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节
作者:人生几何      更新:2021-02-25 03:52      字数:4763
  她,竟是个女子!
  整整六年,除了上茅房和洗澡她不和他们在一处,几乎日日都与他们厮混在一起,他竟一直没发现!
  此时知道了,不知为何,他心底竟像是有一朵花,花骨朵长在那里不知道有多久了,忽然间,这花就开了,让他满心欢喜,浑身芳香。
  以至于,连自己的准媳妇看上别的男人这样丢人的事,他都觉得万分的高兴!没错,他自由了,他不用娶别的女人,他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了!
  他还记得,两年前,梁五因为家资渐渐丰厚起来,就生出了纳妾的心思,后来梁君倾带着一众兄弟姐妹,扮作拦路打劫的泼皮,将那新娘打回去了,这才让秀河免了一场伤心。
  就是那一日,看着那小妾被人扶着屁滚尿流地滚回乡下,梁君倾坐在高高的城楼上,低声地说了句:“咱们男人,如果不能保证一生一世一双人,就不要娶妻,免得祸害人家!”
  她的心里是盼着得到一个一心人的吧?
  什翼宏将右手缓缓抚上左胸,那里,一颗温热的心,正在强劲有力地跳动,可是那颗心里,能一辈子只装一个人吗?他问自己,能吗?
  答案是,他不知道!
  所以,尊贵的宁王世子害怕了,他不敢问梁君倾,你是女子是吗?
  他也不敢问,如果我要娶你,你愿意吗?
  他甚至此时也不敢去看她的侧影,哪怕只是一眼,都灼疼了他的心!
  马车缓缓前行,马车里的人,各自陷在自己的思绪里,渐渐难以自拔……
  ☆、014 卿本红妆2
  什翼宏回到王府,什翼犍正坐在书房里等他,见他回来,立即沉了脸:“宏儿,又去和那些人喝酒了?”
  什翼犍自当日知晓什翼宏将感业寺众乞丐纳入皇室一脉时,就对那群人没什么好感,尤其是那个泼皮似的梁君倾,他只见过一面,却隐隐有种感觉,自己的儿子,日后有可能会被那人带坏的。
  果不其然,从没去过青楼的宁王世子被梁君倾带进了康城最大的妓院百花林,要不是自己得了林顺的消息赶过去把他带回来,高贵的皇室继承人,就要被那些肮脏的风尘女子玷污了!
  今日他派人在康城找了这宝贝儿子整整一天,没想到他竟然还是和那些人在一起,还喝得醉醺醺地回来了!
  什翼宏看自家父王面色不好,眼珠一转,捂着头哼哼,跟自家父王抱怨道:“父王,孩儿心里苦啊!”
  只这一句话,宁王殿下的态度立即软了下来,抚了抚椅背上,终于还是摆摆手:“罢了!你坐下,我有话跟你说!”
  什翼宏乖乖坐下。
  “你皇叔也知道,阳平公主这件事,叫你失了面子,受了委屈了。”
  什翼宏面色痛苦地看了自家父王一眼,眼神深沉而哀怨。
  宁王心里一抖,赶紧笑着说道:“所以你皇叔又给你指了一门婚事,对方是林大将军的嫡女,今年十六岁了,是康城有名的才女,文武双全的女子。择日就要为你们指婚了!”
  什翼宏一下子跳了起来:“什么?我不娶!”
  什翼犍只觉得自己的脑子立即被气得昏了一昏,眼前一花就往前倒去。什翼宏被吓了一跳,急忙扶住他,又是掐人中又是拍后背,好不容易让他缓过这口气来。
  什翼犍哆哆嗦嗦地拉着宝贝儿子,问:“宏儿,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看上哪个什么无尘了?”
  什翼宏气得俏脸通红,跺脚否认:“没有!父王别瞎想了!”
  什翼犍不仅没松口气,反而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又差点没上来,他只觉得五雷轰顶:“那你是看上姓梁的小子了?”
  什翼宏想要否认,可是忽然发现,自己能否认的,似乎只剩下“小子”这两个字:“父王,她…其实是个女子…”
  什翼犍不敢置信地瞪他:“休想糊弄我!”
  “孩儿没说假话,她真的是个女孩子,只是家境艰难需要抛头露面,这才一直做女子装扮!”
  什翼犍呼哧呼哧喘气,瞪着他不说话。
  什翼宏扑通跪在了他面前:“孩儿要娶她,求父王成全!”
