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9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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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罚 更新:2021-02-17 07:25 字数:48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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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干巴巴皱乎乎,褐得有点偏黑的物事,自然并不赏心悦目,但蕙娘瞧着这么十几个人头,却觉得心里难得地舒坦:守兵对骑兵,一年能留下十几个人头,看胡须、面容还都是壮年人,达家兵的战力实在不能说弱了。在这样的四战之地,又有强敌在侧,果然很容易锻炼出精兵来。若非朝廷对东北一直比较忽视,其实这里是个很理想的征兵地。
看过了这些物事,达家再无可看之处,蕙娘也不愿再和他们嗦。这里可是有人和她见过好几次面的,即使她加高了靴子、垫宽了肩膀,但化妆只是化妆,谁知道多呆下去,她会否露出破绽?在宁城又待了一个晚上,好歹是睡到了没有跳蚤、臭虫的干净床铺,稍事休整过了,她和焦勋便再次上路,往山东方向行去。
这一次,路上的行人更为稀少,官道也有些毁损,一侧是一片荒原,连林木都无,另一侧的田地也有些荒芜之相。蕙娘看了不解,焦勋道,“应该是前几个月那边山里烧了大火,所以到现在这里都是光秃秃的,虽然看了怕人,但因为青草要到明年才能长出来,所以现在这里基本没人来,连女真人都不会过来。反而比别的路更加安全。”
这一次行来,处处都让人满意,连一条路,焦勋都预先想好。虽说以他能力,考虑到这些也算是题中应有之义。但蕙娘平时处处为人做主、为人考虑,这一回人生地不熟,竟落到被人照顾的境地,这种感觉就有点奇怪了。她也说不上自己到底喜不喜欢这种感觉――她从不讳言,自己对发号施令的迷恋,释出控制权,让她不免有点不安。但对焦勋能力的信任,又使她能够安然地受他的安排……
这种感觉,的确是她在权仲白身上难以找到的。不是说权仲白没有能力,只是……只是他的个性,的确太特别了一点,在她之外,他还另有追求。她有时也根本不知道,究竟是她重要,儿子重要,还是权仲白追求的大道、他坚持的良心更重要。
连这一点都无法肯定,那么她宁愿选择不去依靠权仲白,而是让权仲白来依靠她。两种选择,没有孰优孰劣,但有时候,她也的确有点怀念这种合作默契的感觉。
蕙娘不免轻轻地叹了口气,焦勋从马上转过头来,挑起了一边眉毛,做了无声的询问:怎么,因什么叹气?
有时候我也在想,如果一切能够重来,我有没有抗命到底的勇气,宜春号不要了,祖父的赌气,不理了。只取了我应得的那一份嫁妆,与你一起好好经营,过一份平凡的日子的话,现在的你我,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她想要这样说,这话都涌到了舌尖,但到底还是被咽了下去:发生过的事,已不能改变,她也终究不会去改变。有些心思,自己想想也罢了,说出来,对焦勋是另一种残忍。
“有点惦记儿子了。”她选择了另一个答案,“还没离开这么久,也不知我回去的时候,乖哥还认不认得我。”
焦勋顿了顿,也扬起笑容,道,“说来,我竟没见过两个小郎君。”
蕙娘忙道,“这不是孩子年纪还小吗,也是担心走了嘴……”
“佩兰。”焦勋笑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不过你也知道,我无父无母,唯独一个养父,现在又不能常常见面。在这世上,只是孑然一身,你多说些他们的事给我听,我听了心里也高兴些。”
这话说来平常,但落在蕙娘耳中,却令她不由有些心酸,她强制压抑了这份心情,低声道,“其实,我忙于公务,和他们的接触也不算很多。唉,他们倒更多的是由廖养娘带大的……”
焦勋拍了拍她的马头,道,“人生总是有许多不得已,有得有失吧,他们心里……也明白你的苦心。”
他露齿一笑,又扬鞭抽了蕙娘座下马股一鞭,扬声道,“看我们谁先跑到宿处吧。”
