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1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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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罚 更新:2021-02-17 07:24 字数:4718
老太爷不禁轻轻地摇了摇头,他略带踌躇地看了孙女一眼,还是开口问道,“你出嫁前那件事,不是已经完事了么?你们家小四子都已经销声匿迹了,怎么焦勋又生发出了一条线索来。这件事我也没有细问,他是怎么和你说的?”
老爷子今年也是八十多岁的人了,老了老了,不想再多用心机,只愿平平安安度过晚年,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一些要动刀动枪的事儿,他显然是刻意没有过问,蕙娘也不愿打扰老人的清静。此时听见老爷子这么一问,也就顺势道,“这话还得从焦勋中毒那件事说起……”
便把焦勋中了神仙难救,到新大陆后投奔鲁王,从他口中得知了神仙难救□,又隐约发觉了神仙难救背后的这个庞然大物,所谓的‘里朝廷’等种种曲折告诉老太爷知道,老太爷先头还有些漫不经心的,后来越听神色越是凝重,等蕙娘住了口,他才发觉自己渴了似的,连茶水凉了都顾不得,连喝了几口,方才低下头去,沉思不语。
蕙娘也不介意,她悠然又道,“这些事,您影影绰绰其实也都有数了,不然,怕也不会给焦勋传话,促成我们两人相见吧——祖父,当着我的面,您还遮掩什么呢?这种事,我本来也不想让您插手。”
“焦勋没有详细和我说过其中的文章。”老爷子摇了摇头,“就含糊说是下毒那件事有了突破……”
老人家几十年间浸淫在朝事之中,蕙娘稍提了里朝廷几字,又说起神仙难救,他也许是早已有了联想,此时神色变幻,久久都没有说话。蕙娘见了他的表情,心里倒是一松:说实话,因为家里这个自雨堂,还有宜春号的股权归属,她有一度,也怀疑过老爷子。直到此时看了祖父的表情,才相信在这件事里,焦家应该由始至终都只有被算计的份,不然,老爷子也犯不着在这等时刻再和她装糊涂。
焦家这个自雨堂,一路把下水管道铺到了护城河边上,陶瓷管道又宽又大,虽然不能走马,但当时因为害怕淤堵的确是特意加大了规制,还是能容得下一个成年人弓身而行的。当然,这也不是铺进皇宫大内,说不上犯忌讳,但蕙娘在知道权家身份以后,不能不想起从前权仲白所说,‘冲粹园和自雨堂的这个下水,都是一人给设计安排的,此人现在已经出京不知何往’云云。将来若权族举事,这就是一个现成的伏笔,老太爷在这件事上,到底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放松了警惕。会把宜春号给她陪到权家去,恐怕也是没有想到,权家居然隐藏了这样惊人的秘密,而这个秘密,还正需要宜春号这样的助力吧……虽说也是老人家一时大意,但亦能看出鸾台会的算计,是何等的精要与缜密,就是蕙娘这样深知底细之辈,还免不得疑神疑鬼,更别说外头不知情的人了,就是想象力再丰富,怕都很难看出端倪。
“其实就是季青的事儿。”蕙娘便含糊了过去,“这孩子不争气,勾结了里朝廷……现在他本人是完了,可里朝廷却安然无恙,焦勋这次回来,身份已经不同,想要查个水落石出,把自己的那口恶气给出了,也是人之常情。第一回见面,他就是和我说这事呢,我随口给打发了,不想上回见了我,告诉我捉了一个里朝廷的喽啰正在拷打,我寻思着怕瞒不过去了,就想和他摊牌详说,可是当时在冲粹园里也不方便,就想求您借个地方,我们把话给说开了。也好让他平安回那位身边去吧。”
老太爷摇头长叹,好半晌没有说话,半日了,才道,“罢了,我黄土埋到眉毛上的人,也不和你们较真了。你说是什么,那就是什么吧。”
言下之意,自然是听出了蕙娘的敷衍,隐约还有些不满。蕙娘微微一笑,却是稳若泰山、理直气壮。
现在任谁见了蕙娘,都免不得要问一问权仲白的消息,老爷子却是例外,蕙娘也未告诉他权仲白出海的事,但反正他上船去英吉利以后,老爷子口中就绝不带出这个孙女婿了。就是对焦勋,都没了她未出嫁前那防范猜疑的态度,不过是这样随意问了几句,竟未深查,老爷子也就松了口,“算啦,你自个儿心里有数就行,别闹出事来,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两人又说些琐事,蕙娘问起文娘行踪,得知她出京前还回来看过四太太,也和老爷子见了一面,便点头不语。老爷子看了就问,“怎么,文娘和你诉了什么苦?”