  什翼犍又不自觉地磨挲着椅子的把手,看着这个刚刚十九岁的宝贝儿子,终于叹了口气,只这一口气,似乎呼出了他大半的精气神,刹那间,他变得老太龙钟起来,第一次看着儿子/跪下而没有立即将他扶起,也是第一次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宏儿,你可知,我们代国既有矿产又有粮食,为何还是三国中国力最弱的?”
  什翼宏心头一震,正色答道:“皇权旁落,律令难行!”
  什翼犍满意地点点头:“你知道就好!如今朝中百官,均以辅国将军林儒马首是瞻!他手握八十万代国边防大军,一旦他有异心,焉有什翼家活命的机会?”
  什翼宏如何不知这些道理,只是不愿去想!
  “好在苍天有眼,叫他林儒唯一的儿子也战死沙场,只剩下这么一个女儿……”
  什翼宏却还是不愿意,他根本不知道那林家大小姐是圆是扁,就要他娶她?
  不可能!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林大将军为人正直,不会有反叛之心的!再说了,康城这五万禁军,也不是风一吹就倒的纸人!”
  什翼犍啪地一拍椅背,怒道:“胡闹,五万对八十万,你当这是下棋吗?你不想辜负那女子,也不是不可以,林大学士之女做正妃,侧妃之位谁来做,为父和你皇叔都随你!再过就好,就是你皇祖母寿辰,到时候,你皇叔会亲口为你们赐婚。”
  什翼宏又惊又怒,原来急着找他回来,只是想通知他这件事,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他刷地站起身子来,怒哼哼地说道:“我不会答应的,要娶您娶,反正我不娶!”
  什翼犍头又昏了昏,指着他训斥道:“是不是为父将你宠得太过了,竟让你连是非轻重都不分了!”
  什翼宏自小到大哪里受过今日这么多的训斥,少爷脾气也上来了,直着脖子吼道:“孩儿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果为了一些眼前的利益,就委屈自己娶一个自己从没见过的人,孩儿说什么也不答应!”
  什翼犍被气得眼前一片金星,突然伸出脚来朝什翼宏踹去:“你这个逆子!作为皇储,你怎么能说出这样不顾家国的混账话来?什么叫眼前的利益?叫你去娶一个女子就是委屈你了?一旦代国动荡,那些受苦的黎民百姓,他们的委屈对谁说去?”
  什翼宏站在原地未动,生生受了这一脚,听着什翼犍的怒骂,如遭雷击!潜意识里想要反驳,可是想了又想,却找不出可以反驳的理由!
  是啊,他是皇储!
  是从小到大享受着百姓供养的皇储,如果为了一己私欲,置举国百姓于不顾,又怎么对得起百年前浴血打下这片江山的祖辈先人!
  什翼犍眼见自己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前一刻还桀骜不驯的儿子此时渐渐驯服下来,微带惭愧地受了他那重重的一脚,已经足以抵消方才对他的不敬了!
  “好了,我知道你是个明白事理的孩子,今日我跟你说的这些话,想必你自己心里也是明白的,回去好好想一想,是代国那六百万的百姓重要,还是你那一点点的委屈重要!”说完头疼地摆摆手,“下去吧!准备一下,明日与我一起进宫见你皇叔!”
  什翼宏面色苍白地转身,失魂落魄地往门口走去。
  “宏儿,若是那女子真与你心意相通,定会理解你的难处,她那样的家世,做个太子侧妃,未来的皇帝宠妃,也不委屈她!”
  什翼宏忽然站住了脚,他很想回过头来跟自己年迈的父王说,你又怎么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你怎知她不会觉得委屈?皇帝宠妃?!天下女子也许大多会趋之若鹜,她却是不屑的!
