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节
作者:做男人挺好的      更新:2021-02-25 04:02      字数:4909
  问黑狼,他的手机也没信号。这正常着呢,荒山野岭的哪来信号?黑狼一边吃牛肉棒一边不介意地说。
  我却感到了一阵不安。
  066
  峡谷的美景让众人心情激动。
  说这里有最明澈的溪水一点不做广告。峡谷其实是条河流的河道,河道上全是光洁的大石块,有的小圆桌般大小,有的两人多高地立出水面,溪水就浅浅地在大石块间流淌着,河道两旁是山,是树林密布的那种青山。这里没有村庄,没有游客,没有手机信号,由此可想象这里是如何纯净安静没污染了。
  这不是世外桃源的话哪里才是世外桃源了啊?
  这峡谷(应该叫河谷更贴切)比刚才的山路更加不好走。山路还算是路,可现在完全就是走在河道上,那些大石头看着养眼,拍在照片里绝对好看,但要攀绕过这些大石头,真需要手脚并用。
  而且,很多驴子穿的是厚重的登山鞋,登山鞋在刚才走山路时派了用场,但现在就不灵了。走这样的河道基本是这几个动作:跃,蹬,跳,攀,沉重的登山鞋再加上背上的登山包,这些装备在这里全成了累赘,半个小时不到,先后有不少人栽倒在一汪汪清冽的溪水中,半湿身或者全湿身的,惹得旁边的驴一阵阵大笑。
  当地领队在前方带路。他们一出脚就知道了“整个行程六七小时”是怎么计算出来的,他们是当地人啦,每天在这样的山路和河道上敏捷穿梭的,但我们都是能开车就不走路的城市人呀,买了身装备就以为自己是头驴的伪旅行家呀。
  我开始有点担忧今天何时能完成穿越到达村子。
  黑狼一直在我旁边。可能经常锻炼的缘故,他倒是一身轻盈,攀爬跳跃不在话下,还时不时伸出个手拉一下抱一下,我想表现出羞涩一点又觉得造作……户外活动嘛,并肩作战。
  下午5点,本来是我们预计到达村子开始吃农家菜的时候,问一下本地领队,还有多少路程,结果说峡谷才走了一半。什么,天都快黑了啊,还闷在这手机信号都没有的峡谷里,不禁大惊失色。
  你们实在走得太慢了。当地领队解释。
  赶紧与豹子商量,一定要在完全天黑之前走出峡谷,不然,我心里慌。
  豹子的肩上已经扛了三个背包,从脸上神色看,他也是一脸焦灼。
  我让他把现在的真实情况同驴友们说清楚,我们一定得加快步伐了,设法在两小时内走完峡谷全程,不然这里黑灯瞎火一片,户外活动的危险系数会大大增加,万一出个意外……我不敢想下去。
  接下来的峡谷穿越明显出现了紧迫感,相机都收起来了,没人捡漂亮小石子了,有人不慎湿身也没人笑话,只是手拉一把驴友然后继续猛赶,整个队伍处在一种仓促赶路的气氛中。其实这时大家都又累又饿,像一群残兵败将,但没人提出休整。我们都在与最后一缕夕阳赛跑。
  天逐渐黑了,白天那么明丽动人的峡谷在晚上现出了诡异的面目。有异样的鸟叫,有不明白在何方的虫子叫,梦乙徽笳蠹ζじ泶瘢荒芙艚糇プ『诶堑氖直邸?br />
  让我说句大实话吧:对现代人来说,世外桃源真的不好玩。
  终于听到了领队天使般的声音:前面就到了。
  接着又一句:但我们必须要从一片悬崖上走过。
  就着天空里的最后一点点光亮,我们看清楚了被当地领队平淡说出的“悬崖”是怎么回事:一片峭壁,底下是潭深渊。
  我跌坐在那里。
  这次活动,若能毫发无损地回到杭州,我会去灵隐寺给每一位菩萨烧香跪拜,因为只能是菩萨的保佑,才能在不可能中完成可能。
  那一瞬间,我恨死了豹子。他辜负了我的信任,我本觉得他是个很有安全感的人,但是,他把我的一队人马带到了一个他自己根本不熟悉的地方。是我,在杂志上把这条户外线路描绘地神乎其神完美无缺,是我,以杂志的名义向驴友召集,是我,很可能要给杂志带来巨大的麻烦。
  067
  一队驴友或坐或立在峭壁前的大石头上,没人说话。每人都知道了眼下的处境。