权世赟一系受了蕙娘的人情,自然也为她办事,蕙娘也不知道他们是否早在王家安插了棋子,还是香雾部的能量大到这个地步,前后不过一个月功夫,王辰一房的底就被起得干干净净。不过,就是蕙娘,也还真没找到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王辰平时醉心公事,的确很少往后院跑,但他身为一县父母官,后院里女人就那么几个,也几乎从不出去狎妓喝酒,他们小家庭没什么自己的产业,全靠家里按时送钱。王辰虽没把所有钱财都给妻子掌管,但也是月月都给用度,不至于还要依靠文娘的嫁妆……要说小两口有什么遗憾的地方,那就是房事不多没生孩子,但这也都是天意,倒怪不到王辰头上。
“倒是没有诉苦,就是我看她几年都没有一点消息,也怕是姑爷风流,苛待了她。”蕙娘解释了几句,老太爷倒为王辰说好话,“他还万不至于,在我跟前一直都很恭敬不说,就是对两个姨娘,都依足了礼数,小小年纪,为人做事没有一点烟火气,也是殊为难得。”
蕙娘心中暗叹,便不再纠缠此事。她知道老太爷时常入宫伴驾,而现在皇上作风丕变,没了权仲白,连鸾台会都拿不到一手消息,因此便也问问皇上的近况,老太爷摆了摆手,也难得地叹了口气,“送走了多少个皇帝了,没成想如今也许还要再送一个……他前儿还和我露口风,想请我出山教二皇子,你祖父年纪大了,骨头都硬啦,就没有答应。”
看来,皇上的病情又有了反复。蕙娘眉头微微一蹙,却没有多说什么。
有了老人家愿意出面为蕙娘、焦勋掩护,要见面就方便得多了,又过了几日,四太太忽然不大舒服,阁老府给蕙娘送了信,蕙娘便同家里人打了招呼,一大早就回了娘家,也是预备着万一四太太不好的意思。家里人亦都没有二话,便任她去了。她回了娘家,同四太太也说了几句话,便回自雨堂歇息,果然,未几便见焦勋进了院子——只是也不知是否老太爷的恶作剧,今日他却是做的管事婆子打扮,头顶还戴了一顶大风帽,要不是蕙娘对他的步态十分熟悉,隔远看去,几乎不能分辨出来。
两人既要议事,自然是在蕙娘旧时起居的东里间内闭门独处,老人家此举,未尝没有敲打的意思。
蕙娘也是心领神会,她虽把门关上了,但却卸了竖窗棂,令阳光洒入屋内,院中如有人经过,室内举动总瞒不过她们。焦勋寻了个暗处坐下,倒不虞暴露在众人眼光之下,他才摘风帽,蕙娘就忍不住笑起来,“祖父也太捉狭,都罩了风帽,还给你梳什么女髻!竟又戴了个抹额,瞧着倒是俏皮!”
也许是两地风俗不同,焦勋虽然到了年纪,但却没有蓄须,此时扮作女子,面目清秀也不觉有什么违和,听蕙娘这一说,他也有些无奈,摇头道,“我在府中毕竟也生活了这些年,不做些遮掩,只怕容易露出马脚。”
话虽如此,但男扮女装,落在蕙娘眼里依然颇为滑稽,也不知触到她哪个点上,她笑个不住,几乎都停不下来,才止住了笑,眼神往焦勋那里一转,又是忍俊不禁。焦勋被她笑得极为无奈,只好恐吓她道,“你再这么不正经,我只好同王先生告状了。”
王先生当年也是有份教导焦勋拳脚的,两人虽然没有同场学艺,但也算是师兄妹了。蕙娘听说,倒是止了笑声,有几分伤感,“自从先生回了老家,也有许久未曾联系了。”
她渐渐收拾了玩心——却也还是不敢正眼看焦勋,只好望着他那双修长而白皙的手,端正了态度,“今日让你来,自然是有个大秘密想告诉你。此事牵连甚广,我不能不慎重行事,在开口之前,还要详细盘问你这些年来的经历。阿——”
一时间竟不知如何称呼,蕙娘也就含糊了过去,“但这也要你自己情愿回答,我才好问。你若有什么难言之隐,只说一句话,我便再不问了——不过,神仙难救的事,你却也就别再查了吧,我敢担保,只要你回鲁王那边去,他们是绝不会再出手害你的。”
她这样说,其实已经透露了一点信息,焦勋眉一凝肩一挺,自有一股气势露出,虽然身着女装,亦不能遮掩。他静静地道,“这一次回来,我为了什么,你……”
他并不往下说,只是微微一笑,坦然而柔和地道,“事无不可对人言,对姑娘,我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想知道什么,你就只管问吧。”
蕙娘不让自己多想,也没心思多想这个,她一扬眉毛,“好,我想知道,你这一次回来,除了帮我以外,鲁王是否还交代你做了什么。”
焦勋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直接交代,那是没有,只是他交代办事的那位死于海难,危难间我取了他的令牌、密令在身。从密令来看,鲁王此次派船回来,有好几件事要办,第一件便是联络旧部,令他们动员民众往新大陆迁移,填补那儿的人口,第二件事,便是要再联系上里朝廷,采买一批军火……”
蕙娘登时恍然大悟,她道,“啊,你也是用了这个关系,才捉到了那个干事么?”
