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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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搏 更新:2021-02-25 04:01 字数:4757
“什么都没干,就只替你干了卫生。”马民说,“一起吃中饭?”
马民心里却很浓烈地想起了那句美丽的英文“I love you”,我居然要求她用英文说。“我爱你”。我变得酸起来了。“我就来还钥匙。”
他对周小峰说。
…
20
工经理让马民去他家。马民在手机里问他有什么事,因为他又怕王经理叫他玩三打哈,他实在不愿意去当“马大猪”了。“你来,是好事。”王经理说,挂了电话。
王经理说话底气那么足,而且不容分说,马民估计可能是那个业务来了,心里就感到玩三打哈丢的钱一下就变得很值了。他当即就开着车到了王经理家里。王经理一个人在家,脸上是那种不动声色的盛气。马民一见这张白白的南瓜子脸,就明白有事情做了。马民同王经理打交道已有半年时间了,是很熟悉这张南瓜子脸上的表情的。王经理一有正经事,脸上就正经得严肃,而且正经得让你感到生分。王经理是那种笑对人生的男人,他觉得他这一生很不抵,他从部队里转业回来后,曾为一句话说错了坐过八年牢,当成政治犯被关在白莲湖劳改农场受管制。后来平反了才有了今天,而这个今天也是他的好朋友刘局长给的,否则他八成还会一塌糊涂。他对什么人都可以不负责,但他对刘局长却很忠诚,就跟刘局长养的一条忠诚的狗一样,甚至可以无原则地站在刘局长一边。假如刘局长要他作伪证的话,他完全会为朋友毅然站在法庭上满口胡言乱语。他是个受过劳改犯的影响,有些讲义气的男人。现在这个男人把马民叫来,就是要给马民一个三百万的装修业务。
“这个业务很大,”他显出不放心的模样,南瓜子脸上表情十分严肃,“你讲句老实话,你做得下不?莫到时候人手不够,做得稀里糊涂的收不了场!”
“做得下。”
“好多老板都盯着这笔业务,好多人都打这个主意呢。有次和我们一起玩三打哈的张科长,眼睛也盯着这个业务,想把他舅舅介绍来做这笔业务。他舅舅是搞装修的。你不能让刘局长有丝毫过不得门的地方。”
“那当然,”马民说。
“有人已经送图纸到刘局长手上了。王经理说,“你赶快找人设计图纸。要设计得比那些人的好,懂不?”
“什么时候要图纸?”
“这半个月就出图纸吧,你总不能拖到太后面去了。已经有三家装修公司送了图纸。”
“你能不能帮我拿一份建筑施工图?”
“那可以。”王经理说,点上支烟,“另外,关于回扣的事“那你放心。”马民表白说,“我拖欠你什么没有?我这个人是这样的人,要赚钱,大家一起赚,我不是很贪婪的人。我还是给你百分之十……”“百分之十二,”王经理打断他说,“这笔业务好做,装修可以赚对开。”
马民想百分之十二,他妈的,他们真会要钱,“百分之十二,我考虑一下。”马民这么说,“三百万就是三十六万,我再回去算一下。”
“装修可以赚对开。”王经理又这么说了句。
“不可能的,王经理。”马民说,“最多赚百分之三十,还要价格接得好。”
“我不管你可以赚好多,反正你自己考虑,有人提出给百分之十二……”王经理没说完这话,“你自己想想,你觉得能接受,我们再谈。我们是干脆人。”
马民点上支烟,低下头抽了口,出了口粗气。他觉得回扣要得太多了,简直叫做坐在屋里拿钱,又不担任何风险,既不担心民工伤亡,又不管工程质量问题。这样的领导真的好当得很,难怪不少人爬到官位上就不肯下来,这里面确实有很多内容。
“你莫在这里考虑,”王经理不在乎他皱着眉头那样坐着,嘿嘿嘿一笑,“你回去考虑考虑,明天答复我。你觉得不行,我们就会再找别的工程队,如今装修公司多得吓人……”“我做,少赚点钱总比没钱赚好,我要养一个公司。”马民打断他的话说。
马民开着车径直来到了周小峰所在的包装公司,周小峰正跷着二郎腿,把他那块瘦瘦的背斜靠在转椅上,手上夹支烟,一张疲倦的脸对着邓小姐——那个刚毕业来的戴眼镜的女大学生,一双眼球外突的眼睛在很厚的眼镜片后面直视着邓小姐的脸。他见马民进来,也没有同他打招呼,继续与邓小姐谈唐诗。“唐诗里,我特别喜欢李白的那首诗:‘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天’。
这两句诗好有气派罗?这样的诗句好有力?这是男人广阔的心境!
