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4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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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罚 更新:2021-02-17 07:25 字数:48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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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因为在吕宋攻城战之前,英军已经处决了一批秦人住民,吕宋周围本来就堆着许多还没来得及处理的尸体,开战以后,被激怒的大秦军队下手亦是毫不留情。凡是白肤人,除了有确切证明自己不是英吉利人的以外,全都逃不过一死。因英吉利人没放过秦人妇孺,许凤佳亦不约束手下烧杀掳掠。要不是城破时几乎全城都笼罩在浓得化不开的尸臭中,只怕还有些妇人死得没那么痛快。蕙娘等人在海上都隐约闻到了吕宋城传来的味道,这就可想而知当时的情况能有多糟了。就是现在,城外随处也可见到坟起的土堆――这都是被幸存者和军队收殓回去的秦人百姓,又或者是在攻城战中去世的士兵,其余夷人、土著尸首,有人来领的也让他领回去,没人领的就一把火烧了,骨灰全洒在公司选定的区域肥田。
这一阵子,将军们忙着打仗,蕙娘和乔三爷也没闲着,他们和卢天怡一道,到底是把吕宋开垦公司的结构给定了下来。因现在整个吕宋都算是在大秦的控制之下,原来拟定的办法也做了变化。来种地的流民不但能拿钱拿米,而且做足十年以后地就直接归给他们。满载第一批移民的船队,已经从大秦开拔南下,蕙娘等人亦不客气,前一阵子已令人勘测过吕宋周围的土地,看中的田地,本来主人去世、失踪的,自然官没了。若还有主,便以便宜价格赊买,不消十数日,田地都已得了,足够这些农民来开垦。连种子、农具那都是现成的,若非整个春天吕宋都在打仗,压根没多少人种田,不然,直接就能收成上一批稻米。不过,即使如此,若情况理想的话,大约今年秋天,江南粮库的缺口,已能填补上一半了。――虽然没算上这一次出征用去的粮米,但长远来看,这笔买卖当然是非常划算。毕竟即使江南粮库还没缺口,可这回南下带来的基本都是江南一带的无产游民,单单是这几千人那就缓解了江南不少压力了。更别说数年过去以后,即使江南的纺织业再兴旺发达,朝廷也不至于担心米价上涨了。
虽说吕宋局势还不太稳定,但这么多人、船,即将从广州到来的源源不绝的人口、资源,使得众人都对这片土地的归属很有信心:英吉利蕞尔小国,能有多少人口?又远在天边,要和大秦开战,那真是痴人说梦。就是这会,广州水师都在张罗着恢复海上驿站了,日后广州和南洋的联系,肯定是要比从前更为紧密的。
因此,虽然吕宋才刚打下来,但蕙娘的工作却已算是告一段落,因乔三爷自告奋勇处理细节,她终于可以脱身回广州去了。再过一段时间,夏风就要大盛,届时从吕宋回广州的时间,将会大大缩短,她正好和桂含沁一道,押送着蒸汽船回去,许凤佳还要在吕宋多留一阵子,一面是修船,一面也是建造城防工事、安顿当地土著防务等等,这总揽大局的活计,除了他也没人能干得了。
迎着满天的晚霞,蕙娘和桂含沁的车辆并肩慢慢地过了才修好的土路,桂含沁抽了抽鼻子,看起来更不舒服了。“都过了多少天了,怎么味儿还这么大。”
的确,这淡淡的异样臭味,看来没有一段时间是消不去的了。蕙娘也觉得有些不舒服,她掩着鼻子叹了口气,道,“就是的,刚才还没觉得怎么样,这会进了城,怎么味儿一下就浓了起来。”
正说着,她身边的亲卫忽道,“公子,那是活人身上的味儿。”
便指点给蕙娘看时,蕙娘才发觉原来远处有一群人正聚集在空地上,那股味儿的确是从那方向飘来的。当下和桂含沁交换了一个眼色,敲了敲扶手,车夫便转了方向,将车拉近了那块空地。
他们居高临下,不必挤进去也能看见圈子里的景象。只见是一个高个子西洋白女人,被捆在那边一株树下,两个兵士不断抬起手中水桶,浇洗她的身躯。她原本应有一段日子没有洗漱,身子许多地方脏污得都看不出颜色了,被水一浇,才能看得出是个白人。蕙娘眯起眼瞧了一会,待又一桶水下去,忽然发觉,“嗯?她――什么也没穿?”
