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节
作者:赖赖      更新:2021-02-25 04:07      字数:4997
  胡一百就哈哈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然后说:你对小邱是铁了心了,你要是不和他那么快就结婚,说不定我抢也把你抢过来了。
  说到这儿,俩人都不说话了,都想到如果那样的话,结果又是什么样子呢?俩人都不敢想,也不能往下想了。
  他们现在已经是亲家了。前几天,柳南和望岛来信了,两个孩子已经在内蒙古结婚了。现在望岛已经是连长了,柳南也是通讯连的副连长了。
  也就是说,不管他们承认不承认,孩子又把两家人的情感更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了。
  胡一百就说:小柳哇,没想到,咱们会成为亲家,咱们这辈子没缘,孩子们替咱们圆上了,这也是一种缘呢。
  柳秋莎还能说什么呢?
  四十八
  邱柳北回来了,她回来之前没有任何的信息,她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她带着五岁的儿子刘小疆。
  邱柳北的突然回来,改变了柳秋莎沉闷的生活,她变得有事干了。邱柳北这次回来就不准备走了,部队精简整编,她和刘中原都被确定转业了,她是回来联系工作的。刘天山和王英也退休了,退休后的他们回了老家。邱柳北不想跟着刘天山他们一起回老家,便决定回来联系工作。刘中原现在还在新疆,他等着办手续,也就是说,邱柳北这次回来是打前站的。
  柳秋莎这是第一次见到外孙子,她第一次去新疆时,柳北和刘中原还没有结婚,正处于眉目传情的阶段。那时,柳北刚和夏天来结束了那场你死我活的恋情,心里急需找到一份慰藉,后来刘中原就及时出现了。柳秋莎第一次见刘中原并没有留下太深或者说太好的印象,只感到那是一个很腼腆的小伙子,正在军里警卫排当排长。
  后来,柳北写信说已经和刘中原结婚了,那时,柳秋莎还在靠山屯。柳北对自己的婚姻在信里轻描淡写地画上了一笔。后来柳秋莎又想,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只要柳北自己愿意,也就随她去吧。在以后的信件中,柳北仍写得很简短,后来只告诉他们,生了个男孩。也就这些,别的也就没什么了,至于是否生活得幸福、美满与否,则在信里省略了。
  那时邱云飞还长吁短叹地惦记着柳北,他一提柳北长柳北短的,柳秋莎就不高兴,她认为纯属多余。自己十五岁离开靠山屯,这么多年让谁惦记了,她不还是生活得挺好?不管姑娘和儿子只要离开这个家门,他们就应该独立,去奋斗去生存,别的都是扯犊子。父母能跟他们一辈子吗?日子是儿女自己过的,父母能替他们去过日子吗?
  从那以后,邱云飞就不好意思在她面前提想孩子们的事了。
  柳北的回来,还是打破了家中的宁静。那一阵子,部队转业干部很多,都想找一份满意的工作。因此,不惜调动一切社会关系,挤门盗洞的。
  柳北最先征求了母亲的意见。
  她说:妈,你看我转业回来,干点什么工作好?
  柳秋莎就说:只要你自己愿意干的,干啥都行。
  邱柳北的意思是想让母亲帮帮忙,母亲那么多熟人,有不少在地方上当着局长、处长的,没想到,母亲没搭这个茬儿。
  接下来,柳北就单刀直入了。
  柳北说:妈,帮我找找人吧,我在新疆这么多年,这里谁也不认识。
  母亲就陌生地看着柳北,然后说:我不认识谁,路还得靠你自己走。
  就这样,她三言两语地就把柳北的路给堵上了。
  柳北别无选择地便找到了父亲。邱云飞对柳北的回来是举双手赞成的。他曾经说:在哪儿好,也不如在家好哇。
  这是他自从送柳北参军后,第一次见到柳北,柳北那时还是个孩子,单薄的身体背着行李走上了军车。现在柳北都三十多岁的人了,她已经是孩子的母亲了。
  他和柳北突然见面时,他的眼圈红了,站在那里半晌没有说出话来,还是柳北颤声叫了一声:爸——
  邱云飞就说:好,好,回来好哇!
  柳北的回来,邱云飞表现得最积极,他收拾房间,还主动地去买了一回菜,把柳秋莎做好的菜一盘盘地端到桌上。那天,他还喝了点酒,邱云飞是不胜酒力的,喝一点酒就脸红了,然后他就说些酒话,他说:柳北回来好,就差柳南了,要是柳南回来,咱们家就齐了。
  柳秋莎不爱听这些话,便打住邱云飞的话说:你就少说两句吧,柳南人家生活得好好的,回来干啥?
