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7 节
作者:
死磕 更新:2021-02-25 04:11 字数:4930
“多谢,多谢!”高德勇强装着笑脸和来人干了一杯,转手将账本交给了晴
儿。这大概是第二十七份礼单了,今天发了大财。一项爱财如命的高德勇平生第
一次感受不到财富带来的快乐,在他眼里,每一份礼物都如一记耳光,重重的扇
在自己的脸上。
“兄弟,不是哥哥逼你。你本来就不算是纯正的汉人。这两方就要开战了,
汉人与蒙古人之间你总得选一头吧。”帖木儿早就注意到了高德勇夫妻举止失常。
看服饰和体态,伺候于阿尔斯楞身后那个蒙着淡蓝色面纱的女子显然不是中原人,
所以不必考虑她是否会影响阿尔斯楞对帝国的忠诚。但阿尔斯楞本人的心事,还
需要重锤点拨。
“那是,那是,我本来就是蒙古人,她是西乎罗珊人,大明怎样,的确与我
们没关系。”高德勇强行收起心神,脸上又浮现了与生俱来的精明与疲懒。“我
刚才与晴儿在计算,这些礼物到底值多少钱。那么多男女童仆,我得拿多少东西
养活他们!”
“养活?阿尔斯楞,你啊,在中原呆了十几年,你怎么越呆越傻。”帖木儿
仿佛听到了一段非常幽默的笑话般,笑得杯中的酒都洒到了衣服上。“阿尔斯楞,
我眼前的你还是你吗?原来那么精明的一个人,现在却算不过来这帐。这些将军
和领主们送给你的童仆,都是我们攻破城市后,反复挑拣留下的,没一个超过车
轮高。年龄虽然小,但男娃子个个结实得赛头小牛犊,女娃子个个美若飞天。你
不用养活他们,他们长大后,你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就会干什么,全跟了你一族
都行,没人会记得自己的姓氏。”
“噢!”高德勇恍然大悟,连连向帖木儿致谢。“谢谢,谢谢大哥和诸位将
军。你们看我,白做了一辈子生意,怎么就没算过这帐呢!”端起酒杯去接晴儿
倒来的美酒,手背上猛然一热,一滴血!高德勇的手抖了抖,宽大的袍袖悄悄的
滑起来遮住了手背。隔着面纱,他看到晴儿的目光仿佛如两把利刃,直直的从狂
笑着的众人颈嗓处扫过。
接下来几天俱是在欢宴中度过,阿里玛图原来的居民已经被屠戮干净,周围
的农田,草场不必履行任何手续,就可以全部转移到高德勇名下。帖木儿派来的
幕僚与辅臣也纷纷就位,一边帮助高德勇整顿家务,一边手把手教给他如何按穆
斯林规矩管理城市。扮作高家随从的老镖头张怀仁与众镖师走不得,虽然十分不
情愿,也一起搬入了高德勇的城主府。镖师们看到没良心的高胖子每天忙进忙出
接收城市,巡视街道,少不得暗中冲着他的背影吐上几口吐沫。这个动作不小心
惹恼了晴儿,吩咐厨房特意给大伙开了小灶,菜肴数量锐减,米饭礼沙子日多。
可眼见着城外驻扎的各路诸侯一路路向东开拔,心里也渐渐着了慌,几度出言试
探高德勇的态度,都被高胖子以其他事情支开了。
帖木儿并非对自己没有防范之心,这一点高德勇很清楚。名义上,阿里玛图
已经属于他阿尔斯楞,实际上,帖木儿派来的从员主管着这里的一切。号称万王
之王的帖木儿野心极大,他非但要吞并大明,而且希望用大明的财富与技术将整
个世界变成阿拉伯人的牧场。这些天帖木儿每天召见自己,每次必然问询大明朝
当年国家支持扩大票号,改革货币,统一度量衡的细节。从这些举措来看,帖木
儿已经着手在做通知世界的准备。这个以背叛闻名的瘸子不惜血本拉拢自己,恐
怕看重的是自己肚子里那点儿管理票号与货币的经验,而不是当年的友谊。
帖木儿大军号称八十万,最贴近数字不会少于二十万。高德勇凭着商人的目
光仔细估算着具体的军情。自己带晴儿逃离大明,怕的就是大明朝爆发内战。偏
偏在祸起萧墙之际,帖木儿提前展开了对大明的军事行动。朝廷在西北没力量,
苏策宇必然要奉燕王号令回北方六省打内战,秦王据谣传早与帖木儿有勾结,蓝
玉与朱家有大仇。整个西北,能上前迎敌的仅仅张正武一支孤军,这仗,大明能
赢么?