两骑一前一后,顿时去得远了,只在道上留下蹄声阵阵,踏碎了一地的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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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宁城到聊城,一路上时间就耗费得久了,在半路上两人换了两匹马,不然马力都要支持不住,因要赶时间,也因为路上行人渐渐多了,不方便并骑而行,蕙娘和焦勋除了打尖时说上几句话,平日里多半都闭口不言。如此晓行夜宿,赶了近十天的路,终于踏上山东地界――这时蕙娘也已经是一身尘垢,焦勋在路上还能去去澡堂,她却根本没有这等殊荣。
她素性好洁,身上越是肮脏就越是不快,到最后几天都很少说话,焦勋也不去扰她,这天到了济南,省府所在,条件也好了些,他便包下一间跨院,要了热水来给蕙娘洗浴。因道,“你放心洗漱,我守在屋外,不让闲杂人等进来打扰。”
蕙娘虽有些别扭,也只能依言行事,等她洗漱舒服了出来,取出脂粉时,不免长长地叹了口气,方才坐下来重新上妆,只是尚未调匀脂粉,便听到院中有人说话。她唬了一跳,忙戴上兜帽,一边调着粉浆颜色,一边凑到窗边,细听院里动静。
只听到那略带恭敬意味,又十分熟络亲近的笑声,蕙娘便知道他们到底还是想漏了一着:生人进了济南地界,出手又如此阔绰,肯定会招惹到一些人的注意力,鲁王留下的暗部,有很多就是从事这种不光彩的行业,稍加留心,肯定不难认出他们这几年的靠山和领导。若是易地而处,蕙娘也不会等着上峰来找自己,起码也要作出表示,证明自己随时等候上峰的吩咐。
院中的场合和她料想得也差不多,几句对话,这位的身份已是呼之欲出:专事贩卖私盐的海风帮在济南省府的管事,在帮内地位应该不低。当然,他对焦勋,却是极为尊敬克制,这几年间,焦勋运用阁老府一些暗地里的人脉,可帮了海风帮好些大忙。海风帮现在还能继续攫取暴利,和他在背地里的支持,是分不开的。
“就想着您这几天也该赶到了。”那人的声音放低了,蕙娘只隐约听到了海外、使者、令牌等话语,她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恨不能钻出屋外,听个清楚:难道,他们所料不差,鲁王的第二批船,真的平安无事地到达了大秦?
焦勋安静地道,“我不知道他们来了,前几个月,我一直都在南边,行踪不定,也没和你们联系。他们是何时到的,几个人?”
这是坐实了蕙娘的猜测无疑了,她皱起眉头,一边有条不紊地为自己化妆,一边思忖着在此情况下的因应之道:鲁王的这些暗部,她并非势在必得,也没指望他们发挥太大的作用。只不过略加填补当时立雪院嫡系势力的空白而已。他们太局限于山东了,将来为她发挥作用的机会也不多。现在,真定那边一切都运作得不错,第一批死士也快培养出来了,就是放弃这批暗部也没什么。不过,为了攫取主动,还是要设法弄清鲁王到底现在抱持的是什么心态,他还想**大秦吗,还是已经丧失了这份野心,只想在新**终老?
这些纷乱思绪,并未阻止她遮掩自己的容貌,焦勋在院中应对得也异常从容,等她化完妆,他也把那人打发走了,敲门而入,和蕙娘交代,“的确是来了,半个月前到的,五个人,由一个从前的旧识带着。”
他犹豫了一下,又道,“他们想要海风帮配合,劫掠人口去新**……如此看来,鲁王方面,的确是找到了一条短而平稳的航线了。”
这的确是十分震撼的消息,但蕙娘心底,想的还不是这个,她望着焦勋,心跳忽而有些加速――然而,就是这份不舍,反而促使她下定决心,她咬了咬牙,强忍着不回避焦勋的眼神,奇峰突起般低声道。
“阿勋哥,你……不如和他们一道回去吧。”
焦勋一下就怔住了,他几乎是不可思议地望着蕙娘,轻声道,“你说什么?”
蕙娘狠狠地一咬舌尖,借着这股剧痛,一瞬间仿佛攀升到了一种无悲无喜的境界,她直视着焦勋,沉声重复了一遍,“焦勋,你还是和他们一道回新**吧。”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提早更新,是不是吓了一跳啊?
唉,蕙娘也算是有决断了
☆、 289、画眉
焦勋的面容已是一片空白;从前眼角眉梢隐藏着的;对着蕙娘仿佛永远都不会褪色的笑意;忽然从他脸上被剥离了开去;他轻声细语地说;仿佛每一个字都要用极大的力气,才能维持在清浅的音量上,“要回新**,我早就回去了。如今这样两头不落地,我回去做什么?”