  邱云飞就不说话了。
  柳北已经跑了几趟军人安置办公室了,并没有什么结果。一天晚上,便来到父亲的房间,还没等她说话,父亲先开口了:联系工作是不是有些困难?
  柳北就叫了一声“爸”,眼圈就红了。
  邱云飞就说:你妈不帮你,我帮你。这么多年,自从你走,没求家里啥,爸一定帮你。
  接下来邱云飞就不停地打电话联系,他现在是军事学院副院长,这几年不比以前了,学院、大学的很吃香,邱云飞认识了许多社会上的人。
  三联系两联系的,就联系成了,他不仅为柳北联系好了工作,还为刘中原也联系好了工作。
  接下来,接收手续、调函什么的,就柳北自己跑了。
  在柳北联系工作的日子里,柳秋莎和刘小疆的关系掀开了历史的新篇章。
  刘小疆的性格像柳秋莎,这是她自己总结出来的,她说和外孙有缘分,两人一见面就开始相互喜欢了。
  白天的时候,柳秋莎领着外孙满院子乱转,她逢人就说:这是我外孙,叫刘小疆。来,小疆,给爷爷打一道拳。
  刘小疆不知在哪儿学会了一路拳术,表演给柳秋莎看过,柳秋莎看了,就更加喜欢上了这个长得虎头虎脑的外孙。
  刘小疆的拳脚在众多人面前表演过,都得到了一致的好评。这天,柳秋莎又带着刘小疆在胡一百面前表演了一番。胡一百看完了拳脚评论道:好,不错,将来一定比你姥爷有出息。
  胡一百这么多年,一直都不认为邱云飞有多大出息,在爱情上他败给了邱云飞,但他一直认为,没有真正打过仗的男人不是好男人。现在邱云飞当上了副院长,还有滋有味地工作着,但他认为,这样的工作谁干都可以;但打仗不行,不是每个人都能指挥千军万马的。所以在他的心里从来没把邱云飞当成过人物。
  柳秋莎见外孙子得到了这么多好评,一激动,在体育用品商店里给外孙买了一把三节鞭。那东西是铁做的,摇起来哗哗地响。刘小疆就挥舞着三节鞭在院子里横着走路,冲比他大的孩子经常叫号,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咋的,不服哇,不服就过来遛遛。
  柳秋莎听到了,不仅没批评他,反而还拍手打掌地笑,鼓励道:行,行,我们家的小疆有种。
  在新疆的时候,刘小疆就让柳北操碎了心。他只要去幼儿园就一准闯祸,今天把这个小朋友打了,明天又把那个咬了。柳北就跟救火队员似的,跟被打孩子的家长今天检讨,明天赔不是的。
  柳北也打过刘小疆,可是不管用,没两天就又惹祸了。惹完祸,他还梗着脖子冲人说:咋的吧,我爷爷是军长,不服咋的?
  接下来的结果就是柳北暴打一顿儿子,但这种收效并不大。在教育孩子的问题上,柳北曾和小疆的爷爷奶奶发生过强烈的冲突。
  刘天山说:孩子哪儿有不淘的,除非是傻子,淘孩子才有出息,我小时候就淘,那一年我放牛……
  王英说:淘小子,浪闺女,小子淘点没啥。
  这次柳北下定决心不跟刘天山一家回老家,也有这方面的原因。没想到的是,柳秋莎对待刘小疆和刘天山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柳北就冲母亲说:妈,以后你不能这么惯小疆,他这样下去,以后就管不了了。
  柳秋莎就说:不能管,孩子也没犯啥错,管他干啥,再管不把孩子管傻了?
  柳秋莎的腔调与刘天山如出一辙。柳北的脸就黑了,她预感到,以后为了孩子不会少和母亲争吵的。那时她就想:等刘中原一回来,就搬出去,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四十九
  不久,刘中原就回来了。
  刘中原回来那天,柳北去车站接他。邱云飞为了显得重视,还专门派出了自己的车。当柳北去接刘中原时,邱云飞显得忐忑不安的样子,他一次也没有见过刘中原,因此他显得有些兴奋。
  他一遍遍地向柳秋莎询问:中原这孩子咋样?
