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节
作者:抵制日货      更新:2021-02-25 03:41      字数:4718
  旁边的战士放声大笑。排长下达的军令再一次赢得了他们的赞许。在泥潭中摸爬滚打了一天之后,他们很高兴可以在这里留下自己的标记。那些认为焚烧房屋会对隆安省或是迪建地区的战争产生实质影响的想法,实是愚蠢之致,但是这也是美军在两个星期以来,惟一切实可见的战果。只有如此,他们离开后,人们才能知道,有人曾经来过这里。
  一回到村庄,我立刻找到作战官,问道:“你是不是改变了命令,现在可以焚烧村舍了?”他回答道,没有啊。我说:“那好,你看。”我指着后面的地区,美军的行动仍在继续。只见七柱浓烟直插天空。
  “看到眼前的情况后,我曾质问过美军部队。”他回答道。“他们告诉我,现在焚烧的是敌人藏身处的茅草屋顶。”
  “在搜查中,他们根本没有和越共进行正面交锋,”我告诉他。“第三排把见到的所有村舍都烧毁了。”
  他说道:“我的老天”,随后急忙赶回指挥部。
  在迪建呆了12天后,我准备动身返回西贡了。我打起行囊,向营长和遇到的官员道别后,走上直升机。直升机起飞后,转了个弯,向隆安驶去。坐在飞机上,我数了一下,地面上的稻田处共有七柱浓烟。几柱浓烟开始扩散,互相交织在一起,最后在湛蓝的天空下,烟消云散。
  回到西贡后,我听说,几个星期后,驻扎在迪建的美军已结束任务,离开迪建。从来没有报道称,当日的行动取得了成功,迪建地区已在美军的掌握之中。一年之后,我回到美国,在《纽约时报》上看到一篇文章。文章描述了平定越共聚集区迪建的艰难。一开始,我以为该报道描述的正是我所参加的行动,但是八个月后,我才知道,执行此次任务的是另外一支部队。他们遇到的问题和我们完全一样。文章称,直到现在,迪建还被越共控制,同时指出,这也是美军首次在迪建采取军事行动。
  离开越南(1)
  1967年1月中旬的一个晚上,陈玉召上校邀请我去其家中共进晚餐。席间,节识了他的新上司,参联会的祖斯将军。按照兰兹代尔将军传授的惯例,我把与祖斯谈话的内容写在备忘录上,第二天呈交给了大使。祖斯提到,越南陆军缺乏信心,缺乏对政府高层的尊重,以致于将士们士气非常低落。各层军官——从班长到师长,或是更高级别的军官——看到上级贪污腐败,玩弄政治手腕,于是纷纷效仿。军队鱼肉乡民,以致于逐渐脱离广大人民群众。除非对政府高层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否则的话,根本无法扭转当前的局势。祖斯指出,军队和政府高官的倒行逆施表明,“他们已经厌倦了这场漫长的战争。现在的政府和领导层根本无法打赢这场战争。”祖斯将军提到此事时,神情凝重,语气极为强硬,所以我在报告中曾着重点明该部分。他继续说道,腐败也是绝望的表现。“当你看到,现今的领导层根本无法取得任何实质性进展,自己也无法在辖区中做出一番事业后……你定会考虑做一些利己之事,开始为自己的家庭谋私利。”
  一个星期后,陈玉召上校来到我的屋里,和我聊天。当时我刚刚监督完一次行动,返回西贡。在行动中,我曾闯入越共的一个长隧道中。这并不是个废弃的隧道,因为我发现,隧道里的炮弹底部,还有冒着黑烟的蜡烛,熔化的液态蜡留在上面,炙手可热。我决定不再往前走。我带回来一些蜡烛,同时还顺便拿了一些旁边的手写文件。不过经人翻译后,发现是情书。我向陈玉召讲述了此次行动的经历,然后把拿回的东西给他看了一下。我走到卧室,拿来一双橡胶凉鞋。这双凉鞋是用废弃的汽车轮胎制成。越共习惯于穿类似的凉鞋。以前,越盟在抗击法国人时,也穿这种凉鞋。
  他的眼睛忽然一亮。从我手中接过凉鞋,像抱着一个婴儿一样,端详了半天。他面色柔和,和蔼可亲。我以前从未见他这样。他说道:“这种凉鞋,我整整穿了四年。”四十年前,陈玉召上校曾在越盟中抗击法国人。我一言未发。他顿了半晌之后,接着说道:“那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过了一会儿,他把凉鞋放到一边,说道:“你知道,我常常这样问自己:以前我说过,自己离开越盟,归顺保大皇帝,后来又投靠吴庭艳,主要是因为共产党太残酷,他们不尊重越南的传统。我们无法接受越共的发展路线,我们需要西方的支援。但是,事实是这样的吗?我是不是因为厌倦丛林生活,才改变自己的立场?自己这样做,是不是为了能穿上皮鞋和崭新的军服,是不是为了能睡软床,是不是为了能住在宽敞的大屋中?我常常这样问自己。”
  我一直在等他继续说下去,可是他没有继续。我问道:“你的答案是什么?”