桂含沁也来了兴致,他倾着身仔细地打量了几眼那边的形势,就差没掏出千里眼了,过了一会,才笑道。“是光着呢,也不知她是藏到哪儿去了,居然脏成这样,又能躲到现在才被寻到。别是躲在猪圈、茅厕里吧。”
蕙娘不禁有些微作呕,她瞪了桂含沁一眼,道,“要杀便杀了,这么做什么意思?桂将军,许家兵总是这么野?”
“那倒也不至于吧,升鸾治军还是很严格的。当然,开城大杀三日那是行规,现在都快过三十日了,他怎也不会放纵他们到这个地步。”桂含沁也有点吃惊,“这是什么意思,洗猪似的,拿毛刷刷干净了,难道是要烤了吃?”
他冲自己一个亲兵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亲兵便小跑着挤进人群,拉下两个兵士说了几句话,这才又跑着回来,道,“回老爷,那是原总督女儿费丽思。”
毕竟是总督,身份还是有点特别的,原总督自杀殉城了不说,余下家人都被许凤佳关着,短时间内也没性命之忧。桂含沁道,“怎么忽然就把她给拉出来,不送回京里了?”
“今儿京里信到,封统领说不必特别送她上京了。”那亲兵一板一眼地道,“就在当地处理。至于其余家属,给个痛快了事,也不必送上京去,反而麻烦。”
朝廷在吕宋的行动,毕竟算不上光彩,献俘这种事,就没必要安排在行程里了。桂含沁点头道,“那现在又是怎么着?”
“这是卢副统领的示下。”那亲兵小心地看了蕙娘一眼,“说是……”
说话间,费丽思已被冲洗干净,赤。条。条地被捆在树上,除了金发脏污一时清洗不去以外,身上已是再没甚泥土。更多的土著都从自家院子里冒出头来,有的胆大的,也已慢慢地站到了近处,都要看费丽思,又有些不敢看。费丽思双眼紧闭、一语不发,隔得远,也看不清她面上的表情。几个兵士冲土著们大声嚷了几句话,忽地将费丽思手上绳子砍断,把她一推推到了人群里,自己则走出来向蕙娘和桂含沁行礼,道,“这都是原总督府的仆人,受尽了他们的蹂躏,这个大小姐,原本根本不把土著当人,行动就打死人,副统领就让她被这些土著玩玩,也让他们出出气,日后更能为咱们死心效力。”
他话音刚落,人群中已响起了费丽思撕心裂肺的惨叫,还有土著男人兴奋的哄笑声、谈论声。那两个兵士冲着她的方向遥遥地啐了一口,蕙娘忽然认出来了――这不是兵士,只是穿了兵士衣服的燕云卫。“这么死倒是便宜了她!按许将军的意思,先拔了她的舌头,再一寸寸碎剐喂鱼,那才叫解恨呢!”
说实话,蕙娘对费丽思本也缺乏好感,她那几句话实在是太过火了,间接导致了这么一场翻天覆地的大风暴。就把自己的性命也赔进去,她都不好怨别人的,不过此时情形,实在是令人难受,再加上那淡淡的尸臭味,她真有些受不住,竟是掩唇欲呕。桂含沁看了忙道,“快别看了,咱们走吧。这儿确实很臭。”
他虽然也目睹了眼前惨剧,但却依然行若无事,仿佛只刚看过一场杂耍,还有点被逗乐的意思。连蕙娘的亲卫从人都是无动于衷。蕙娘捂着嘴扫了他们一眼,心底忽然冒起了一股淡淡的疲倦:虽说众人都尊称她为公子,但男女之别,哪有这么容易湮灭?她如今是积威深重,若是从前,只怕这一呕,私底下就要被人笑话编排,好容易树立起来的权威,也要付诸东流了。
也因为此,当一行人到原总督府,现将军办公行辕时,虽说墙上高挑长杆,挂了七八个人头,其中不乏老幼,蕙娘也尽量不在面上流露任何情绪,只是瞥了一眼那金发幼童的面孔,强迫自己歪了歪唇,道,“看来死得还算安详。”
桂含沁也正漫不经心地浏览着这些死者,他点头道,“算是有福气的了……从前在何家山的时候,我们去巡逻,被罗春打过草谷的地方,很多人面上的表情要比这绝望多了。那里又干又冷,有时候隔了几个月才发现,这个村都被拔掉了,我们去找活口,哪里找得到,草丛一拨,一个人就躺在里头,脸被吃了半边,余下半边都冻瓷实了,还能看到她死前有多害怕。那孩子比他还小呢,也就是四五岁的样子。”
