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节
作者:死磕      更新:2021-02-25 04:09      字数:4886
  庸之道,过之与不及都会祸害百姓,这个把握尺度,也需要计算得出,不能凭个
  人好恶。譬如贩货到一地,货少则运费太高,无利可图,货多则多出部分无人问
  津,也是枉费力气。”武安国用最浅显的道理,向朱元璋讲述基本的经济数学思
  想。这些都是他和郭璞、李善平等人在怀柔时闲谈而得出的结论。以武安国这几
  年的经验,他认为目前这个国家只有道德上的模糊概念,没有完整的统计,也从
  来没有一个合理的预算,很多政策,从出发点来说,立意都是好的。实际执行起
  来,由于数学不精确,没有精密的经济计算能力却又精精计较,经过糟糕的混乱
  的币制和税收核算方法扭曲之后,带来的往往是祸害。所以他想借海关初建的机
  会建议朱元璋让官员们学一些数学,这样考虑问题也会有量化的概念,而不是凭
  主观判断去定性。
  “依卿之见,莫非这文武百官,都需要再去学习算数不成”。朱元璋怀疑的
  问到。他年青时做过小贩,卖过水果,关于贩货多少的问题自然很清楚。但打破
  儒家“半本论语治天下”的基本观点,他是不可能接受的。武安国自己也明白,
  除了怀柔的这帮弟兄外,整个朝堂上,恐怕没有人能理解他的统筹观念。唯一可
  能对此有些概念的,就是李善长这个睡不醒的老狐狸,但想让他开口,恐怕比登
  天还难。
  “正是,不必专门去学习,但需要多少知道一点,这样为陛下效力时才能更
  到位。这不是臣的创新,而是圣人的倡议。古之士大夫,礼、乐、射、御、书、
  数六艺皆通习之,今之士大夫,只知道读诗书博取功名,御、数二艺一窍不通。
  手无缚鸡之力,胸缺谋划之才,既不能御敌国门之外,又不能为陛下分忧朝堂之
  内。臣以为,陛下既开兵法学院,培养武将。也应在国学内增加御、数二科,让
  文人习一些武艺,强健其体魄。学一些算术,知道过日子如何去精打细算。这样
  等将来开疆拓土后,地方官不至于无人可用。也不至于和海外诸国打交道时,被
  人家算计,失了国家颜面。”
  这几句话把拓土之后,如何应对外面的整个世界这个命题摆到了朱元璋面前,
  让他不由得陷入深思。以前没有人告诉他海外还有这么多国家,他可以不考虑这
  些。现在,地图就在他面前摆着,做一个称雄宇内的千古帝王这个念头,在他心
  中熊熊燃烧。所以他可以忽略文官们指控的武安国的种种“僭越”行为,因为武
  安国是他通向世界的向导与先锋。只要武安国所作所为没有威胁到他的统治,他
  就可以让武安国放手施为。并且通过自己的观察,他认为武安国不是个有野心且
  功于心计的人,否则也不会落下那么多把柄。以目前空虚的国库,被人算计了还
  充大方,朱元璋是万万不会做的。况且,这会让他颜面无存。对他而言,这比打
  了败仗还难受。沉吟了半晌,他折中地接受了武安国的提案,以后朝臣们举荐的
  新人,无论充当什么职务,在到任之前,必需到国学学习御、数二艺。更深层次
  的原因,他借鉴了开武学,给武将灌输精忠报国思想,消除武将的派系这个办法。
  认为通过国学的学习,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切断被举荐的官员和原来举荐者之间的
  关系,加强自己对官员的控制。
  “今日你给朕出了三个好主意,朕一时想不出如何赏你,这些东西,朕就不
  和你计较,算你功过相抵了”,朱元璋指着桌子角上的奏折说道。看看外边天色
  渐暗,他知道今天又和往常一样,和这个野小子聊得忘了时间。贴身太监们还在
  一边,小心翼翼的等着他下令用午膳。这不卑不亢的野小子,的确让他充满好感。
  武安国笑了笑,谢了恩。顺便为自己分辩了几句。如果凡事都不创新,也造
  不出克制蒙古骑兵的火器来。奇技淫巧,只是无聊文人的污蔑之词。不信去这些
  人家里去查一下,他们谁家都没少用这些奇技淫巧的东西。若说和百姓争利,怀
  柔百姓可以说是全国最富有的百姓,争利有越争越富的吗……。朱元璋只是静静
  的听着,武安国急切的为自己表白样子,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至于是不是污蔑,
  还不是自己的一句话。当听到武安国说起白虎和青龙不过是误打误撞才杀死的谦
  逊之词时,朱元璋突然插言道:“那白虎可是稀世之物,你要没些本领,也降不
  了他,武卿不必过谦”。
  “陛下,那白虎臣当年在动物园经常见到,也没什么稀罕,那天实际上是它
  爬得太高摔死的,臣那几只防身的弩箭只射瞎了它的眼睛。”
  动物园是什么,朱元璋好奇心又被钩了起来。武安国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说走
  了嘴。只好解释说是海外贵族收藏各地珍禽异兽的园子,是收银子才给看的,每
  年可以赚很多钱。朱元璋慢慢的点点头,说道:“将来,朕也造这么个园子,放
  在郊外,每天开放给百姓,与民同乐,那些化外蛮夷,就是小气。武卿,那虎皮
  后来你收到了何处,能否拿来让朕一瞧?”