李白并没瞎眼,他当然知道瀑布再凶猛也不会有三千尺高,更不是银河落下来,但是他就是要这样比喻。这是一种满含气势的语言,这是男人才作得出的诗句。”
“这首诗是写得好,”邓小姐那张老鼠脸上飘扬着蠢气地叹服道,说完一笑。
“这是男子汉的世界,力的表现。”周小峰口沫四溅地说,那当然是激动的缘故。
“算了罢?”马民说,“如今哪个还谈唐诗?现在的人都坐在一起谈钱,谈股票和谈爱。这几年里,我还是第一次听见人谈唐诗。”
“你又不懂。”周小峰趁机贬低他而抬高自己,“你身上除了铜臭还有什么好东西?你看他身上的衣服,”他望着邓小姐,“都是一套一套的所谓名牌,这穿在身上又能体现什么?还不就表示他马民有钱,还能说明什么问题?”
“是的。我承认。现在这个社会就是吃这一套,你口袋里有钱不体现在身上,别人就不信任你。你穿着名牌,感觉就不同,就有人愿意同你合作,认为你已经走出了原始积累的阶段,不是抢犯了,做生意也开始像西方一样讲究信誉了。”
周小峰又噗哧一笑,“我把你看成一个神经呢。”王经理说,“你真的以为自己穿了西装别人就把你做西方人看?你没把自己做美国人看吧?下次别人问你……”“就说自己是日本人。”马民接下他的话说,“中国人和日本人长相差不多,美国人黄头发蓝眼睛,人种不同,不像。”
“你可以把自己说成美籍华人,”周小峰笑笑说,表示自己很聪明地望一眼邓小姐,“他长期是我的下饭菜,我一不高兴就抓他骂,怄死他。”
“他整个就是长一只乌鸦嘴,不挖苦别人过不得。”马民笑笑,对邓小姐说,“你以后会发现他的嘴巴,总是在教导你这样那样,好像你还是个三岁的孩子似的。”
周小峰嘿嘿嘿笑笑,转口说:“好了,你的废话应该结束了。
别罗里罗唆了。”
马民一笑,大声说:“你不说我是美籍华人,我不会说你。”
两人走出包装公司,走进一家个体餐馆吃中饭时,马民在周小峰对面坐下,点上一支烟说:“我看出你对邓小姐有点意思样的?”
“我也还喜欢她。”周小峰笑笑,“她脸上没有俗气,这一点我很喜欢。”
马民对邓小姐感觉一般,在马民看来,邓小姐不但很俗气还很有点做作,但情人眼里出西施,这是没治的。马民就一笑,指出说:“邓小姐没有奶子。”
邓小姐的胸脯平平的,衣服从肩膀上一泻下来,如同“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没体现出一点凸凹。“那是小事,”周小峰说,吸一口椰子奶,“关键是她脸上没有俗气。”
马民差点笑出声了,怎么在对待邓小姐的问题上,两人感觉差距这么大。“你真的喜欢邓小姐?说句老实话看?”
“有一点喜欢。她不是那种俗气的女人,她脸上显得很纯洁。”
马民嘿嘿嘿直笑,真的要把自己笑死了,肚子都笑疼了。
“你这样蠢笑什么?”周小峰不舒服道。
“我肚子都笑疼了。”
“你不了解她,她真的不俗气。”周小峰坚持说。
“你莫把我笑死要不?”
“你真的不了解她,她是个极聪明的姑娘。”
“还姑娘?你倒是对她印象真好。现在这个世界,二十岁以上的还有什么姑娘?”
两人说了气邓小姐,马民才把话题落到装修的事情上。“这个业务有三百万,”马民告诉他说,“我还从没做过这么大的业务。你组织几个人画图纸,主要图纸你要自己画,我这次付给你百分之六的设计费,其它事情我不管。”
“你要小廖组织人画,我不太想动。”周小峰灰暗着一张脸说,吃了点菜。
“只有你才画得好,”马民说,“小廖太嫩了,而且画图纸弱你几皮筹。他画的图纸只能应付小场面的装修,作古正经的大业务,他的图纸拿不出手。我知道。”
周小峰笑了下,“你把建筑图纸搞来,”他说,“再问问甲方存什么要求。”
“我们明天一起去谈,有些事情你是内行,一听就清白。”马民说。
周小峰低下头想了想,“你只说,这个业务你有几成把握接到手?”