焦勋点头道,“正是如此,见令如见人,在新一批心腹上岸之前,我可说暂时掌握了这股力量——在这一两年间,还可以为姑娘做点事情。”
蕙娘又哪里不明白他的潜台词?她不能不受到震动,咬着唇瞥了焦勋一眼,一时间,竟难得地有了一丝无措。
作者有话要说:阿勋哥被恶搞了||||
今晚双更的,还有一更9点来看吧~
☆、225跬步
千里迢迢跨越瀚海,只为了助她一把;焦勋的情谊;诚然是很可感。可人家在新大陆已有了家业;等助了蕙娘;完了此事,他还是可以回到新大陆再行发展。甚至说得难听一点,如果鸾台会和权家没有关系,他回来帮蕙娘完了此事;蕙娘能不稍作表示?到时候鲁王吩咐焦勋办的几件事也能完满收场;他是忠义两全;风风光光地回了新大陆;自然有他的前程。
蕙娘曾经就是这么想的,她也只能让自己这么去想了,焦勋所求的东西她实在是给不起。如果权仲白本人无恶不作吃喝嫖赌那也罢了,现在两夫妻虽然关系如此,但权仲白好说没有对不起她,她再怎么样也不能三心二意,就是有什么说法,起码也得等鸾台会这事完了以后再说。可现在人家焦勋把话都放在这里了,人家没受过鲁王的任命,这令牌和密令,来路都说不上太正。现在纯粹就是狐假虎威,借鲁王的势在用这批人、这批关系。现在当然是威风了,可若鲁王三年五载都等不到回信,再派一批人过来,而这批人竟又平安上岸了,焦勋的日子,只怕便不会太好过。
也许鲁王不会拿他怎么样,甚至如果焦勋差事办得好,反而还有赏。但看焦勋现在的态度,分明就是要借力打力,借鲁王势力和这个‘里朝廷’过不去……这让鲁王日后怎么和里朝廷打交道?新大陆,他以后是不好回去了。
本来在新大陆已有了一份基业,做蒸汽机生意,赚得盆满钵满。就为了帮她,焦勋是轻描淡写就把这大笔财富给抛到了脑后,待诸事完备以后,蕙娘对他总要有个交代吧?金银珠宝他又不缺,滔天权势也不是蕙娘能给的——再说,人家虽然没有直说,但态度已经那样明白了,从前两人又是那样的关系,焦勋所求的是什么,她难道还能装糊涂么?
但,他想要的东西,她又不可能给……
屋内出现了短短的寂静,片刻之后,蕙娘到底还是猛地一咬唇瓣,将这一页给揭了过去,她若无其事地道,“说说你这一路以来的故事给我听吧!”
焦勋眼底似乎闪过一丝笑意,但他却并没有逼迫蕙娘,也放过了刚才那尴尬的一瞬,为蕙娘说起了属于他的历险故事。
虽说孙侯到过新大陆,但他是为了追击鲁王去的,这任务理论上来说还属于绝密,别人没事也不会去问七问八。新大陆的存在,在大秦上层社交圈,可说是人人心知肚明,但又谁都没有挑破。当然,这也是因为这地儿离大秦实在是太远,远得几乎没有讨论的价值……但蕙娘却知道,可能还存在一条航路,可以在数月之内,将两国联通。而鲁王也许还没有放弃给大秦找事的念头,她对新大陆当然也很有兴趣——这兴趣不但是政治上的,也有商业上的。如今得了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