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节
作者:
阎王 更新:2021-02-25 04:04 字数:4868
楚很深地刺进了他的心灵。他推开桌上的酒杯,决定马上去医院。
走出家门,古传利才想到应该通知罗旭,叫罗旭一起去。他说不清楚怎么就生
出了这样的想法,只是就这样想到了。
罗旭应该还不知道洪子寒报病危,可能连洪子寒住院都未必知道,罗旭一旦知
道洪子寒报病危会怎么样?痛苦还是解脱?留恋或者顿悟?古传利想象不出,古传
利从来没有准确地判断把握过罗旭,罗旭总是出乎他的预料之外。古传利凭着直感
坚定地认为在这样的情形下请罗旭去看洪子寒,对洪子寒将是其他任何东西都无法
替代的安慰。古传利没叫司机,也没拦出租车,在这个黄昏临近之际,他渴望踏着
如血的残霞走一走。
古传利和洪子寒一起认识的罗旭。是若干年前了,古传利和洪子寒去参加名流
沙龙,那时候“沙龙”一类活动刚刚时兴,他们俩均不是什么名流,那个晚上能够
参加完全由于偶然。他们俩走进那间装修得非常欧化的厅堂,古传利的眼光很快便
被其中的一位女性抓住了,他无意中扫了一下洪子寒,发现英雄所见略同,洪子寒
显然也被那位女性所吸引。那是个不很年轻的女人,大概有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了。
她没像各路名流那样站在醒目之处,亦无侃侃而谈让男士们围拢在身边,她独自坐
在一个清冷的角落,宁静而恬淡。那个角落光线暗淡几乎弥漫着黑管演奏出来的忧
郁,唯有远处一支射灯的柠黄色光线很细地轻轻从她脸上划过,于是那宁静恬淡和
弥漫的忧郁中便亮起了一个成熟女性独具的明媚。古传利把目光转向洪子寒,洪子
寒正望着他。
你上去认识一下?古传利对于女性,在最初阶段每每表现出与生俱来的拘谨。
你这个建议很有价值。不过为什么不我们俩人一起去呢?我需要公平竞争的原
则对我的魅力作必要的保护,我不愿意在任何事情上抢朋友之先。洪子寒惯有的锋
芒和浪漫气息还在开始之前已经表现得淋漓尽致。
我的外形不适合跟陌生人打交道,你应该了解这一点。先走一步不等于胜券在
握,不是说好拳手往往后出拳吗。你现在还没有负疚的资格。古传利推了洪子寒一
把。
“黄雀在后”未必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哟。洪子寒丢下这句笑谈,穿过睽
睽众目径直走过去。
那次名流沙龙之后的一个晚上,洪子寒和那位女性出现在古传利面前。洪子寒
要作介绍被古传利拦住了,古传利对罗旭说我和洪子寒同时认识你的,不过他比我
先知道你的名字,除此之外对你他不会比我知道得更多。洪子寒开心地大笑起来,
笑罢了指着古传利连声表示现实主义真厉害。那个晚上大家分手的时侯洪子寒对古
传利耳语:对于女性尤其是成熟美丽的女性,还是浪漫主义者获胜的可能性更大。
结果不幸而被洪子寒言中,罗旭果然与洪子寒产生了许多人知晓又没有谁讲得
清的关系。借人是一种沉重的人际关系,对于有追求的男人这种沉重又十倍数十倍
地沉重于普通人。古传利曾在一段时间里反复用这句话宽慰自己,欲使自己从难以
言喻的酸楚中解脱出来。古传利酸楚还不完全因为罗旭,天下女人很多,优秀的女
人也很多,古传利的难受之根在于他不能忍受任何人强于自己。可是他失败了,既
难以宽慰自己那颗受到伤害的心,也做不到从郁闷的情绪中解脱。对于罗旭他不仅
恨不起来,反而愈加感到她对于他的某种难以言表的吸引力,对洪子寒却再也无法
如过去那般亲密无间了。副部长余宏荫有一次问古传利,洪子寒和罗旭是否有关系。
古传利原本想说没什么关系只不过一般朋友,但话出口却成了“具体的不大好讲,
到底关系深到什么程度只有他们两人自己知道。如今的许多议论往往不是空穴来风。”
古传利注意到余宏荫的脸色就有些变,余宏荫对洪子寒一旦不满意,其严重性不言
而喻。洪子寒的命运在余宏荫手里握着。虽然余宏荫没有明确表态,古传利也知道
他的话起了作用。对于男女两人间的关系要么处理要么沉默,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但是沉默不等于没有传言,不处理不等于没有影响,从某种意义上说传言和影响往
往比处理更利害。以往极其严重的事情、以往极其敏感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现在
对洪子寒还有伤害么?古传利感到了内心的疚痛,他忽然惊骇的想:洪子寒这么快
这么急地走到了生命的终点,是否也有他推出的一掌之力?
