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0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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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磕 更新:2021-02-25 04:11 字数:4973
太不知足。况且捞钱的风险甚大,前任布政使郭璞对官员监督还是很有一套,他
好像天生就不相信官员的道德操守,所以很多地方条文规定很细,特别是钱粮管
理上,简直就到了层层监督,资株必校的地步。跟着这样一个清廉又细心的长官,
官员们当然要小心很多。
新任布政使许浩达是跟着郭璞一路干上来的,萧规曹随是他的专长。朝廷准
许有爵位百姓弹劾官员的圣旨下达后,北平的官员更是谨慎,谁都知道这里是震
北军和新政的老巢,有功勋的退役军人和有钱的商家多得很,马路上扔块砖头都
能砸到几个子爵。给他们抓到把柄弹劾了,一辈子的前程就毁了。虽然没有罪证
的情况下的处罚是异地为官,可天下哪里的官收入有北平多?武大人在浙江当上
布政使,天堂之地还要写信来求着北平商人去那里投资呢。
“白兄,这次真的谢谢你”,三天后,《两江旧事》被朝廷查封的消息及前
因被受雇于报馆的写手托信使加急送到北平,大儒伯文渊沉吟半晌,感激的对江
南名士白德馨说。从白正抵达北平之日到现在,二人与报纸上论战两年余,胜负
未分,彼此之间反而有些惺惺相惜起来。
白正轻轻捋了捋下巴上长髯,依然是一身峨冠博带,飘然出尘的清高样,笑
了笑回答:“真让你给朝廷抓了去,没了对手,人生岂不寂寞。我与你是道义之
争,岂屑那些设陷阱害人的小人所为”。
观点一向激烈且不买官府帐的《北平春秋》能躲过这次报禁,很大程度上得
益于白正对政治的敏感,蓝玉刚一被调回京城,白正白德馨立刻劝告报馆掌柜詹
无忌停止对定西军战功的报道,把新闻及评论的主意力放到自家人,震北军和独
立师身上。为此伯辰还嘲讽报馆有失公正。《两江旧事》被查封,其他几家江南
小报馆相继被各自的地方长官勒令停业整顿后,所有人为《北平春秋》庆幸。
“白兄和伯兄都是当世大儒,同时为我报写稿,实乃我报荣幸,今天咱们到
鸣镝楼上喝上几杯,不醉不归如何”?报馆掌柜詹无忌笑呵呵的凑趣。眼前这两
人都是报馆的宝贝,文采俱属一流不说,各自还是一派儒学之领军人物。偏偏二
人水火不能相容,从报纸上打文字仗一直打到生活里,见面说不上几句话即开始
辩论,引经据典,妙语如珠,有时候掌柜的听着过瘾,都想举办一次擂台赛让二
人论个痛快,当然,如果能卖上几千张门票,则更令人欢喜。
“我今晚有些书要翻译,北平书院的图书馆弄了一套拉丁文图书来,好像是
古代希腊城邦制度一类,看起来非常吃力。我拿了人家的润笔,自然得赶快动手”。
伯文渊笑着推辞。和白正一块吃饭,等着听他背诵圣人语录吧,古人那些话能全
信么,北平和西方这些东西,古人有几样见过?坐井观天,天永远只有井口那么
大。
“不巧,北平义学一些读书人等着我今晚给他们讲上次春帏试题呢,这次皇
上倾力反贪,春帏拖成了秋帏,正好给大家多一点准备时间,把经书重温一遍。
殿试时也给家乡父老多争些光彩”。白正显然也不愿意和伯辰坐到一起,借着给
学生辅导功课开溜。
又失败一次,报馆掌柜摇头苦笑。旁边一个编修笑着劝道:“詹先生,还是
我们几个去吧。他们二位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在一块喝了酒,就不能像现在一样
泾渭分明了”。
“非也,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其人一日不停止篡改圣人典籍,我一日不能与
其共席”,白正这些年别的没改,倒是脾气好了很多,和年青人说话也多少带了
些笑容。
“你求的是纲常,我求的是平等。用各自的眼睛看圣人,自然圣人之意截然
不同”伯文渊笑着反击。人生而平等,都有权力表达自己的观点,这与他的观点
是否正确没关系。“我不支持你的见解,但我尊重你说话的权力”。
说罢,大笑着下楼,笑声在报馆中回荡。“白兄,当年嬴政焚书坑儒,和汉
儒杜撰的圣人诛少正卯,不是一回事么”。
“这……”,白正语塞。很多名儒津津乐道的事,到了伯辰这里全成了后世
腐儒对圣人的歪曲。特别是这“夫子诛少正卯”之典故,如果夫子诛少正卯有理,
就不能说皇上报禁之事不对,也不能说焚书坑儒不符合圣人之道,这期间不过是
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区别。
“山雨欲来风满楼,朝中现在乱成这个样子,还不知什么风波在后边。恐怕
等这次风波过了,朝野菁英也毁光了,玉石俱焚,玉石头俱焚啊”。一个年轻的
撰稿人叹息着说。
“这样子的人也叫菁英,若国之菁英皆盗国民之福址自肥者,国之耻也”!