好一个雄才大略的瘸子,高德勇佩服的想,回答帖木儿问话时也更加卖力气。
“这个胖子不得人心,贪财,好色,并且对手下刻薄。”几天后,帖木儿的
案头,摆满了来自各方监视者对高德勇的评价。
“爷爷,这家伙人品如此差,您下这么大功夫拉拢他,值得么?”油灯下,
皮儿阿黑麻不解的问。
“他本来就是商人,商人眼中只有利益,没有人品。你记住了,征服一个国
家的第一阶段,必须重用这些人品差的,并且将人品好的读书人杀掉。从文字与
风俗上毁灭一个国家,才是最高明的毁灭。”帖木儿对自己的孙子循循善诱。冬
季出征本身就是冒险,一旦失利,他希望皮儿阿黑麻能继承自己的衣钵,回头积
蓄力量,将东征继续下去。东方集中了世界上一半的财富和智慧,拥有他们,则
可进而拥有了整个世界。
“那个贪财的家伙,收了我们那么多礼物还不知足,这几天还打着您的名义
登门索贿。各个小国将领几乎被他敲诈遍了。听他府里的奴仆说,这守财奴有个
藏宝箱,每天晚上上床前都会打开数一遍。”皮儿阿黑麻不屑的嘲笑高德勇的贪
婪。
“是么,明天我再赏他一个大的箱子装财宝。我这兄弟,就这点儿出息,要
钱不要命。”帖木儿高兴的回答,祖孙欢快的笑声在夜空中回荡。
忙碌了一整天的高德勇从床底下拖出守财奴的保险箱,旋开密码锁。翻过上
面的珍珠玛瑙,黄金玉石,轻轻的将一件犀皮软甲捧了出来。好多年没穿过这件
衣服了。上次穿着它行走西域时,自己还很年青,就是那次碰巧救了帖木儿。
高德勇苦笑了一下,借着晴儿手中的烛光,将镶了宝石的软剑,象牙柄的镏
金火铳,还有在人家空宅院里布局,害得主人不得不低价将房屋脱手的白磷盒子,
一一小心的擦拭干净,一件件别在腰间。回头看看外面黑沉沉的天空,再看看箱
子里面让人倍感温暖的财富,跺跺脚,恋恋不舍的回过头来,正对上晴儿与张怀
仁关切的目光。
“把这些拿去给大伙分了吧,今晚的事了却后,让大伙分散东归。路上用这
些细软防身。”高德勇回头看了珠宝一眼,强忍住心中不舍的说道。
“谢谢高兄弟。”生死关头,老镖师张怀仁不说废话,单手拎起保险箱走到
了外间,昏暗的灯光下,镖师,趟子手,伙计,穿着偷来的军装,坚定的站在那
里。老镖师将大伙按武功高低搭配的原则分成了两组,不计价值高低,塞糖炒栗
子般,每人手里塞了把宝石。大伙俱知道此行九死一生,看也不看,将这些随便
一颗即可供中等人家花销一辈子的宝石塞进贴身衣袋里。
“晴儿,把这件铠甲穿上,我太胖了,已经穿不下它了。”内屋,高德勇拿
着犀牛皮甲在晴儿身上比了比,不由分说套向她的肩膀。
“嗯。”晴儿顺从的穿好铠甲,从头上拔出一个翡翠发簪,含在口中抿了抿,
又仔细的将它插回鬓发间。高德勇伸手为晴儿整理干净头上的碎发,爱怜的看了
她一眼,拉着她的手走向屋外。
庭院深深的城主府邸中,初冬的寒风吹得树梢呜呜作响,仿佛鬼哭般,让人
不寒而栗。帖木儿派来的幕僚及仆人早被饭菜里的迷药放倒,鼾声如雷。张老镖
头与高德勇各带了一组镖师,穿出角门,走进墨一样的慢慢长夜。
阿里玛图,这个昔日的繁华都市,如今只能听见北风的哭号。街角处,伸手
不见五指。没有人声,没有犬吠,除了偶尔传来的巡夜士兵的脚步声,什么也没
有。突然,几户没人记住的院落发出淡淡幽光,巡夜的士兵们立刻举着火把冲了
进去。院子里的幽光就在士兵们冲近时消失了,但当士兵们转身离开后,幽光再
现,打着旋儿沿着墙角跳动。
奶奶的,带队的小头目大骂了一声,带领士兵围住了院子,确认没有人逃出,
举着火把再度将院子翻了个底朝天。依然一无所获。迷惑的巡夜士兵退出院子,
才走出十几步,猛一回头,幽蓝色的光芒又出现在曾经的民宅里。
“围上去!”带队巡夜的小头目低声吩咐了一句,十几个士兵蹑手蹑脚的靠
近院墙。一个机灵的十夫长将手中的火把交给伙伴,壮着胆子走进院门,这次终
于发现了火光的起源。就在曾经沾满了院子主人血迹的墙角,几小块磷火淡淡的
烧着,显然是尸体在地里埋久了散发出来的鬼火。