  虎皮,武安国愣了愣,这大明朝的人怎么都对这东西感兴趣,微笑着说:
  “启奏陛下,臣当年犯穷,把虎皮卖了过日子了”。
  “噢,传说中点石成金的武大财神也有犯穷的时候”?朱元璋打趣道。
  “臣刚到怀柔时,身无分文,加上臣饭量又大,无肉不欢,臣又没有刮地皮
  发财的黑心肠,打虎杀蛟得的那些银子,够几花啊。好在虎皮卖了个好价钱,才
  有了后来做生意的本钱”。武安国用大实话笑着说。
  “刮地皮,这个词有意思,如果全国官吏都有你做生意这番本事,估计也会
  少祸害些百姓。不过朕估计,给了他们做生意的本钱,用太子的话说,他们照样
  会赔得当了裤子。还是老老实实拿着朕给得俸禄,吃安稳饭的好。真的刮地皮太
  深了,免不了要被朕刮他们的皮,剥出他们的黑心肝来”。
  君臣哈哈大笑,一场风波,就这样消于无形。
  出了宫门,远远的就看见张正心在街角着急的张望。看见武安国的身影,小
  家伙高兴的扑了过来。这两年吃的营养好,加上每天跟着武安国做各种健身运动,
  又在曹振那里学了好多功夫,张正心发育得已经是同龄人中的大块头,武安国几
  乎被他扑到。两人说说笑笑往回走,又看见曹振、郭璞在街角转了出来。原来大
  家都觉得今天情况不对,下午,朱棣已经进宫打听消息,发现没什么异常,才安
  下心来。武安国一摸张正心的腰,里面鼓鼓的别满了上了子弹的三眼短铳。再看
  看曹振和郭璞,也差不多同样情形,心中一阵感动,估计今天真出了问题,这几
  位就要冒着抄家灭族的危险闯宫救人。
  几人相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之中,走到秦淮河边,包了一只画舫,吩咐船
  家向河中荡去。边吃,边听武安国介绍今天的情形。
  “你这徒弟胆子忒大,武兄再不回来,估计就要让他哥哥把炮兵拉出来造反
  了”十三郎打趣道,说得张正心小脸一红,把头埋进了面前的饭碗里。
  “我觉得万岁不会对你怎样,现在正是用人之季,他才不会自断手臂。古人
  说:王者威胁一个人,凭借的是一国之力,距离七步以内,就凭借不了国力了。
  召你到御书房,本来就没有杀你之心,只想吓吓你,让你好好听话,这不过是基
  本的帝王之术罢了”。郭璞笑着安慰道,忘了下午是谁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是啊,他要杀你,在朝堂上就把你推出去砍了。御书房内,你这块头,离
  他又那么近,恐怕没等武士抓你,他自己就被你掐死了。好没来由,我自己吓自
  己”。十三郎笑着说。“不过你这次是把文官们全得罪了,这些家伙个个眼高于
  顶,你建议皇帝命令他们学习算术,不是明着寒碜他们么。郭兄,我可不是说你”。
  “没关系,我也觉得有些人看不顺言,整天大义微言,整个一个假道学。所
  做的事,没有一点上得了台面,连街头混混都不如。唉,这文人无耻起来,可比
  没读过书的厉害多了,再无耻的事都能找到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不过我们以后
  要小心了,北平所做的事,不能再被他们抓住把柄。回去拿点水晶琉璃,堵他们
  的嘴,这叫什么事,做正事的反而得拍不做正事的马屁。”郭璞对当朝的很多文
  官也有些不满,摇着头说道。
  “今天皇帝又问起白虎之事了,我告诉他虎皮被我卖了,郭兄,记得当时你
  让人到处宣扬虎皮卖了,是为了何故”?