  两周前,因南方某省一起户外意外导致悲剧当事人的父母诉诸法律,为此我还采访了律师,专门咨询有关法律问题。同时我还采访了不少资深户外人士,在稿子上很详细地报道了户外人士提供的“户外十戒”,其中第一戒就是坚决不带驴友去还未考察过的线路,尤其当驴友中有不成熟的新驴和小驴。
  若这回真出事,那会是业内最残酷的冷幽默。几天前还写文章告诫驴友不能这不能那,几天后自己重蹈覆辙。我将是个最不负责任的罪人。
  豹子走到我身边,低低地跟我说了句话:我宁愿自己出事,也不会让其他人出事,你放心。
  我不理他。
  豹子让驴友们凡带了头灯的都打开。黑夜中出现了一些亮光。
  豹子与当地领队商量还有没有其他途经,宁愿多走些山路,也不要在峭壁上冒险。当地领队说:山上无路可走,从峭壁上走是最可行的方案了,整个峡谷就是这一段最深,有人曾经游泳而过,但那是白天。
  我问那峭壁下的深潭有多深,当地领队说4米左右,我倒吸一口气。
  豹子的眼睛注视着河面。因为这河道是运输木材的一个通道,一些村民把砍伐下的木材扔在河里让它们自己顺水漂下,所以有些木材搁浅在水浅的地方。
  我们可不可以扎个木筏?他问。
  当地领队摇摇头:一没工具,二来木头浸在水里时间长了,浮力不大了。
  工具和绳索我倒是带着的……豹子说,他不甘心地走向水中的一段木材,双手托起观察。
  确实如当地领队所说,浸泡的时间长了,浮力不大。
  过这悬崖不难的,看起来它那么陡,但都有落脚地的,另外也有洞可以让手指插入借力的。
  对你不难,对我也不难,但是我们驴友中的一些并没有什么攀岩经验,对他们来说,迈出第一步脚步都很难。豹子说。
  真的没事,上个月我带了个上海来的队,先也是很害怕的,但是后来每个人都走过去了……这样吧,我走给你们看。
  当地领队像走平路一样地噌噌过去,接着过来,过来时向我们解释脚应放在哪个突出的位子,手指应插在哪个小洞洞里。然后他说,他会在峭壁的那半边接应,只要跨过了一半的悬崖,他就可以把人接抱下去。
  这时黑狼说:我能过。
  他又对我说:只要我能过,你也肯定能过。
  我在心里很感谢他。在这个时候,榜样和勇气成了最关键的力量。
  有几个老成的驴也觉得没问题,就是身上的装备可能会影响重心。
  豹子说把所有负重扔下,大家的这些装备他和当地领队会背过去。
  黑狼准备做第一个先锋。豹子让他先等等,他从特大背包里掏出一条户外专用绳,一头绑在大石块上,一头绑住黑狼的腰部,再叫他上。
  黑狼过去了。这边的所有人都鼓掌祝贺。
  另外几位老驴也过了。
  第一位女驴上场,豹子给她系好保险绳,叫她迈出第一脚到指定的地方。
  女驴迈了,豹子让她再迈出一步,但是她突然大喊:我的腿在抖!我的腿不听我的话!
  豹子没办法,他只能直接用手抓住女驴的腿把它放到突出的石块上。
  两步过去了,接下的两三步只能靠她自己了,女驴大口喘气,半天后终于又迈出一步,然后喊了一声:妈妈!再然后简直像自杀式地扑向三步外的当地领队身上,领队一把拎住她。我看得心惊肉跳。
  “我过了,我过了!”女驴在峭壁那边大叫。
  除领队外,我是最后一名过悬崖的,此时已经晚上10点。
  没什么可以大担心的了,要出事那就是我自己出事,最起码不会太影响杂志声誉了。
  豹子给我系上安全绳,对我说:你肯定能行的!
  谢谢。
  看过前面30位驴友走同样的道,再怎么咋也该有点经验了,无非就是中间三四步没人扶持,闭着眼睛冲过去吧,就当下面不是深潭是席梦思,何况还有保险带呢……我对自己喃喃自语,这样能减少些恐惧。终于,我也过了。
  当豹子最后一次背着大伙的背包跨过峭壁来到我们身旁时,有人带头哼起了英雄交响曲。
  一支衣冠不整但精神高亢的队伍出没在乡野漆黑的庄稼地上。
  “你刚才在悬崖上时,在想什么呢?”有女驴问其他女驴。
  “我在想,若我平安回杭州,我马上要碗红烧肉,活着多好,我干吗要减肥啊?”