罗旭住在“海天阁”二十一层。古传利走进电梯,电梯门无声地合拢,门楣上
电子显示器缓慢地一层一个数字地跳动。古传利打量着晶绿色的电子数字显示竟有
点紧张,罗旭是四年前买下“海天阁”二十一层这套三房一厅的,四年中他这是第
三次到罗旭的住处来。古传利第一次来罗旭这里的时候心中充满了想象和激情。古
传利不是那种缺少激情没有想象力的男人,古传利心中盈满的激情和想象力不是大
多数当代中国男人能够相比的,只不过掩饰得也比大多数中国男人好一点罢了。那
次,当古传利决定到罗旭的单身住处来的那一刻,激情和想象已经如喷泉般从心底
涌射出来,他似乎看见了罗旭优雅的微笑,以及罗旭带着微笑款款向他走近的身姿。
罗旭的身姿无疑是动人情怀的,尤其当她走近时所表现出来的地道的女人味,实在
可以让万物陶醉让岁月铭记。可以说古传利在十足的自信和幸福中走进了罗旭的住
宅。罗旭平静地接待了古传利,罗旭给古传利泡茶,把为客人准备的香烟摆在古传
利面前,然后很认真地问有什么事?古传利说一定要有事才能来吗?罗旭笑笑,并
不依着古传利这个思路往下接话。古传利又说你为什么不请我参观一下你的书房和
卧室?罗旭就说我从来不请别人参观我的书房和卧室。古传利说我看看可以吗?罗
旭倒也没为难,很随便地点了点头。古传利在三个房间转了一圈出来对罗旭说,你
的书房和卧室都有一种令人激情澎湃的气息。罗旭不在意地回了句是吗?古传利无
奈地坐在了沙发上,罗旭的平静使他盈满的欲望找不到突破口。那次,古传利离开
罗旭住处时,加深了对洪子寒的怨恨,这种怨恨没有道理却很强大。他把罗旭用平
静的外表传达给他的冷漠,看作是洪子寒成功的杰作。对洪子寒的怨恨并不妨碍他
对于罗旭的沉迷。罗旭的女人味始终缠绕着他,在某个白天他会痴痴地望着不怎么
蓝的天空想象罗旭优雅的笑容和款款朝他走来的风韵。古传利不喜欢那种能喝酒能
闹善于公关的女人,在古传利看来那种女人已失去了女性最本质的东西。古传利对
罗旭深刻的迷恋在于罗旭纯粹的女人味。古传利认为洪子寒与罗旭在一起对罗旭是
一种浪费,洪子寒难以体会罗旭作为一个纯粹女人的丰富内涵,他认定洪子寒永远
难以真正进入到罗旭女性的内涵之中。古传利第二次来罗旭这里正是洪子寒最灰暗
的日子。由于仕途不得志,人们很容易就淡忘或者根本不曾记起过洪子寒的存在,
洪子寒的思想与追求、洪子寒每日所做的一切,以至洪子寒偶尔努力发出的声音均
被人们极其自然的忽略了。当然,也有不少人劝洪子寒下海挣钱,如今大海成了不
得志者、穷途末路者、走投无路者的逃难所,金钱则成了这群人灵魂的安慰。洪子
寒只是淡然一笑。古传利知道这一笑的内容,古传利不会劝洪子寒下海挣钱,他们
俩不仅对这座城市的下海者作过分析,还关注过那些人的结局。十多年之后回头看,
第一批下海者成大气候的数不出几个,而倒霉失意坐牢的却大有人在。这样的一片
海,洪子寒岂能下去?洪子寒不是轻易认输的人,况且洪子寒的那段日子虽然暗淡,
却远没到山穷水尽。正因为如此,洪子寒才活得很累很苦。女人不会喜欢灰蒙蒙的
男人,女人也不会追求灰蒙蒙的日子,女人需要明媚和辉煌。罗旭不会例外。那次
古传利是在这样一种心境之下摁响了罗旭的门铃。古传利的运气一直比较好,春风
几乎很少不与他同行。他那次去找罗旭的前三天,刚刚被任命为处长。处长虽然不
算什么官,但它是人生的一个台阶。男人站在台阶之上与台阶之下有着本质区别。
令古传利遗憾的是,那次当他离开罗旭住处时几乎立誓永不跨进罗旭的门坎。因为
在他进来之后的三十分钟时间里,罗旭去卧室接了一个长达二十分钟的电话。他隐
约听出那个电话是洪子寒打来的。
现在,古传利又一次走进了通往罗旭住处的电梯。
这一带是比较豪华的商品房,集写字楼住宅区为一体,在其中这幢“海天阁”
买房作住宅的大都是单身女性,这些女性基本上是歌星、影星、女老板女经理和大