  “何故,武兄弟真是纯厚之人,估计万岁也看出了你这一点才不难为你。那
  白虎皮,从古到今只有两个人拥有过,一个是当年的汉高祖刘邦,另一个是咱们
  的当朝皇帝,当年常将军打到后献给他的。愚兄当时看你没有逐鹿天下的野心,
  才赶紧帮你卖了避祸”!
  “啊”,武安国这才明白当初郭璞良苦用心。心头涌上一阵阵暖意,推翻朱
  元璋自己做皇帝,这个念头他从来没想过。不是他没有胆量,而是他从历史中看
  到,每次改朝换代,中国都要付出减少一半以上人口的代价。“当皇帝真的那么
  有趣么”武安国苦笑道“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等场,到头来苦得都是平头百姓而已。
  无论提出的理由多么高尚,还不是一样要血流成河,几千年来我们杀来杀去,还
  不是给外人看个笑话。当上了皇帝又怎样,整天防着这个,防着那个,连睡个好
  觉都是奢侈。何乐之有!大丈夫立于时间,能仰无酢,俯无愧,足矣”。
  “武兄如此胸怀,真的让那些猜忌你的人羞死。内乱起来,死得还不都是国
  之栋梁,留下来的不过是幸运的和逃跑快的。那个花了千金买虎皮的人,早晚要
  生出祸端,不知多少人死于非命呢,咱们小心些,等着瞧吧!唉,有力气不说御
  敌国门之外,全花到自相残杀上了”十三郎叹息到。三人相对无话,沉默一会,
  又转到朱元璋的问话上来。
  “武兄,你那天在湖上到底和舅父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言语,害得他要辞官
  不作,否则以舅父的谨慎,应该不会作出牵累你受怀疑的事”。十三郎疑问道。
  武安国看看郭璞,有看看曹振和低头听他们说话的张正心,心想,等此间事
  一了,兄弟就要各奔一方。一个海上,一个辽东。不知多长时间才能夺了辽东,
  平了倭寇,今后相见的机会恐怕不多,不如把话说明白,无论意见是否相左,兄
  弟之间日后也不会生分了。
  “徐老将军问我兄中之志,我告诉他,我希望天下所有的人可以生活在同样
  的阳光下,无论贫穷、富有、出身、地域,可以彼此拍拍肩膀,互相叫声兄弟,
  再也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没有所谓的精英,可以把别人踏在自己的脚下”!武安
  国望着窗外黑黑的河面,大声说。初到大明,他只是机缘巧合,救了那个村子。
  那时的他如同从一辆不知去向的火车上下来,走出一个陌生的车站,在人流中茫
  然不知该走向何方,只能随着人流。后来感到此间人的质朴,决定保护他们不受
  别人欺负。从保护一村到保护一县百姓,到最后迫于蒙古人的兵势,不得不奋起
  抗敌,可以说一直是被动的做事。总有人问他要什么,他自己也总是这样扪心自
  问。在这另一个时空,他的确是个无所挂牵之人,无论过得精彩也好,平淡也罢,
  永远不会再有那双关注的目光。然而,这些日子,他感到了无处不在的等级,无
  处不在的威胁与压制,这是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无法容忍的。在徐达问起自
  己的刹那,他决定,既然自己已经改变了历史的轨迹,索性改变得更彻底些。
  “可你现在所做的,可是富国强兵之道,皇权会越来越强大,而不是越来越
  弱,不和你所求背道而驰吗?”郭璞沉思了一会,幽幽的问。
  “一个强大的国家,不一定要有一个强势的政府,国家和政府是两回事。李
  凌那天说得好,不在于国家是否强大,而在于力量是否均衡,如果民间有足够的
  力量与政府抗衡,皇帝也不敢为所欲为。所以,我们首先要让民间拥有自己举足
  轻重的力量。这并不是要造反,而是要让官员们有所顾及。力量对等了,他们才
  会平等待你。并且所谓皇帝,在我眼中,不过是百姓的代表,骨子里的血并不比
  普通百姓高贵”。武安国解释道。他不指望自己这番话郭、曹二人能懂多少,只
  是想告诉他们自己心中的志向。
  郭璞看着武安国,这么几天,自己这位肝胆相照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