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2 节
作者:痛罚      更新:2021-02-17 07:24      字数:4731
  权仲白看了她几眼,方问,“那这个盼头,是真是假呢?”
  蕙娘不免也瞄他一眼,想到达贞珠,心里终是有几分酸,她似笑非笑,“你希望是真是假?”
  今日两夫妻联手,一个白脸一个红脸,恩威并施算是把扬威侯给彻底收服了,配合可称默契。但权仲白的心思,蕙娘是无论如何都闹不明白的,她本以为他会乘势为达家说几句好话,不想他反道,“达家毕竟是阴谋害你多次,是放还是不放,你一心可决,不用问我。”
  蕙娘微微吃了一惊,故意说,“可你今日,毕竟让侯爷跪了我。”
  “你这就说笑了,谋害性命的罪过,一跪能抵吗?”权仲白笑了,“你也不用试探我了,实话和你说吧,医病不医命,我对达家已仁至义尽。他们若是能当面和我说开,求我继续照拂,我也不在乎多一句话。这样算计我是什么意思?就是达贞宝,要不是她实话实说,该吐露的事没隐瞒多少,我也一两银子都不会给他。”
  即使是对达家,他也还是这般一板一眼、不留情面。照拂了这些年,心念一变,说扔也就扔了。权仲白这人,虽善,但却不是烂好人,就没有他放不下的人、的事。蕙娘有些感慨,忍不住问,“要没有儿子,知道真相以后,你这一去……还会回来吗?”
  权仲白默不作声,却并没回答这个问题,车内气氛,一时沉寂。
  良久后,眼看国公府在望,他才轻声道,“真要想走,有了儿子,就走不得了吗?”
  那,你是为什么回来,你是放不下什么?
  蕙娘想问,又觉还不是时机。思绪千回百转,终究化为一笑,权仲白看了她一会,又转过头去,当前掀帘子下车。果然有人上来道,“二少爷、二少夫人这是上哪去了?二少夫人,里面找您说话呢。”
  他们去扬威侯府的事,肯定是瞒不过人的,两人也准备了一套搪塞的说辞。蕙娘和权仲白交换了一个眼色,权仲白的态度又多了几分冷淡和不耐,“你去吧,我要去外院办点事。”
  众人看在眼里,哪里不知道他多少还在生家里人的气,谁敢触他的霉头?竟是一句话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多问,目送权仲白去得远了,方才簇拥着蕙娘进了拥晴院——破天荒连良国公和云管事都来了,见到蕙娘,也不问扬威侯府的事,劈头第一句就道,“皇上今早传谕拟旨,着燕云卫派人,把桂家含春、含芳兄弟带进京问话!”
  蕙娘呼吸也不禁为之一顿,她道,“此话当真?看来,皇上到底还是止不住疑心,要过问牛家的私兵了?”
  良国公点了点头,沉声道,“而且,这一道旨意,是明发燕云卫,并非密旨。”
  不是密旨,消息传得就快,很快满朝文武都会知道桂家兄弟要进京被询问的消息,桂、牛两家的纷争是过了明路的,由此看来,皇上是丝毫没有息事宁人的态度,他是要把这件事给闹大了!
  蕙娘眉头一皱,反有一丝不祥预感,“太后还在,难道皇上连她的面子都不顾了?这不像是他的作风……又或者,他是要栽赃陷害,把这个案子,办成冤案?”
  良国公和云管事对视一眼,两人神色都颇为肃穆,云管事道,“桂家执掌西北门户,是我们计划里重要的一环。如今牛家的结果,已是次要,我们必须不惜代价,以保住桂家为第一要务!”
  作者有话要说:夫妻俩携手出击~~~~~~~~~~~~
  今天虽然更新晚但是字数爆了,希望大家喜欢!