蕙娘一时;竟无言以对;她尽力硬起心肠;低声黯然道,“就算是我对不起你吧;让你留下来的时候,我还很需要帮手,而现在……我已经不再那样需要你了。”
“不需要?”焦勋轻声道,“除了我,谁来为你联络达家,谁来为你统领暗部属下,谁来为你暗中四处借势……这些事,除了我,你找得到人做吗?焦清蕙,你是不是还不明白,你看似位高权重、富可敌国,实际上,在鸾台会跟前你是多么的脆弱?多么的不堪一击?”
他的情绪渐渐地激动了起来,焦勋很快又深吸了一口气,他断然道,“你需要人来帮你的忙,没有我你去找谁,你谁也找不到。少了我你怎么办,焦清蕙,你需要人保护――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回来!”
蕙娘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她毕竟也只是个人,当焦勋这样赤。裸。裸地把自己的内心世界敞开在她跟前的时候,她也不能不受到感染。当时刚从新**回来的时候,也许他是这么想的,可现在,几年过去了,她和权仲白之间的发展,已经使得两人间不可能再有什么结果。也许在冲粹园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还能略带憧憬地想着以后,可以含含糊糊地许诺一个以后。可现在,她再没有什么能给焦勋的了。更有甚者,如果她不落下这一刀,她很有把握,焦勋一辈子都不会斩断这份感情上、心灵上的联系,他将为她奉献出他最好的那些年华。在她享受着天伦之乐、男女之乐的时候,陪伴他的只有无尽的冷清和相望……
“总是找得到人的。”她抗辩了一句,努力找回了自己的气势,“只要有心去找,去培育,难道还怕找不到吗?焦勋,你心知肚明,再这样下去,你是没有好结果的。从前找你,我是别无选择,现在……让你回去,真的也是为了你好!”
“我自己知道什么对我最好。”焦勋断然道,这个温文尔雅、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在这一刻显得如此凶狠,好像一头受了伤的野兽,头一回把自己的暴戾和嗜血给展现了出来。“还轮不到你给我做决定。”
他忽地欺身近了,满是危险腔调地压低了声音,“谁说我没有好结果,谁说我什么都得不到?如果你以为我很惨,那你就补偿我啊,你就让我得到些什么――”
他一把拿住了蕙娘的脸,长指轻轻地扫过了她的脸颊,在她的妆容上摩挲着她的轮廓,在屋内略带昏暗的光线中,焦勋的眼睛就像是两盏小小的灯笼,他说,“你心知肚明,我想要的是什么,佩兰,我追求的又是什么,你只需要给我一点,这一切便算是有了报偿……亲我一下,一个吻,我这一辈子便再没有什么不值得的了!”
蕙娘猛地挣脱了他的掌握,焦勋强势的气魄,倒是激起了她的反抗意识,让她理性的一面稍稍占了上风。她说,“一个吻算什么?焦勋,你既然心知肚明,我不过是个平常人,这些名利、外貌,也掩盖不了我的无助。那你也应该很清楚,这世上没有谁是如此尊贵的,没有谁能用一个吻就报偿一生。不论你我出身如何……你并不比我低等,我也没有理由要求你这样为我付出……你的一辈子,应该是换得另一个人的一辈子,别的买卖,都是极不合算的。”
“可如果我就是不想做划算的买卖呢?”焦勋低哑地说。“佩兰,你不断在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才最好,可应该怎么做,永远都比不过想要怎么做……别人的一辈子,我不稀罕。我情愿把我的一生都花在你身边,你愿意给我什么就给我什么,什么都不给,我也心甘情愿。”
他的手又举了起来,像是想描摹她的脸颊,然而焦勋闭了闭眼,他的手指,到底还是没有落下。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又挂上了一个虚弱的笑,低声道,“以后不要再提让我回去的事了,再这么说,你还不如拿把刀直接捅在我肚子上。”
蕙娘无话可说,只能摇头,她心底涌起了一阵强烈的痛苦,忽然间,她明白了“有情众生皆苦”的道理。若文娘能够无情,如焦勋能够无情,甚至要是她自己能够无情,能够少却多少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