  柳秋莎坐在那里看电视,用眼睛翻看邱云飞,她在有意吊他的胃口。
  邱云飞就在屋里转来转去的,然后又问:中原这孩子,是高还是矮。
  柳秋莎就没好气地答:不高也不矮。
  邱云飞又问:是胖点还是瘦点?
  柳秋莎依旧答:不胖也不瘦。
  那,那他的性格呢?邱云飞恨不能立马把刘中原的祖宗三代都问个遍。
  柳秋莎终于忍不住,吼一声:一会儿你看了不就知道了!
  邱云飞没词了,他似乎还有一肚子话要问柳秋莎,可他张了张口,又把那些话咽回去了。他知道,问了也白问,还讨了个没趣。于是他就一遍遍想象着刘中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终于,柳北领着刘中原进门了。刘中原进门时,柳秋莎连眼皮也没抬一下,继续看着自己的电视,是邱云飞上前开的门。
  刘中原仍然穿着军装,只不过是没有领章帽徽了。刘中原进屋就给邱云飞敬礼。柳北介绍道:这是我爸。
  刘中原就干干脆脆地叫一声:爸——
  邱云飞就伸出一双潮湿的手,和刘中原热烈地握在一起,刘中原就红了脸,咧开嘴笑。
  后来刘中原又来到柳秋莎面前,硬着声音叫了一声:妈——
  柳秋莎就不紧不慢地说:来了,坐吧。
  刘中原就坐在了柳秋莎身旁的沙发上,邱云飞也过来坐下了。柳北忙着去做饭。
  柳秋莎就把身子坐正了,望着刘中原,严肃认真地说:中原,我问你几句话。
  刘中原低下头,像个待嫁的闺女似的答:妈,你说。
  柳秋莎就说:你跟柳北到我们这儿来落户,你爸你妈同意?
  刘中原的头就更低了一些,小声地答:我听柳北的。
  柳秋莎又问:你自己愿意来吗?
  刘中原又答:我听柳北的。
  柳秋莎就不说什么了,扭过头去看电视。
  邱云飞可捞着机会了,和刘中原从新疆到东北,天上地下,东南西北地说了个遍。谈这些的时候,刘中原似乎轻松了些,不那么拘谨了,但还是一句一答,从没主动说过什么。
  吃完饭之后,天就晚了,柳北一家进屋休息了。柳秋莎也关了电视,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邱云飞似乎早就等着这样的机会,也跟着进了屋。
  邱云飞就搓着手说:不错,不错,我看中原这孩子不错。
  柳秋莎就答:不错个屁,你看那样子,三棍子打不出屁来,还有啥不错的?!
  邱云飞受了抢白,显得很不服气的样子说:这孩子本分听话,我看挺好。
  柳秋莎又答:听啥话,连父母的话都不听了,就听老婆的话,这样的男人还有啥出息!
  邱云飞自顾自地说:柳北以后不会受委屈,挺好,我看挺好。
  柳秋莎就说:狗屁,一个男人,哼,真是的。
  她不说什么了,拉过被子把自己蒙上。说心里话,她对自己的女婿真的很不满意,她心目中的男人就不应该是这个样子,而是高高大大,孔武有力,说话办事利利索索,干脆果断。在刘中原身上看不到这些,她很失望。于是她就想,部队整编,不整这样的人还整啥样的人?这样的人就不适合在部队工作,如果有一天打起仗来,能打败敌人吗?她想到了刘中原,又想到了身边的邱云飞,突然把头抬起来吼了一声:你们都是一路货色!
  这声吼吓了邱云飞一跳,邱云飞正沉浸在对女婿的想象中,眯着眼睛,很放心的样子。
  邱云飞望眼柳秋莎就说:你发啥癔症呢,怪吓人的,我和谁一路货色了?
  柳秋莎没好气地说:说你们呢,等到打起仗来都是吃闲饭的货。
  一提起打仗,邱云飞就悲哀了,在过去的岁月中,他的确没有可圈可点的功绩,就是立过的那次功也是因为采访,不及柳秋莎,每次立功都是硬邦邦的。可眼下毕竟不是从前了,他现在是个有用的人了,他不仅是副院长,还是学院专家组的成员,许多过去的作战事例要分析,制定教学大纲等等,都少不了他。所以,他对柳秋莎的话不敢苟同,便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呢,可不能那么看。
  柳秋莎一听来了气,呼一下坐了起来,指着邱云飞的鼻子说:就你那两下子还河东河西,我没看出你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