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0 节
作者:痛罚      更新:2021-02-17 07:25      字数:4867
  蕙娘不免又想到了三姨娘的话,就算是她,这会也有点犹豫了:焦勋的事,瞒着权仲白肯定不好,纸包不住火,他自己发觉,后果只会更糟糕。万一焦勋怀着自己的心思,故意把这事说破了呢?可要是告诉出来,权仲白还真有可能和桂皮说得一样――虽然他未必会在行动上疏远自己,但也大有可能,感觉到自己对焦勋的‘好感’以后,抽身出来,再不对她敞开心扉……
  多少大事,当断则断,是胜是败她也都能咬牙承受,在这事上她却真是罕见地首鼠两端,难下决心。两人都上榻预备就寝了,蕙娘还没能定下主意。倒是权仲白拥着她的腰,率先在她耳边道,“白天说的,晚上的事……现在可以说了吗?”
  蕙娘万没想到他会如此主动,一时心头乱跳,口中本能就要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急色。――可想到三姨娘的告诫,却又觉得自己的回话硬了点。她纠结了一会儿,才稍微放开了姿态,轻声道,“上回……人家下巴都酸了,你还没一点动静。到底还是用手才……你要是不怕,那我就……”
  权仲白像是也没料到她的态度居然如此柔软,他愣了一会,才低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白天说的别的事,指的那是――啊,真的就是别的事。”
  蕙娘愣了愣,才想起来她和良国公开的会,还没给权仲白通气呢,他也是想知道权家私兵在这一次行动中究竟有没有损失――这一回,她是真的宓孟胱甑奖蛔永锶チ耍权仲白却偏还不肯放过她,他含着笑意道,“嗯,若你说的是那些别的事……这也不是不能安排,这种事,熟能生巧么。”
  蕙娘恨得直拧他腰上的软肉,“你分明就是故意――故意……”
  “我又不像你,那样爱吃人肉,我哪想得到这么多。”权神医慢条斯理文质彬彬地开起了黄腔,蕙娘竟无话可回,两人闹了一番,她才把良国公的那番话说了出来,因又好奇道,“也不知德妃究竟有什么本领,在我们一家都深受猜忌的时候,还这样得到宗房的信任。”
  权仲白听到权族私兵受损的事,却并不如蕙娘和良国公一样放松高兴,也有些悲喜参半。此时听了蕙娘的疑问,他神色奥妙,似笑非笑,过了一会才道,“这件事,也许我知道一点。”
  蕙娘被他激起了好奇心,便扑在他胸前,灼灼地望着他瞧:权仲白对此事也许心中有数,她是早知道的了。只是上回他不愿说,她也就没问而已,今日他难得吐口,她焉有不细问的道理?
  权仲白故意犹豫了一下,又道,“不过,刚才我们说的事……”
  蕙娘恨不得把他的命根子给咬掉了,两人一番缠磨,她到底还是落了下风,只好咬牙道,“死郎中,我答应你就是了……”
  权仲白虽然得胜,但却也没流露出多少喜悦,神色反而有几分微妙,他犹豫了一下,缓缓道,“当年我在白山居住的时候,曾经因缘际会知道了一些往事。大伯从前能文能武、心计、气魄都远超常人,不论是早逝的二伯还是我爹,对他都是心服口服,世子之位其实是非他莫属。他之所以退隐回东北居住,其实是另有隐情……当年在战场上和北戎作战时,他受了枪伤,大腿内侧血肉模糊,咳,那东西也受伤很重……”
  即使蕙娘也算是见多识广,一时间都有几分不可置信,她瞪眼道,“那德妃――”
  忽然间,一切好似都明白了起来,蕙娘只觉一阵无比的荒谬,她喃喃地道,“看来,德妃应该是族长的骨血不假啦……”
  权仲白轻轻地叹了口气,“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对瑞婷避而不见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德妃的身世之谜?
  ☆、294、道路
  蕙娘想了想都觉得不可置信;她皱眉道;“虽说瑞婷是没有弟弟妹妹了;但长房可不止一个孩子吧;崔夫人、周夫人难道都无所出吗?”