白正嘲讽地骂了一句。虽然对新政诸多抵触,作为儒家理念的支持者,白正对官
员们的贪污腐败行为一样深恶痛绝。若所谓菁英者皆为贪墨之徒,若成为菁英的
目的只是为个人可多捞好处,那菁英和粪坑里的蛆有什么分别。“臣者,君之臂,
推恩天下,布政万民,若都像他们这种布法,让天下英才纷纷效仿之,恐怕……”。
白正不愿意说出下面的话,作为臣子,他格守着臣子的本分。在他心中,腐败该
反,贪官该杀,因为他们本身就没尽一个臣子的义务,反而给百姓起了非常不好
的表率作用,但是,用锦衣卫来反贪,以一个凌驾于国家和法律之上的机构来完
成这个任务,白正不知道,此事对大明来说,是幸,还是不幸。
第二卷大风莫须有(七)
莫须有(七)
猎猎大风,战旗翻卷如涛,数万手持简陋兵器的农民军和蒙古铁骑列阵对峙,
谁也不肯避开对方锋芒。
天际边传来隐约的歌声,“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方罢手,我是堂堂男
儿汉,焉能屈身做马牛……。”。
“先派人冲杀一阵,灭灭鞑子威风,否则军心难稳”,掠阵的军师刘伯温低
声对大将常玉春建议。
常玉春为难的看看手下诸将,骑兵不过千余,无论从质量还是数量都远远不
及对方,况且刚刚从另一个战场赶到,人马身上都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冲上去,
九死一生。
“我去”,少年蓝玉主动请缨。
常遇春点点头,低低说了一句“若有长短,汝子即我子”。彼此目光交汇,
透出尊重与信任。
“弟兄们,后退一步就是你们的父母妻儿,大家看着办”?蓝玉长缨在手,
指着后方提醒。
“杀,宁死不退”,无数农民举起手中削尖的竹杆、棍棒,列阵,肩膀挨着
肩膀,手臂擦着手臂。
“不怕死的,跟我一块斩将夺旗”,蓝玉将手中长枪向天空指了指,大喝一
声,提马越出本阵。后边,数百个骑兵以他为刀锋,形成一个锐利的三角形。
蒙古阵中也有将士迎出,银盔银甲,马刀映出一片幽蓝。
瞬间接近,蓝玉长枪一抖,灰缨上带出一抹殷红,放对的蒙古武将不相信的
看着他,直挺挺的倒下马去。
二马错蹬而过,蓝玉枪尖斜挑,将另一个蒙古武士刺于马下。迎面冲过来的
蒙古武士越来越多。左侧,一个络腮胡子大骂着,挥刀向蓝玉肩膀猛砍。
紧盯着对方眼睛,如草原上对峙的恶狼,忽然看到对方瞳孔的紧缩,蓝玉轻
轻笑了,身体微斜,用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在最后瞬间避开了刀锋,手肘借势向
外一翻,枪纂重重的顶在对手的肋骨上。
肋骨的碎裂声在千军万马丛中显得分外清晰,对手身体晃了晃,落马。不用
再给他补上一枪了,骑兵对冲时从马上掉下来的,绝对没有在马蹄下生存的希望。
明年春天,这里的油菜花绝对开得最亮丽。
右侧同时也有刀光闪动,已经没有时间闪避,蓝玉把身体尽力向马左侧倒,
痛楚的感觉从没有盔甲保护的大臂上出传来,大喝一声,长枪回扫,枪杆狠狠的
砸在偷袭者的铁盔上,将圆盔砸成铁饼。
挑、抹、砸、捅,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稀,眼前的刀光越来越急,身边的同
伴越来越少,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血,滴滴答答的顺着征衣的边角流下,不知
哪滴来自敌人,哪滴来自自己。
近了,近了,已经能看见蒙古人的羊毛大纛,四个壮汉跨在马上擎住他,一
动不敢动。旗子太重,一个人很难扶住。
“要命的闪开”,一条血影从人海中绝无可能,偏偏真实的出现在擎旗者的
面前,没等他们来得急表示惊讶,湿漉漉的长枪已经砸过,战马一声长嘶,仆倒
在地上。将马背上的蒙古护旗手狠狠摔下。蓝玉探臂将蒙古中军大纛扯离旗杆,
半空中挥舞几下,狠狠敌摔在地上。
周围的蒙古人全愣住了,没有人敢相信一个连全身铠甲都穿不起的人能从阵
前杀到中军,在他身后,是一条数百米的血路,汉人和蒙古人的尸体交织倒在那
里,构成一条红线。
“蒙古人的大旗倒了,蒙古人的大旗倒了”,义军中传来一阵欢呼,无数锄
头、菜刀、门闩高高举起,踏着勇士的血迹杀了过来。
“喀察”,半空中响起一个炸雷,雨,终于落下,浇在身上的伤口里,痛彻
心脾。
疼,好疼,剧烈的痛苦让蓝玉睁开双眼,几个锦衣卫拎着水桶站在他面前,
将冷水兜头浇下。
原来不过是一场梦,一个少年时代曾经的强国梦。当年万里觅封侯,关河梦
断何处?
