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节
作者:风雅颂      更新:2021-02-25 03:50      字数:4926
  “这是?”季夫人不明白他们之前又送银钱又送布匹,这次为何还要送上一块金牌。
  “夫人有所不知,这是我金家的领米金牌。只要是我金家的米铺不管何时何地凭此金牌都能领米一次。”
  季夫人脸一沉:“这是啥意思,难道我家吃不上饭要靠你金家接济?”
  金管家忙笑着摆手:“误会误会。夫人许是瞧不上这块牌子,可这牌子在我金家却是至尊至宝,老爷实是无以表示心中歉意才将金牌奉上,夫人府上确是用不上,却可以留着垫桌脚作个念想罢了,也不过是我家老爷一翻心意。”
  见他这样说,季夫人反倒不好发作,她知道这块牌子的份量,但确于自己是无用之极,若自己真有用上这牌子的一天,也不知季家那时是何等光景。唉,算了,必竟是商贾之家,有些粗俗是在所难免的,她也不想多去计较,就如他所说垫个桌脚就当领份情而已。
  刚送走金管家,平安便过来请安,一眼看见茶几上放着的金牌,觉得甚是好玩。
  “这金家可真有意思,咱可得收好这金牌,代代往下传,指不定哪辈子孙潦倒了便用上了。”说着便往怀里一揣。
  “大过年的,你就不能好好说句吉利话。”季夫人知道她是玩笑话,佯怒嗔她一句。
  “嘻嘻,这大年下各家忙得不可开交,金家还惦记给咱家送来金牌,不过是想今年事不能拖到明年了,今年了了这些事,到了明年咱可不是顺风顺水了?!”平安抿嘴一笑,一双黑瞳灼灼生辉。
  季夫人也听得笑逐颜开,可转瞬又黯淡下来:“连你都懂的道理,你哥却……”为了在年前还是年后送走林姨娘的事,他没少来跟季夫人计较,只怕此时心里还在怨她。
  平安上前靠在季夫人身边,语气娇溺:“哥哥心里是省得的,事情出在他那院儿,他心里难过罢了。”她知道靖安与林紫乔的渊源,在前世里靖安对林紫乔便是百依百顺,那时让平安嫁入苏府多一半便是林紫乔的主意。
  “你呀……”季夫人心思一下软了下来,“长大了。这几天也多亏你帮衬,不然这么多事真顺不过来。等会你记得去账房找张总管将押岁钱支下去,还有绸缎庄送来的锻子各院里都打赏下去,来年开春好做新衣裳。北院那边祠堂让人再仔细察打扫一下。”
  平安欣然应下,其实不用季夫人吩咐这些事她也早作了准备,如今秀萍双身子不能操劳,府里有些事平安便分担了下来。
  “夫人,滇州发来的年礼和书信到了。”有丫鬟手持红皮书信喜气洋洋走了进来。
  季夫人眼睛一亮:“这可终于到了,还道我那三妹子今年把我给忘了。”接过红皮封取出里面的礼单和一封家书,礼单只是略微扫了一眼,更多的注意放在了家书上。
  “怎么了?”平安小心翼翼问,眼见季夫人脸色由晴转了阴。
  “唉。”季夫人只叹气不言语,将家信看完折进袖袋里,稳了稳心情对平安笑道:“你三姨父年前又纳了房妾室,也不是什大不了的事,就是替你三姨不值。”
  平安轻轻握住季夫人的手,她知道母亲娘家以前并不是什么大富之家,只是后来外祖走关系捐了个六品闲职,这才有些体面。无奈母亲上下并无兄弟,只得三个姊妹。二妹妹嫁到了本城一个秀才做了秀才娘子,没几年秀才中了举,又得了官职,便跟随丈夫一家去了任上。三妹妹嫁到了滇州一富户之家,四妹妹嫁到原化没两三年便得病过世了。
  季夫人一直说,若当初不是平安的祖父卷入了夺嫡之争被先皇打压了,一大家子削职的削职外放的外放,也不会巧遇当时驻守边防的季怀忠,成就这段姻缘。相比其他几姊妹,自己算嫁得最好的。
  “你外祖父外祖母拖拉大我几姊妹不容易,等到该享福了又撒手人寰了。你四姨也是个没福的。”季夫人说着就转过脸拭了拭了眼角,“如今就你二姨日子好过些,你二姨父这几年官位一年年往上累着,这任知县那任知府,二姨也年年跟着东奔西忙的,倒也自在。只你三姨远嫁滇州,没一个娘家人在身边帮扶,这些年不必想也能知定是受了不少艰难。”
  平安忙劝慰:“怎么会,那冯家是大户,吃穿用度都不愁,凡事又有下人丫鬟侍候着。就是那三姨父纳几房妾,不都要给三姨跟前立着规矩,以她为尊嘛。”