  “你要留心就知道了;瑞婷的那几个哥哥,和她的年岁差距都很大,除了长子以外,几乎都是庶出。”权仲白道,“大伯元配早早去世;只有一个嫡子活了下来;再加上这个病;日后再有嫡子、嫡女的几率不高,所以大伯才返回东北去。这件事周家所知甚详;却还是把周夫人许配了过去,我现在才明白,也就是因此,宗房才没有插手。”
  当然,和崔家的婚姻也是因此才没有惹来宗房的敏感和猜疑,至于瑞婷的出生,背后也许还有隐情。这里面的利益交换和各房博弈,应当也能说上一会,但这当然就不是权仲白或是蕙娘空口在这里能分析出来的了。蕙娘道,“没想到老族长都那么大把年纪了,还那么有雄风……”
  她算了算,也不免有些惊叹:老族长在有瑞婷的时候,都已经五十多岁快六十了。一般的老人,在这种时候基本都已经禁绝房事,他却还能令崔夫人成功生下权瑞婷,也不能说没有一定的本事。
  想了想,又叹息道,“虽说这话说来有几分不好意思,但大伯也算是善于权谋之辈了。娶过崔家女,把崔家和我们绑在了一起不说,娶周家女也算是神来之笔。这两场婚姻,倒是成功地让国公府在族里拥有了一定的主动。现在权族私兵陷落,瑞婷地位水涨船高,看来,老族长要更看重他了――说来,也难怪,老族长明知周家和我们的姻亲关系,也还竟那样信任周先生……”
  不管权瑞婷实际上血缘父亲是谁,她毕竟是作为权世芒的女儿养大的,宗谱上也写在权世芒名下,比起权世敏等人,她肯定是更倾向于她的生母和养父。更别说她很有可能对自己的身世并不知情了,权世芒能够把自身的劣势化为优势,将被动转为主动,在权谋上来说,实在是不逊色于任何人了。
  权仲白没有吭气,过了一会,才道,“这么扫兴的事,我们不多说了。反正瑞婷这样的人,没入宫时我是不赞成她入宫,入宫了以后我也不会和她有什么来往,这样做事,太肮脏恶心。”
  他会有此反应,并不稀奇,毕竟这种事的确超出了一般人能接受的范围。就是蕙娘,也很难接受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她道,“好啦,不说这事了……既然如此,那的确是不必担心族里的反应,积蓄力量把权世敏搞掉以后,权世S按爹的说法,对我们肯定会更为亲近一些。这从许多方面来讲都是比较有利的。”
  两人放下锦帐,耳鬓厮磨之间轻声细语,并不怕被外人听去。权仲白听过了会议的全部内容,倒是很赞成她去广州,因道,“你若去广州,顺路的话还可以在江南留几天,和甘草、孔雀见个面。他们南下也有几年了,不知做得怎么样。”
  这对夫妻还是当年因为权季青被蕙娘安排南下,在江南一呆就是四五年,如今孔雀妹妹都要成亲了,她还没有回来过一次,上次还是权仲白南下时和他们见过一面。至于蕙娘,那是真的有五六年没见过孔雀了,她点头道,“反正回信过来,事情办得还是比较顺利的。不过,我就是南下,也不能和他们见面,到时候,身边肯定是陪着鸾台会的人了。哪有见他们的机会。”
  “若是我能脱身出来,也和你一起过去。”权仲白说起广州,不禁悠然神往,“那个城市,风土人情都和京城有很大的不同,倒是比京城更对我的胃口。”
  两人又说了些琐事,蕙娘还在犹豫焦勋的事,总有几分心不在焉,权仲白见了,便对她疑问地挑起了半边眉毛,蕙娘也知道瞒不过他,却又始终没有下定决心吐露实情――没个话头,也不知从何说起,便随意择了一桩心头的烦恼与权仲白说,“没什么,我就是想到了杨七娘……广州那就是她的地盘了,我是毫不怀疑,她一定能把广州打造成她想要的样子……嘿,我虽然素来自负,可在她跟前,也不能不承认自己是有所不如。”
  权仲白抬了抬眉毛,“你的确倒是难得服输。”
  “我不是说我能力不如啊……”蕙娘到底还是倔强地顶了一句,她又有些烦躁地叹了口气,“我是说,她也好,你也好,甚至是四姨娘也好,都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权仲白眼神一闪,却没有说话,蕙娘没等来他的回应,不免有些不忿,她轻轻地捶打了一下权仲白的胸膛,因道,“奇怪,你从前说什么大道、理想,总是头头是道的,怎么现在,我开始谈理想了,你反而不吭声?”