  ☆、243意外
  进京询问;不是锁拿进京;似乎还不算是最差的形势,但以蕙娘和桂家的关系,此时她有所关心也很正常。听了良国公和云管事之语,她便起身道;“我这就令人问桂含沁的好去;上门先见他一面再说吧。”
  云管事点头道;“香雾部这里正在打探消息,这件事;和你的票号有关,若无别的顾忌,也可暗示票号出力,先疏通疏通关节。”
  这还是云管事第一次提起宜春票号;对票号的行动做出指示,蕙娘只是微微一笑,一时并未答话,良国公道,“现在就做反应,好似也有点心虚吧。桂家人在票号里亦有股份,需要票号出力,他们自然会开口的。”
  权世赟瞅了蕙娘一眼,打了个哈哈,笑道,“我这也是关心则乱了……不错,还是要看看桂家那里现在是什么个态度,侄媳妇也不必立刻过去,过上几天,等他们老家信到了再说吧。”
  虽说两人把场子给圆过去了,但一时气氛还有些尴尬,权夫人问蕙娘,“你今日和仲白去哪里了,一大早就出去,也没留个准话。”
  蕙娘无奈道,“去扬威侯府了——达家行事也不大谨慎,不知如何惹恼了他。他也不解释,就硬是把我拉过去说了些淡话,说什么这辈子也不愿纳妾了,倒惹得侯爷好没意思……回来路上还和我说呢,让我以后多照顾着达家,别让他凉了心。”
  现在摆明了,焦老太爷和四太太身子都不好,现在达家需要权家照拂,以后需要权家照拂的就是焦家了。什么原配、续弦之间的微妙关系,也敌不过现实的需要,在场几个人精哪里不明白权仲白的意思,权世赟叹了口气,摇头道,“这个仲白啊……说他糊涂,他真不糊涂,怎么就能事事都给人添堵呢?”
  “他也是太长情了,”权夫人也免不得感慨了几句,蕙娘看了,心知肚明:很可能权世赟早有除去达家的念头了。
  话都说到这里,她也免不得顺势就问,“说来,达家和咱们会里竟似乎是大有联系,怎么这些年来仲白看顾他们,双方往来得如许密切,达家连一句口风都没露出呢?”
  “我们没说话,他们哪敢多嘴。”权世赟傲然道,“达家也实是命强,要不是有达贞珠在,只怕早已覆灭了……这里面的故事,让嫂子说给你听吧。”
  他冲良国公使了个眼色,两人便先出去了,想来,也要商议一番对达家的处置。太夫人现在年事已高,有时精神不济,权夫人便把蕙娘带回歇芳院,仔细和她说了些前事,蕙娘这才知道,原来达家亦是前朝大族,只因都在东北过活,对彼此的底细有些了解,在前朝风云变幻时,鸾台会扶持鲁王意欲削弱大秦战力,双方的交集这才密切了起来,也合作过几次。达家知道权家在鸾台会中地位甚尊,但对他们所图也不甚明白。
  昭明末年,圣意在太子和鲁王之间犹豫难决,权仲白一番斡旋,权家临阵倒戈,站到了胜利者这边——也因此,当时他开口要保住达家,众人亦不好反对。达家因此幸运地逃过一劫,此后便一意收缩……接下来的事,蕙娘也知道得很清楚了。
  听权夫人的意思,达家养私兵的事,鸾台会可能有所耳闻,但却不知数目竟有八百之多。蕙娘心底也有丝感慨:这就是灯下黑了,东北是权家的大本营,在他们看来,达家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谁能想到他们还会有什么别的心思。
  因达家离间蕙娘、权仲白夫妻感情的事,权府内众人都是明白的,权夫人见蕙娘不言不语,还以为她心里有些沮丧,少不得软语安慰了几句,方放她回转。蕙娘于是又打发人到桂家去送东西问好,过了几日,料桂家的信也到了京城,便上门去看望桂少奶奶。
  #
  因现在桂含沁无职闲住,可以不必上差,桂家竟一直都住在当时蕙娘前去拜访的别庄里。蕙娘上次过来时,此地还不过初具规模,这一次过来,便觉得屋舍俨然、花园雅洁宽阔,房中摆设典雅,蕙娘随意望了几眼,见到的摆设都颇为名贵,她心里有数了:虽说宜春号的本钱是桂家本家出的,按说分红也没有桂含沁一房的份,但十八房这对夫妻私囊甚厚,并不穷于生计。只怕就是桂家衰败了,靠着桂少奶奶娘家和娘舅的势头,他们的日子也差不到哪里去的。
  桂少奶奶对蕙娘也很热情,把她让入内堂坐了,握着她的手便道,“患难见人心啊,没事还不觉得,有了事才现出亲戚朋友们的好来——今日你来得不巧,含沁倒是进城去了,舅舅让他过去说话,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咱们一边说话一边等他吧。”
  她虽有了个九岁大的女儿,有时看来却仍像是少女,今日穿着一身水红柳绿衣衫,更显得年轻娇憨,仿佛未解人事,连眼前的局面都不能令她感到些许忧虑。蕙娘也有几分吃不准桂少奶奶的心理:他们家毕竟也不是桂家本家,退路要多些,也许桂少奶奶就是因此,才懒得过问呢?