皮鞭、烙铁、夹棍、铁蒺藜,阴森的班房里,带着血的刑具触目惊心,空气
中不时传来新鲜的血腥味道。
“蓝大将军,你醒了,该给我们一个答复了吧,您瞧这大热天,您也让咱们
大伙儿都歇歇”。一个身着校尉服色的锦衣卫皮笑肉不笑的问道,声音听了让人
心里发凉。
蓝玉抬头看了几个锦衣卫一眼,轻蔑的冷笑道:“蓝某有什么好招的,蓝某
干的事,天下人都看着,要杀就杀,何必找这些埋汰事污辱蓝某名声”。
“吆,嘴还挺硬,看了苦头还没吃够啊,大将军,别怪哥儿几个心狠,上边
交待下来的事情,我们不能不办好,来人,把新做的”恨不死“请过来,让蓝大
将军尝尝”。校尉大声吩咐,几个爪牙答应一声,出门去抬刑具。
“恨不死”是锦衣卫的最新“发明”,用一个木笼将犯人装在里边,脚底下
放上一块钉板,脖子上做一个木枷。受刑者脖子被木枷夹住,全身只有脚趾能着
力,而着力的地方,肯定是钉子的尖端。蓝玉前几天亲眼看着一个旧部在上面挺
了两个时辰,然后让说什么就说什么,把小时候偷看女人洗澡的事情都供了出来,
在蒙古人刀尖下都没皱眉的汉子,就这样毁于自己人手中。
“你过来,蓝某让你看样东西”,蓝玉摇摇头,招呼主持审讯的锦衣卫。
锦衣卫官员心中一喜,以为蓝玉身上还有没搜到的金银细软,主审蓝玉的官
吏已经换了三茬,每茬都拿不到口供,而且还不肯对蓝玉家人用刑,这个官员是
第四个,也是用刑用得最狠的一人。蓝玉家中男丁都被他拷问遍了,每个人不是
乱招就是说概不知情。气得他把突破口转向女人,结果头天就审死了一个,监狱
中两个自杀的还不包括在内。害得上司大骂他无能,蓝家的女人是太子的亲戚,
被皇上杀了谁也没话说,若被拷死在狱中,一旦太子问将起来,麻烦不小。所以
最后的突破口还是放在蓝玉身上,诸般能想到的刑罚都搬了出来,他就不信问不
到逆贼的口供。
“要是大将军有事相托,咱家也愿意代劳,但这刑罚么,只要将军不招,在
下也无法在上司面前给你求情”。校尉压住发财的喜悦走到蓝玉跟前,心想,怪
不得别人不肯用大刑,原来都拿着这厮好处,待老子把值钱东西都拿出来,再叫
你知道什么是铁面无私。
“说吧,东西在哪”?贪婪的目光如同看到羊羔的恶狼。
“拉开蓝某衣服”,蓝玉低声命令,声音中透出一种无法抗拒的威严。
校尉瞪了蓝玉一眼,细声细气说道:“吆,你还以为你是大将军呢,也罢,
今天就让咱家伺候伺候你”。语毕,伸手将蓝玉的已经成为碎条的囚衣扯落。
一条条伤疤纵横交错,呈现在校尉面前,新伤痕压着旧伤痕。刀伤、箭伤、
枪伤,几块骨头突兀的在表皮下竖立,那是蒙古人在蓝玉身上留下的纪念。
校尉被惊呆了,一心想立功受奖的他从没在人身上看到过这么多伤口,正惊
诧间,听见被铁链缚在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