  “以前你外祖家也没那几妻几房,大院里都清净着。如今咱家也简简单单,人丁不算兴旺好歹也儿女双全,这眼下你秀儿嫂子又要给家里添丁。可你那三姨的婆家便不那么简单,上面有老太太镇着,下面有七八房扯着,哪房又不多个三妻四妾出来,那深宅内院女子的心思多了去了。你姨这些年膝下只得了个女儿,肚里便没了动静,你说这日子能舒畅到哪去。”季夫人越说心里越是担忧,不觉就将该不该的话对平安一骨脑吐了出来,“你三姨又惯是个报喜不报忧的,可再怎样字里行间也掩不住她心里的憋屈,她是个老实人,众是吃了什么亏都埋在心里。”
  “娘,那咱们得空去滇州看看三姨,免得老冯家说咱三姨没个娘家人。”平安笑笑宽慰着季夫人。
  季夫人只拍拍她的手,领了她这份心。
  到了第二天一大早,刚在热水盆里湿了湿脸,平安就听见外面几声嘈杂,翠红掀起门帘从屋外进来,抖了抖身上的雪花,满脸笑容朝门外噜噜嘴:“小屁孩儿……”
  “你在嘴谁说呢?”平安就盯着翠红笑。
  “还不是刘管事家的,一大清早在下院里吵着放炮仗,让我给唬回去了。”一边说一边利落地解开平安头上的髻结,拿出篦子沾了少许香油梳理起来,“前院后院门前坝子里都放好了爆竹红仗,晌午一过便开始放,直放到子时,够他们闹腾的,眼下不忙着找他们爹妈讨要押岁钱,搁这瞎闹啥劲。”
  平安掩嘴一笑,打开红木小闸盒从里面打出一封用金银彩丝系好的银钱:“给你的押岁钱。”
  翠红嘴都笑裂了,忙放下手中篦子跪下朝平安磕起头来:“翠红给小姐拜年了。”是模是样。
  平安咯咯笑出了声:“就知道你心疼那几个皮实孩子,大清早故意弄来吵我,还不让他们进屋来?”
  原本躲在门帘后偷听的小孩哪还容翠红出去招呼,早跟头连天扑了起来,齐齐跪在地上朝平安叩拜。平安拿出银锞子一一打发了,又让翠红取了糕点热茶给他们,闹腾了一会才让她将他们送走。刚清净没多久,就有丫鬟过来通报,让平安去东院,说城南庄子打发人来拜年来了。
  平安听了就高兴得很,忙让翠红将一列的金银锞子玉坠玉扣带上,往东院赶去。
  果然到了东院,就见宋嬷嬷穿戴整齐毕恭毕敬坐在锦杌上陪季夫人说着话,一旁还站了个七八岁虎头虎脑的孩子,不是东子还是谁。
  “说是要来给小姐请安拜年,磨了我好长时间,非要跟来。”宋嬷嬷给平安见了礼,笑着将东子拉到身边,东子就忙给平安磕起头。
  平安眼里脸上全是笑意,让翠红掏了押岁钱出来,又问东子其他几人可还好,东子一一作答。季夫人就指了指一旁桌上摆的一蓝红鸡蛋笑道:“你宋嬷嬷特意送来的喜蛋,你宋家嫂子有喜了。”
  平安就走过去拿了个喜蛋,说正好还没吃早饭,一定要沾沾这喜气,宋嬷嬷笑得合不拢嘴。由于要赶着回去跟一家老小吃团年饭,季夫人也没有多留宋嬷嬷,派人备了回礼让她带回去。
  吃过午饭,季怀忠和靖安便卸了差事回家,要休沐三天。远近各处的府邸都陆续点起了炮仗烟火,一直闹到子时末炮仗声才慢慢平息。平安一直心心念要守岁,却在子时来临前便含着一颗甘草梅倒在了炕上,错过了京城烟花炮竹最热烈的时分。
  第二天一大早,平安从床上起来时还半阖着两眼,连打了几个哈欠,被同样睡眼惺忪的翠红侍候着穿上蜜合色窄袖小短袄系上粉色小棉裙,罩了件嫩绿羽绒滚边立领小比甲,就朝北院的祠堂去。
  季怀忠俩口子和季靖安小俩口早到了那里,一列排开,就要给神龛上摆放的祖宗牌位上香祈拜,平安连忙站到他们身后。
  祭完祖刚出院子,便有下人来说宫里派了公公带了圣旨来,让赶忙出去听旨。
  VIP章节 25第25章
  季夫人有些心神不灵,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大年初一有何要紧事,皇上竟下了圣旨宣招季怀忠进见,季靖安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一直等到天色暗下,季怀忠才从宫里回来,身上还穿着朝服脸上寡白惨淡,刚进屋便嘴唇一哆嗦说了一句:“龙颜大怒啊!”
