因为彧子说她没有上去过阳明山。
阿居是个不太出门到处玩的人,基本上是个路痴,所以他们在北投附近迷路了好一下子才找到上山的路。
阿居说彧子带了相机,沿路东拍西拍,就是没有想到要两个人一起拍,为了这点,他在骑车的时候还懊恼了好久。
后来在游客休憩的中心吃东西时,剩下最后一张底片,彧子选了中心里那一大幅樱花照当背景。那是他们第一张,也是唯一的一张合照。
第二部分第2章(12)
他们在阳明山上待到了晚上,阿居很逊地问路人该怎么到文化大学后面赏夜景,只是他没想到周末的赏景点像是台湾最高的夜市一样,人很多,路边车子停得乱七八糟。
彧子问阿居有没有兴趣一起去泡温泉?这问题让阿居吓了好大一跳,但这也不能怪他,如果一个美女问我有没有兴趣一起泡温泉,我也会吓一跳。
但他们真的一起去泡温泉了,只是阿居泡的是男汤,彧子泡的是女汤。
我问阿居,在那样的夏夜里泡温泉是什么感觉?他只说了一句话:「很烫。」
很晚了,周六夜里的台北像睡不着的孩子,阿居带着彧子从阳明山上下来,以时速三十左右的速度,慢慢地要回彧子的住处,不过他又不小心迷路了一会儿,来到了大安森林公园。
天知道他到底是真迷路还是假迷路?不过,迷路到大安森林公园之后还会停下来散步的迷路,这就心知肚明了。
「那次没留下妳的电话,我苦恼了很久。」走在彧子旁边,阿居摸了摸鼻子说着。
「那你苦恼的程度一定没有比我多,因为我苦恼到跑回基金会去找你的资料,才找到你的电话。」
「唉呀!我怎么没想到……」
「可见你不够苦恼。」
「苦恼的程度是这么比的吗?」
「我不知道,但是拚命一直想找到对方的程度,大概就是这么比的了。」
阿居看了看彧子,没有说话,彧子从包包里拿出名片,那是一张用书法字体写的名片,但只有「彧子」两字,却没有电话跟地址。「没见面这一阵子,我每天都在练习书法,这是我写得最好看的一张,当是最后的礼物送给你了。」
「最后的礼物?」
「明天早上,我就要离开台湾,回到另一个地方了。」
「另一个地方?那到底是什么地方?」
「我本来的家,我长大的地方。」
「为什么不告……」
「阿居,我很抱歉,很多事我没有告诉你,是因为说了也来不及,你一定不相信我真的愿意付出一切的代价,只希望能早一点遇见你。」
「彧子……」
「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做完,你可以帮我吗?」
「可以。」
「孤儿院的汉汉,你知道吗?」
「知道。」
「我欠他一架模型战斗机,帮我做给他,好吗?」
「好。」
那天晚上,彧子自己走出了大安森林公园,叫了一辆出租车,她跟阿居的缘分,就只剩下汽车后座窗子里伸出的那只手所挥动的再见。
阿居很匆忙地回来,说他要再借我的摩托车一天,然后冲进他的房间里。过了一会儿,他又冲了出来,拿了钥匙,连再见也没说又出门了。
那天晚上,他没有回来睡。
阿居说他在彧子的住处外面等到天亮,只是为了拿一颗石头给她,那上面有他写的「居」字,并且告诉彧子,要记得写信给他。
前几天,我们B栋11楼的信箱里,躺着一封信,收信人是水泮居,寄信人的名字却用英文表示。那封信很薄很薄,从邮戳上看得出来是国际快捷。
「寄信人Matsumoto Tamago?这是什么?」我很好奇地问阿居,但阿居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