  可是最终,他却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苦笑着,低下头离开了。
  第二日,到了傍晚,梁君倾在店里,与母亲一起准备着梁思雨的嫁妆。吴品卓死后,梁思雨顶着未亡人的身份,方圆几十里没人愿意上前提亲,生生耽误了这许多年,直到梁君倾与什翼宏说了,在什翼宏的介入下,梁思雨与一名叫做林宇的青年“巧遇”了,两人一见钟情,或许可以说是,那林宇对梁思雨一见钟情。
  这林宇,说起来在康城没几个人知道,可是他的父亲,却是康城有名的“铁头御史”林致远,据说他曾有一次上书进言孝文帝,状告林大将军之子霸占田产致无辜佃农惨死,被林大将军半道里拦住,想要威逼他收回奏折,哪知,这人威武不屈,竟当着大家的面就撞了墙,引得孝文帝什翼康大怒,下旨驳斥林大将军教子无方……
  自那以后,这林致远就得了个“铁头御史”的称号,颇受康城百姓爱戴。
  梁思雨被那林宇看上,自然也是心花怒放,二人年纪都不小了,当下就议了亲。本来以梁家的家世,梁思雨嫁过去也至多做个妾室,可是有某个爱管闲事的世子,找到那“铁头御史”,将梁思雨大肆夸赞了一番,那林致远暗暗观察了梁思雨几次,见她是个温柔贤惠落落大方的女子,也很是满意,于是,当下拍板写了婚书,将她聘为林家幼子林宇的正妻,婚期就定在八月初八。
  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可以准备嫁妆,梁思雨也不着急,只每日里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今日绣一只袖子,明日绣一只手帕,满心欢喜地等着嫁作人妇。
  却说梁君倾,正帮着母亲一起为梁思雨裁制冬衣,冷不防门口有人进来,走到她们面前,朝梁君倾客客气气地行礼道:“是梁君倾公子吗?”
  梁君倾奇怪地抬起头来:“我是,您找我何事?”
  那人忙恭恭敬敬地将手里的一张帖子递给梁君倾:“我们世子派小的过来,说是请姑娘看了帖子就知道了!”
  梁君倾放下手里的炭笔,在身前的围裙上擦了擦,接过那烫金帖子,心下好奇地打开一看,只见上面是什翼宏那遒劲的大字,写着:“三弟,为兄邀月楼虚席以候,不见不散!”
  ☆、015 卿本红妆3
  她将那帖子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暗暗咕囔:“这个什翼宏,又抽什么风了?”
  邀月楼哎,那可是康城最最最最有名的酒楼,据说每日只作六桌,哪怕是皇帝预定,也绝不多做,没道菜都是精品,每杯酒都是绝世佳酿。而且,酒楼的主人还有一个怪异的规定,非风流人物,恕不招待!所以,不是光有钱有权就可以进去吃饭的!
  什翼宏居然能在邀月楼弄到位子!
  还等什么?不去白不去!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她将身前围裙一解,身后的秀河伸手将围裙接过,拍拍她的背笑道:“去吧,早点回来!”
  梁君倾眉开眼笑,跟着那送帖子的人,大踏步地走了。
  秀河也是开心不已,看这样子,宁王世子对她这小女儿是真的不错,只是不知道人家对君倾有没有那个意思,若是两个孩子能两情相悦,到时候水到渠成,也成就一桩美事!
  梁五歪歪斜斜地坐在店堂的角落里,自然是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了,也是万分得意,大女儿嫁了御史公子,虽然是个没什么油水的官差,好歹也是个官,这些日子以来,他在街坊邻居们面前可没少长脸!
  若是三女儿将来再嫁给宁王世子,等皇上哪日大去了,世子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帝,那个时候,他可就是正儿八经的国丈爷,谁看了他不得礼让三分,这日子……
  美得很,没话说!
  他乐上心头,眯了眯眼,拿起手边的茶壶,吸溜了一口茶水,舒服地哼哼起来!
  梁君倾上了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地朝城南行去,到了邀月楼时,太阳已经完全隐入地平线,只剩下天边的几缕艳光,明月矮矮地挂在东南边,散发着朦胧的光。
  不知怎地,她忽然打了个寒战,忙将衣领紧了紧,骂道:“这鬼天气,到了晚上真他妈冷死个人了!”
  抬脚进了邀月楼,本以为会人声鼎沸,岂知偌大的一楼大堂里,竟是一个人也没有,点着几盏昏黄的蜡烛,将满堂桌椅显得寂寥无比。
  “梁公子,请上楼!”
  二楼楼梯口一个小厮模样的男子微微躬身,朝她做了个请的姿势,而正主什翼宏,却始终没有露面。
  梁君倾终于嗅出了一丝不寻常来,暗暗握紧了拳头,这些年在什翼宏的教导下学了些三脚猫功夫,虽比不上什翼宏和无尘,但是应付几个小喽啰,她自信还是没问题的。
  梁君倾悄悄放慢了脚步,按怪自己太莽撞,只看见是什翼宏的字迹就毫不犹豫地来了,却没有细细思量一下,这些年什翼宏夜里叫她出来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怎么会这个时候突然将她叫出来呢?
  而且看着邀月楼内的情形,像是被什么大人物包了场子,一丁点外人的影子都看不见,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