  季夫人听得差点没从坐椅上掉下来,忙起身寻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季怀忠摇摇头,哀声叹气:“这下京城有大事发生了。”
  建康九年正月初二,皇上龙颜大怒,下令将以恭亲王府世子为首的大大小小官家子弟十余人逮捕归案,严厉斥责京兆尹在其管辖范围内治理不严藏污纳垢,并将他革官职削爵位,京兆尹只能含泪谢恩。
  当天晚上,张苜萱的父亲大理寺张少卿便找到了季府,愁容满面战战兢兢要季怀忠多帮衬帮衬,说如今大理寺是万接不得这宗案子,连宗正寺那边都想了多种由头往外推的案子,他大理寺有几个脑袋能担着。
  季怀忠也是愁眉不展:“你愁个啥,你上面不是有李廷尉担着吗?再怎样也轮不到你。”他与张少卿素来交好,脾气也对路子,言语间自然少了那些虚头八脑的礼节。
  “我这不是……”张少卿面容有些难堪,“不是之前参了定北侯一本吗?皇上不是指了他主办此案嘛。”
  “那你就更要放心。皇上为何指刚回京述职的定北侯经手此案?就是知道这案子非同小可牵连甚广,不是一般人接得下手的。定北侯一来有功勋在身镇得住场,二来自幼便随老侯爷在外征战,不会被京里这张关系网牵制太大。所以他要办案,必会铁面无私。”季怀忠紧蹙的眉头稍稍有些松展。
  “说是这般说,可谁知道我们这些池鱼会不会被秧及。”张少卿仍然愁眉苦脸。
  季怀忠两眼一瞪:“说什么秧不秧及,说到底都是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有什么还有皇上在上面给咱们顶着。”
  张少卿剜了一眼季怀忠,一句“站着说话不腰痛”憋在嘴里没说出来。
  “不管怎么说,以你和定北侯的交情,到时得给咱们多兜着点。既然皇上信任定北侯将查案委了他,也将这审案定案一并教由他发落才好,咱们大理寺实在是没有能力也不敢管这案子。”
  季怀忠猛一拍大腿:“怕个屁!他那几家养的好儿子做出这天理不容的事,你们大理寺就不能为那些受害者申冤洗雪?!”
  张少卿又猛瞪季怀忠一眼,心里又重复了那句话,嘴上却说道:“我倒是想,就怕那胳膊拧不过大腿,不能使案情真相大白,使受害人沉冤得雪,白白放过那些畜生。”
  季怀忠沉思了一下:“我得理个章程呈上去,这案子看着不简单,这又是处/子血又是修习又是练丹,倒有些像早些年南疆叛军用的邪术……”
  张少卿眉头皱得更紧,压低声音道:“你说这事会不会跟陈国公府有关?”
  季怀忠摇摇头:“不敢说。”
  “这些年那边可没少动手脚,这真有他们的份儿,这案子更不能交由咱们一家来打理。”张少卿知道这事若搞不好,说轻了是得罪权贵的活儿,说重了是掉脑袋的事。
  “这样吧,你先回去,我再斟酌一下,写个折子明天呈上去。”
  听季怀忠如此说,张少卿稍稍放心些,起身告辞离去了。
  众人在惶惶不安中度过了十天,皇上最终没有将这烫手的山芋扔出去,只是将各人拖出来打了板子,又让家人给领了回去,圈禁起来,等到秋后再行发落。世人只道圣心难测,谁知道皇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许是顾自天家颜面,大事化小罢了。那些案件的苦主虽然心里愤恨不平,但得了不少银两补偿,也没有办法再计较什么。
  等到了二月,街道巷尾开始谈论张家娶媳妇李家遭窃贼,慢慢谈忘了大年初二发生的大事,更忘了年前那三女斗恶狼的英勇事迹。所以季夫人苦苦等了两个月,仍没等到人上门来说亲。
  “这都是咋搞的,人蔡家姑娘都定了门好亲事了,李家也正在说和中,咱们平安怎么就连上门说亲的人影都见不着?”季夫人心里着急,可又不能冒然出动,逼自已端稳了“皇帝的女儿不愁嫁”的心态,千万不能让自己女儿掉了价,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