企业有第三种收入的高级雇员。罗旭大体可以归到最后一种女人,但是古传利不知
道罗旭第三种收入的源头在哪里,也从来没听到关于这一点的传言。电梯无声地停
下来,晶绿色的数字静止在二十一层上,一双无形的手把电梯门悄悄拉开。
古传利站在写着21…B字样的门口,他想像不出罗旭听到洪子寒病危的第一反应
是什么,古传利隐约听说洪子寒和罗旭的关系出现过裂痕,现在的状况是未知数。
一位名人曾说过.世上最难把握的是女人。古传利想定了,不管罗旭对洪子寒的态
度如何,他一定要请罗旭去最后看看洪子寒。古传利能够估计到洪子寒此刻最想见
的应该是女儿和罗旭。女儿是洪子寒血脉的延续,罗旭是洪子寒最终的欲望。古传
利抬起手,按响了21…B的门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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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文机略嫌急促地叫了几声,罗旭漫不经心地扫一眼,目光不那么经意地凝在
古传利这个名字上。她不记得什么时候给过古传利自己的BP机号码,古传利还是第
一次呼她,她想不出古传利呼她会有什么事。罗旭对古传利印象不好,说不出任何
理由,就是本能地讨厌古传利。接触稍多一些,她才发现古传利令她讨厌的地方主
要在于官场气太浓,古传利有本事把任何场合都弄成官场,哪怕只.有三个朋友在
一起,古传利也能分出高低。初时他们聚会常是三个人一起,罗旭不理解洪子寒为
什么总与古传利弄在一起。她认真问过洪子寒。洪子寒只说他俩同在一个单位。很
久以后,罗旭才察觉出洪子寒和古传利之间存在着很深的裂痕。她曾问洪子寒与古
传利之间那道深沟是怎么形成的,既然有裂痕为什么还要在一起。洪子寒不置可否,
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那印刻在洪子寒脸上很久没有散去的苦笑,成了洪子寒留给
罗旭不灭的印象。自那时起罗旭最不能忘记的就是洪子寒的苦笑。在罗旭的记忆中,
洪子寒很少苦笑,洪子寒属于聪明而不复杂的人,苦笑是一种非常复杂并且多少有
点尴尬的表情。罗旭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一想起洪子寒,记住的就是那抹苦笑,这使
她生出了一丝不吉利的感觉。她不大相信如今流行的种种神秘教派,但是不吉利的
感觉每每纠缠她,在她心里投下一片若隐若现、若有似无的阴影。这一层阴影使得
罗旭再看中文机上显示的古传利的名字和移动电话号码时,就看出了冥冥中的急切。
在他们这座城市,如今形成了一种不是规矩的规矩,男人们在这个时候呼女人
除了请吃饭不会有别的事情。男士约女性吃晚饭几乎成了男女之事的开端,真正的
内容在饭后。为什么一定要以吃作为开端?人们的想像力何以枯萎到了如此地步?
罗旭在几分钟前还相信古传利不是男人中的例外,这个时候呼她无外乎是请吃饭一
类事情,这一刻她不这样认为了,说不清楚的预感迅速强烈。
罗旭没有马上复机,任预感不断强烈起来。公司的人们陆续下班了,从窗口望
出去外面的黄昏景致在朦胧中透出强烈的辉煌,一天中始终呈着灰色调的天空、楼
宇、乃至稀疏的树木,到底滑进了热烈的金黄色假象中。罗旭喜欢傍晚的金黄色,
傍晚是回家的时刻,金黄色每每唤起她对温暖的记忆。在认识洪子寒之前之后她都
经历过另外的男人,她知道在别人眼里她属于缺不了男人和钱的那种女人,男人和
钱能够把女人搅得热热闹闹,在公众场合她给别人的印象似乎永远是冷色调。其实
当一人独处时她对暖色有着特别的依恋。而回家是她的终极向往,长久以来她始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