“八成把握,如果图纸胜人一筹,那就十成。”
周小峰望着他,“你有这大的把握?”
“这里面有内容的,现在是这样的风气,我不说你也知道。”马民说,“他们很信任我这个人,认为我牢靠。你要晓得,他们脑壳上都有乌纱帽,而他们最信任我。”
“一栋什么样的楼房装修三百万?”
马民就向周小峰描述这幢楼房什么的………
21
十点钟,马民同周小峰打了个传呼机,告诉他,刘局长到湘潭开什么会去了,要明天才能回来。周小峰告诉马民说在公司里。
马民想,他现在一心扑在邓小姐身上了,时时刻刻往公司里跑。马民要他不要关传呼机,要他待命,因为他已经同彭晓约好了,可能要借用他的房子。周小峰说:“好吧,你只莫把我收藏的古董损坏了。”
马民说:“不会搞到你的古董上去。”
马民开着车向飞天广告公司奔去,因为彭晓在飞天广告公司里等他。今天是五月里一个热得反常的天气,街上热气腾腾的,太阳很大,晒得马路上泛出一股柏油的气味。有的路段的柏油似乎已被洒溶了,软软的。马民一边开车,一边解下了金利来衬衣上的领带,又将衬衣的领扣解开。汽车驶到了飞天广告公司前,马民跳下车,锁好车门,径直向前走去,彭晓穿着一套粉土色套裙,坐在桌前看报。她的一旁坐着文小姐。
“你好哎,”彭晓没同他打招呼,与他打招呼的是文小姐,她瘦长的脸上布置着很多笑容。“周工没来罗?”她是指周小峰,说完她又笑笑。
“周工现在迷上了一个女大学生,忙着谈爱。”马民坐到彭晓对面顺口胡扯道。
“那我没有想法了。”文小姐表示遗憾地笑笑说,望着马民。
“他竟敢冷落我们文小姐,我去批评他。”马民说,对彭晓意味深长一笑。
这个笑容让善于察颜观色的文小姐看见了。“哎呀哎呀,彭晓,”她说,浅浅一笑,“我好羡慕你的。有人关心你。”
“哪个关心她?”马民装宝问,看着文小姐。
“那好多先生都关心她,”文小姐说,瞥一眼彭晓,“同我们有联系的好多先生都非常关心我们彭小姐。”
“文姐!”彭晓这么叫了声,意思是你别这样“表扬”我了。
马民和彭晓走出飞天广告公司,坐进汽车里时,彭晓说:“其实什么东西都逃不过文姐的眼睛,文姐是个特聪明的女人。她总是绕过弯子讽刺你,你感觉到吗?”
“我这个人很迟钝,没感觉到她的讽刺。”
“你还迟钝?”彭晓说,漂亮的瓜子脸低了下去。
“我其实是个天资愚钝的男人,”马民笑笑,“分不清黑白的,你不相信就算了。”
彭晓又笑得脸埋了下去,然后抬起头斜着一双亮亮的眼睛盯着他。
“我们到哪里去吃饭?”马民看一眼马路上的车辆,换个话题说,“我今天想请你到一个高档的地方吃饭,真的咧。我们到华天酒家,你看够档次不?”
“没有必要那样浪费罢?”彭晓说,瞅着他,“钱也是你赚来的。
我们到一般地方吃饭就可以了。”
马民觉得她这句话听起来非常温暖他的心,他望一眼车窗外热烘烘的大街,“你今天不想让我叫马大猪是罢?”
彭晓又笑得脸埋了下去,“我们莫说马大猪罢?这个名字很难听。”
“我是马大猪。人有的时候真的是猪,明明晓得他们要剁你,还要伸出颈根挨砍!”
彭晓又笑了。她笑起来很好看,那张略长的瓜子样的笑脸是极妩媚迷人的。汽车驶到了一家名叫“南园美食宫”的门前。“就在这里吃饭好吗?”彭晓说,“上次我和邓老板陪一个广州客户就是在这里吃的饭,味道真的很不错的。”
“好的,你替我节约,我只好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