  “王尚书倒也有心了。”蕙娘笑着说,“毕竟也是天子近臣,应该还是能帮着说几句话的。”
  桂少奶奶摇了摇头,倒是十分坦诚,“舅舅不会管桂家事的,若我猜得不错,应该想的还是把含沁摘出来。这次皇上只令二哥、三哥进京,对牛家只字不提,在不知情的人眼里,胜负是早已有了定论了。”
  她略带嘲讽地一笑,“舅舅也算是有情有义了,都过去这些日子了,阁老府还一点音信没有。这种事,谁沾着都觉倒霉,在风头火势上能伸出援手的人,本也不多。”
  “杨阁老现在也是头疼脑热的,自己都有一屁股烂账呢。”蕙娘笑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两人说了几句闲话,蕙娘也不提桂家对策,只问她日后打算如何行止,桂少奶奶道,“大不了回西北种田过活,难道牛家还能赶尽杀绝么?”
  她玩笑般地道,“从小就是苦出来的,在老太太跟前那几年,穿的都是棉布衣裳,戴通草花。饭桌上也就是两三个荤菜,到了六月里,夏天不好买肉,茹素也是常有的事,那几年打仗,三餐不继了几个月呢!难道日子还能比这更苦么?要抄了家,我就住到大哥那里去,吃他的用他的!”
  桂少奶奶一边说,一边就笑起来,“榆哥也是,一惊一乍的,消息才出来就到我庄子上,非得要把几个孩子给接到他家去。我好说歹说,掰开来揉碎了把道理给说透,我说一时半会不会有事的,真要抄家下狱,放在你家一样也捉去。他方才罢了,饶是如此,这一阵子也是每天都打发人来问好。还有梧哥、檀哥也都有信来,我这几天就光顾着回信了。”
  大家大族就是这样,桂少奶奶无忧无虑的,那是因为她身后有这么个兴盛的家族做靠山呢,就算和母亲关系冷淡,父兄娘舅也不会置身事外的,好歹小家庭肯定能给保下来。桂少奶奶口中不提,私底下恐怕应该是把一些财产已经送到娘家藏匿,所以才这样底气十足。蕙娘心里,不能说没有一点羡慕,她笑了笑没有说话。桂少奶奶看了她一眼,也不提这个了,只道,“和牛家那件事,怎么都有说头的。我看含沁的意思,还不很担心……圣意说了,让把当时参与斗殴的那些兵点数十名带来。这句话外头都没传,含沁和我却都觉得,戏肉还在这里。”
  蕙娘精神一振,忙道,“此事竟有转机不成?可太后还在,就看在她的面子上……我们当时的目的,无非也就是让皇上心生疏远之意,不再栽培牛家罢了。”
  “我这也都是听含沁说的。”桂少奶奶道,“你也知道,昭明末年那几个月,东宫羽翼丰满,皇上也就担个虚名罢了。这人嘛,自己怎么对人的,就不希望人怎么对自己……”
  她笑了笑,“我们也是猜,总之,含沁觉得今次这事,皇上也是有点故意闹大。真要查出是牛家的问题,趁机也就压一压牛家,若牛家能顶得住,反手就能把桂家给扫一巴掌。反正,皇上自己又不会吃亏——皇三子现在不也崭露头角了?聪明伶俐着呢!皇上自己最近身体保养得好,也许就有些别的想法了呢?”
  皇三子的崛起,的确给皇上提供了一个鸡肋的选择,但再鸡肋的选择也是选择。蕙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叹道,“你那个族妹,确实是颇厉害。闲闲一笔,倒把牛家安身立命的不败之地给搅黄了。”
  “这事好像和她还真没关系。”桂少奶奶忙道,“你见了她也不要提起,,七妹也是无奈,我上次见了她,她同我说,太妃要跟着安王就藩,多少年前就定了的。现在她老人家要走,七妹能说什么?太妃其实也都是好心,可宁妃就觉得被架在火上烤,几个姐妹事前连一声招呼都不打,为这事,正和她、孙夫人闹脾气呢。”
  这么说,显见得她和杨七娘关系极好,杨七娘才会把心事话告诉出来。蕙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不细问,只道,“要是银钱不凑手,只管说一声,宜春号少什么不会少钱的。这些年也颇有些士子受过票号的恩惠。”
  “晋党啊!”桂少奶奶笑了,“这帮子生意人也是,朝秦暮楚的。我舅舅上回还说呢,别看盛源号和宜春号这么你死我活的,待他们老乡可是真的下了本钱。不过,这毕竟是武将的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