  “我觉得从前我太没眼光了。”权仲白望着她慢慢地说,“其实,我也有错……那时把你当成和我一样心智成熟的人,已经很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了。才想着和你进行那样理想层次的探讨,现在才知道,原来你不过是太会做表面功夫了。就算心里一无所知,面上也做得滴水不漏。其实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什么理想,什么大道,在这上头,你根本就连成熟的边都沾不到。”
  就算他所言不假,蕙娘仍有些生气,她挑起眉,似笑非笑地望着权仲白,甜甜地道,“你的意思,是你已是个成熟的大人了,而我却还是个孩子?”
  权仲白耸肩道,“难道我说错了?”
  若非三姨娘才刚唠叨过她,蕙娘真恨不能反唇相讥,和他唇枪舌剑一回,可生母意味深长的‘临别教诲’言犹在耳,再不情愿,她也只能按下自己的骄傲,不能不承认,“是,我不比你们,生活条件这样优越,还有什么闲心去谈理想不理想的……我日子过得苦不行么,要忙的事太多了,成天蝇营狗苟的,我知道什么叫做大道,什么叫做理想?”
  权仲白也不为她语气激怒,他泰然道,“朝闻道夕可死也,你看人家晚上要死了,白天才顿悟理想所在的人也有呢,你现在来认识其实也不晚。再说,每个人想走的路都不一样,你想做什么,问别人别人是不知道的,唯有你自己心里才明白。我能给你指出来的路,你未必喜欢。”
  蕙娘有几分好奇,“你能给指什么明路?”
  权仲白翻过身来,黑眸盯着她道,“在我看来,人活在世上,总要去改变别人的生活才算是活过一次。我想做的事是游走天下,用我的医术去帮助更多的人。就算还有别的办法来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我亦是不屑一顾,并不是说不好,只是我不喜欢。是以我行医也不必别人感谢,我并非出于助人为乐的心思去勉强自己助人,而是不想一身医术只做了权贵之用。若你能运用宜春号的力量,去帮助更多穷苦的人,在我看来当然很好,只是我觉得这未必是你的志向。”
  蕙娘想了一下,也觉得自己的志向好似不在这方面,对于救苦救难,她当然也不是完全无动于衷,只是要将精力投入进去,她总觉得有点意兴阑珊。权仲白看了看她的表情,便道,“你看,可不就只有你自己最知道你要做什么。你的志向,还要你来慢慢地找。”
  蕙娘想了想,也不禁失笑道,“我还当你会说服我……歪哥和我提过了,你对我在东城做的事,似乎也是挺赞赏的。”
  “你能做到的事很多。”权仲白不置可否,“最终要做什么,还得看你自己的选择,就算亲如父母夫子,在这件事上,都不好为你做主。”
  他对焦老爷子几乎从没一句臧否,只有在这句话上,是淡淡地带出了不满。蕙娘微微笑了笑,倚在权仲白身侧,低声道,“人人都想我要为他们做点什么,你倒是什么都不要求我去做,要我自己想……我实话告诉你,你让我自己想,我还真有点想不出来呢……”
  权仲白拍了拍她的脑门,倒是有点长辈范儿了,他道,“慢慢想,这也不着急,反正几年内,你是暂且不必考虑这个问题的。”
  这么寻常的对话,不知如何,竟令蕙娘有了一丝难得的轻松:权仲白不以他的理想来要求她,他做来自然,但的确是令她感到了一种难言的轻松:这辈子,她实在是背负着太多人的期望,要去做太多太多的事了。权仲白居然不要求她任何事,甚至于说是在道德上名正言顺的一些事,这和焦勋心甘情愿地要帮她做她想做的任何事一样,都令她心底有一股蒸腾的暖意。这两个人虽然都不完美,但起码都待她不坏。
  “你说什么事都让我选……”她轻轻地说,不去理会如雷的心跳,“那么,在感情上也是如此吗?”
  权仲白神色微微一凝,却并无多余的感情露出,他道,“怎么,你对定国公动心了?”
  如果他对焦勋的事真有所了解,现在就不会提定国公了,看来,桂皮到底还是把他给瞒过去了……
  这些无关的杂念,在蕙娘脑际一闪而过,她摇了摇头,如实道,“不是定国公,是焦勋。桂皮没和你说,他觉得和你说了以后,你会让我来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