  “我只念叨着:妈妈,保佑我,妈妈,保佑我!”
  “我想我何苦总要与他吵架呢,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美好生活都浪费在吵架上,多不值得,以后再吵架,我就转身去厨房给他烧面条!”
  “我回去一定要辞职,为了那点破钱,要忍受那样的上司,真是浪费青春啊!”
  “我以后再也不骂我儿子了,以后一定对他很耐心。”年轻妈妈驴友竟有点哽咽。
  “我想我能回杭州的话,第一件事就是把商场里那件1000多的裙子买下来,都去了三趟了,不然死了都不瞑目!”
  “我周一一定要去灵隐寺拜菩萨。”我说。
  到达村子时快11点了。有关狼吞虎咽的那一幕我就省略了,大家能想象。
  我们将在村里的小学操场里安营扎寨。
  我告诉黑狼,我没帐篷。
  好好,欢迎美女与我混帐!我非常愿意把我的睡袋给你!黑狼大呼小叫,唯恐周围的驴友不知。
  “哈哈,当小羊羔遭遇大黑狼,当美女遇到野兽……”有人在旁边取乐。
  “去去去,”我踢那驴一脚,“你在悬崖上时我可是诚心祈祷菩萨保佑你的!”
  我转身,发现豹子正怔怔地看着我。
  068
  豹子从他的大背包里取出睡袋和防潮垫,塞到我手里,说早就给我准备的。
  我谢着接过。
  黑狼虽然在众人面前言语里带着坏,但进了他的帐篷后竟变得有点尴尬。我们分头而睡,他扔过他的iPod给我听歌。
  我抖开豹子给我的睡袋。睡袋肯定被他细心地晒过,有股阳光的味道。我钻进睡袋,心情舒畅。
  我们吃完晚饭是午夜时分,然后30号人就着小学操场的5个水龙头洗漱,现在估计都1点了,这个觉一定要好好睡。
  在舒缓音乐的催眠下我很快进入临睡眠状态。朦胧中感觉帐篷外有来回沉重的脚步声。那是豹子在巡夜,可他怎么老在我们的帐篷边巡夜呀。
  世外桃源在白天时分又恢复了它诱惑迷人的风情和景致。
  我懒散地起床,去农户家吃早饭。阳光下真有肥壮的旺财和来福,它们互相撕咬对方尾巴地在嬉戏;可惜端碗端盘的不是天仙妹妹,而是一笑就露出半排残齿的慈祥老媪;农村人做的馒头既实在又好吃,那粥汤闻着就是香啊。
  我微笑看着这一切,生活多美好,庆幸自己可以活得舒畅自在。
  黑狼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旁:美女,昨晚有没梦到我?
  没有,不过梦见一只大黑狼被人打死了。
  周围人哈哈大笑。黑狼无所顾忌地撕我手中的馒头扔进嘴里。
  我突然感到一道光,那是几乎能割出血剜出肉的眼神。它来自豹子,它射向黑狼。
  我们有大半天的时间来享受真正的桃源生活:像渔夫一样捕虾抓鱼,像农夫一样采摘新鲜水果,像老人一样在古桥下下盘棋,像小孩一样馋着吃烤苞米,当然,还有10块钱的温泉澡,当初就是因为它的诱惑,差点连小命都搭上……
  下午,我们搭村里的小中巴和其它交通工具去镇里,该回家了。
  照例做问卷调查,结果这次活动的各项指数得分都几近最高分。
  “因为难忘!”
  “因为我们是战友了!”
  “因为差点没命,所以更知道珍惜了!”
  是啊,若不是昨天的经历,怎能如此感恩今天的享受?
  每人都很开心,只有豹子,少有笑容。
  车子到达杭州时候已经天黑,在哪里聚合的也就在哪里告别。从没一次活动像今天这样强烈要求不久后重聚的,而且还要一醉方休,以纪念我们感恩心情的重生。
  黑狼与我拥抱告别。“记者美女,下次我们再混帐,我一定表现更好一些!”
  去他的,只会在众人前耍嘴皮子。
  我在卫生间里顶个湿漉漉的头还没吹干,听见电铃响,赶紧在睡衣外披个外套,在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