“晦气,不知哪个倒霉家伙手脚不干净,杀了人也不说将尸体拖出城外。”
十夫长吐了口沫,用脚跺了跺,嘟嘟囔囔的将勘察结果汇报给了上司。
“晦气!”带队巡夜的小头目也吐了口唾沫于地上,虽然手下制造了无数冤
魂,个人早已不再相信鬼的存在,但在巡夜时遇到鬼火还是让人觉得心里毛毛的。
更何况刚才众人被鬼火戏弄得往来奔波时,自己曾经看到一个宽阔的黑影子在房
顶上飘了一下。
走过几条街道,连遇几桩怪事。士兵们都被吓得嗓子发苦,正害怕的时候,
又遇到了其他一伙巡逻队,巡夜的士兵们不顾纪律约束互相打起招呼,接说话声
音来壮胆。
“你们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一个百夫长服色的军官低声问友军。
“没,没,我们什么都没看到。”与他对面的士兵脸色顿时变得雪白,摇着
头强辩。
“嘴硬。”百夫长嘲笑的骂了一句,“一点儿鬼火就吓成这样,亏你们还是
身经百战的勇士!”
“不是一点,是好多。真奇怪了,这大冷天,不应该有鬼火才对,怪事!”
士兵们七嘴八舌的议论。
“我知道,都是你们这帮家伙懒惰,在院子里随便挖坑埋尸体。明天祈祷时
药心无杂念,否则又会看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百夫长一边吩咐各组继续巡
逻,一边认真的教训大家,“虽然我们是真主手中的惩罚之剑,但我们本身也要
虔诚祷告……”
话音未落,城西边又有一团光亮升起来。比刚才所有的“鬼火”都大的多,
迅速窜起,在夜空中迅速升高,在众人仰望吓迅速散成一团耀眼的殷红。
《明》第三卷国难第七章忠魂(六)
一团耀眼的殷红在漆黑夜空中瞬间膨胀,散开,比十个太阳还亮。随着震耳
欲聋的爆炸声,巡夜的士兵全部被脚下传来的震动晃得坐到了地上。一股带着硫
磺味道的热风迎面袭来,刚从地面上撑起上身的百夫长躲避不及,呼地一下,头
盔上保护耳朵的皮帘子被热风卷去了半边,剩余部分发出一股刺鼻的焦臭味。
火药库被炸!百夫长立刻明白了热浪的来源。一跃站起,抬脚向趴在地上不
敢动弹的士兵踢下去,边踢边骂:“起来,都给老子爬起来,去城西火药库,快
去火药库救人,去晚了,你们都得被绑在马尾巴后面拖死,天杀的贼球”!
今晚看到的鬼火全是人为的,为得是吸引巡夜者的注意力。挨了打的士兵从
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向火药库方向。阿里玛图城墙高大,刚好做为帖木儿
的东征部队的后方总补给站。为了给火药与粮食腾出屋子,仆从国的军队都没被
允许进城,只能在城外的山坡上扎营。这里的火药库被炸,则意味着此次东征火
药补给严重不足,弄不好阿拉伯骑士只能用马刀对抗中国西北那些高城大池。士
兵们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凄凉。补给不足,战死在东征路上还不算最惨,大伙因
为今夜的失职,被大爱弥儿下令惩处将比死还可怕。想到军法处那些尖桩和铁刷
子,几个胆子小的士兵开始嚎啕大哭。
“哭个屁。哭有什么用,赶快去救火。争取抓住纵火者将功赎罪,抓不到,
自己向火堆里一跳,谁知道你是怎么死地”,百夫长边骂边抹眼泪。接连的爆炸
声湮没了他的呐喊,巨大的火球一个个升起在半空中。整个阿里玛图城都被爆炸
声惊醒,士兵们抓着兵器,提着裤子,稀里糊涂地从各自的房间里跑出来,稀里
糊涂地跟着人流向火药库方向冲。
“得手”,躲在城市西南角一间大屋后的高德勇兴奋得大叫一声,带着七八
个帖木儿帐下亲兵打扮的镖师冲向了粮库,边跑,边用突厥语喊道:“火药库遇
袭,火药库遇袭,赶快去救火,赶快去救火”。
守卫粮库地士兵早已乱了阵脚,听到这纯正的河东突厥语,哪里顾得上分辩
真伪,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