蕙娘再忍不住,哇地一声,吐了自己一身酸水。桂含沁倒吓了一跳,众人都忙上来相扶,又有殷勤的上去忙进去喊随军医官。没一会儿,蕙娘就坐在总督府偏厅内,伸着手给大夫扶脉了。
女人对自己的身体情况,还是有数的,蕙娘心里也在算着自己的小日子呢:说起来是快有两个月了,因奔波不定,又忙得飞天遁地的,丫鬟也是各有各忙,她根本就没算时日……说起来,自从往吕宋开来,因为船行不便,两人都没有怎么那什么,后来从吕宋回去时,更是顾不上这一茬,权仲白也就没喝药了。就是在和许凤佳他们会合的那晚上,第二日就要分别时,才……距现在也就是一个多月……
她正胡思乱想呢,那边年轻的医官面上一红,已是松开了她的脉门,低声道,“公子――不……恭贺少夫**喜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不巧啊……这老三,真是会选时机——孕妇禁忌蕙娘是全犯了
☆、315、回国
虽说这次南下;蕙娘并未刻意遮掩自己的女子身份;但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被摸出身孕;总是有几分不好意思。她忙叮嘱那医官道;“不要外传了;就说我是中了暑,身子不舒服。”
那大夫年纪还轻,比蕙娘还要不好意思,红着脸只管点头,又道;“这里药材不全;却是没能给您开安胎药了……”
军中用药;肯定是以各种刀枪伤为主的,顶多给随军的花船备点堕胎药;要说安胎药那还真不可能给备上。蕙娘也能理解这点,其实就是军医给开了,她都不敢随便乱吃。一望即知,这医生估计平时也是以军中医务为主,哪里看过几个孕妇。
她这次过来,本来是要和卢天怡等人一道视察一下田地,再为计划查遗补漏一番,顺带着让船只补给清楚,便放船北上。现在她身子不适,卢天怡和乔三爷主动提出,因蕙娘自己也不擅长农事,即使是去了当地,也只是虚应故事,大可由他们自行去查看便是,她也犯不着勉强自己。蕙娘却不愿做了九九还差这一步,因便道,“还是算了吧,反正都在左近,让人抬我过去看看也是好的。”
连许凤佳一道苦劝,都说那里现在还是一片荒田,连种子都没播云云,蕙娘这才罢了,她不愿在原总督府休息,只勉强和许凤佳、桂含沁吃了一顿饭,便要乘夜回船上去。许凤佳还让她从原总督的库藏里带个念想――这也都是不成文的规矩。蕙娘亦是兴致缺缺,只是随手捡了个黄金怀表,算是不辜负许凤佳的美意。
当日回船以后,她便减少了外出的次数,只是一心在舱房中纳凉养胎,北上过程也是风平浪静。因是顺风航行,不过小半个月当口,便回到了广州港口。到了这时,她又不忙着北上了,见权仲白没在码头接她,便先回了将军府。杨七娘偏也不在,唯有管家上来禀报,说是将军夫人带乖哥去苏州了,权仲白护送封锦回北京了。现在家里只有歪哥和许三柔、许十郎在。
蕙娘回府是下午,两个孩子都在午觉,她也没让人把他们喊起来,只是自己要水洗漱过了,在榻上小憩了片刻,方被跑入屋中的歪哥惊醒,见歪哥不由分说就要往自己怀里撞,忙躲了一下,道,“哎呀,可别这么莽撞。”
这个年纪的孩子,长大起来也真快,分别了小半年,如今歪哥虚岁算是八岁,已是比半年前要高了老大一截,看来虎头虎脑的十分精神――到现在,他的面相看着更像是权仲白了,只有眼睛,不论是形状还是神韵,都和蕙娘十分相似,倒把权家的脸给点缀得分外狡黠。见到母亲这么一说,他便住了身子,趴在床边,一双眼滴溜溜地望着蕙娘,道,“娘不喜欢我了!”
说着,便做泫然欲泣状。
蕙娘被他逗得忍俊不禁,把儿子扳在怀里亲了一口,甜甜地道,“是啊,娘更爱乖哥了。说起来,怎么将军夫人去苏州,不带你们俩,就偏偏带了他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