  他回答道:“没有答案。”
  ——
  2月,我决定对湄公河流域进行视察。上个月,我曾推迟自己的视察行程。我首先走访了其他几个省市,但走访的主要目的,是和越南某师的一支部队一起行军。该师的美军顾问曾告诉我,这支部队正在执行严密的夜间巡逻计划。以前,越南陆军中,不论是大部队或是小分队,都从来没有进行过夜间巡逻,这对于美国的绥靖计划来说,是一个致命的弱点。去年七月,我在工作报告中写道:“现在迫切需要进行“攻击”巡逻,采取伏击行动。越南陆军如不采取夜间行动,阻挠越共在晚上行军,或是潜入村庄的话,我们很难切断他们与村民的联系,更不可能摧毁游击队,或是减少越共的控制范围。
  “从越共手里夺回黑夜。”这是我从该师获悉的消息。以前我也曾听人谈及夜间巡逻。美对越军援司令部的人告诉我,夜间巡逻是千真万确的事;顾问和该师师长关系密切,非比寻常,所以师长是一定不会欺骗他们的。我信任他们。我想亲身体验夜间巡逻,并不是因为我对夜间行动有所疑虑,而是我要看看,夜间巡逻到底能取得什么奇效。我会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告诉其他人。
  顾问所言非虚。在师总部,美军顾问团团长——一名上校——给我拿出一张巨幅地图,上面清楚地显示出过去几个月陆军师下属各营每周夜间巡逻的数量。不同的部队,巡逻的数量也不同,而且每周都会有所变动,但是另外一张图上的曲线,却将这种趋势表露无疑。一开始,夜间巡逻的数量几乎为零,到后来逐渐上升,每晚可以达到12次。在越南工作的两年时间里,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像这样的情况。上校甚是自豪。我很想知道他是如何促成夜间巡逻一事,但是必须等到第二天,因为我希望在天黑前赶到营里,参加晚上的巡逻任务。我走到巨幅地图边——图上用油脂铅笔标出各团或各营的巡逻范围——指着一个团,告诉了上校我的想法。
  离开越南(2)
  对于我的想法,他感到十分诧异。我向他提及了自己的背景以及最近在迪建的经历。上校知道,原来我这次是有备而来的,他也知道我的衔级,所以并不想与我争论,但是他提到,现在安排相关事宜实在有点儿仓促。我说道,最好是私下里帮我安排,因为这不是官方的巡查,从晚上12次的巡逻中随机挑选一个,让我跟着他们一起行动,这样会给我留下更为深刻的印象,今后我还会向他人描述夜间巡逻取得的成果。我还从来没听说过,有哪支越南部队做过同样的创举,所以希望尽快了解行动的进程。
  上校了解了我的意图。他说,我刚刚从地图上选择的陆军团,现在并不方便前往。他并未点明其中的缘由。现在看来,我似乎应该推迟自己的计划,留待下次拜访时再做打算,但是,我不敢确定,什么时候还能来到这里,再加上一直想看到夜间巡逻收到的成效,所以我极力敦促上校为我做出安排。万般无奈之下,上校用无线电和下属通了电话,然后把我送到一英里外的一个越南陆军团。
  团里的美军顾问也一再推辞,不愿意把我送到下面的营里。我知道他们如此克制的原因。尽管我一再提到,这不是例行的视察,但是自己来自使馆,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检查,任何军队指挥官和顾问都会感到局促不安。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谁知道当晚巡逻的部队表现如何呢?这些事又会传到谁的耳朵里呢?所以顾问再次闪烁其辞时,我并不诧异。虽然不知道今天的计划是否能如期实现,但是我不会放弃。我以人格向其保证,参加夜间巡逻,并不是要干扰他们的行动。我不关心行动的质量,只是想知道,晚上是否有人巡逻,越南军队是否在晚上会走出自己的军营。
  后来抵达下属营指挥部后,我才知道其中的缘由。我抵达时,天色已黑。营里的美军顾问是一名少校,他给我看了地图上的实际巡逻路线。当获悉我是来此参加夜间巡逻的,他告诉我,现在根本不可能安排我参加夜间巡逻。我问他,这是为什么?他直截了当地告诉我,并不是每晚都要执行地图上的巡逻任务。实际上,晚上根本没有太多的巡逻。这个营没有,据他所知,师里的其他营也没有。
  师团总部图表上的数据和巡逻区域又是怎么回事呢?其实皆是杜撰。在陆军师的美军顾问和越南上层的压力下,指挥该师的将军和各营营长每天都会制订巡逻计划,上报相关的数据,但是下面的连队,根本不会派遣自己的部队,闯入漆黑一片的越共村庄。是否有人曾督促下面的部队执行夜间巡逻任务也是未知可否。
  师总部的上校每天把数字累计在他的图表上。一周进行的夜间巡逻有时竟高达上百次。其实根本就没人在夜间巡逻,一次都没有,所以我根本无法随同前往。我感谢上校的直言不讳。在像他这样级别的官员中,如此直率的人实属罕见。我感到自己像个傻子,再次被人愚弄。在我看来,自己并不是那种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人,可是在少校把这条坏消息告诉我之前,为什么会对其他人所说的话深信不疑呢?人们常常说:“这的确是事实。我没有胡说八道,”好像他们确实知道全部的事情,但其实这些人根本不知道事实的真相。我知道,他们不是故意愚弄我。那是什么蒙骗了他们呢?一定是上报的细节,有些人一直挖空心思,蒙骗上司。
  上校知道事情的真相吗?我对此并不关心。一年前,我可能会认为自己有义务返回师总部,告诉他事情的真相——如果他真的不知道的话——或对其进行质问,但是这并不是我走访的原因。我和少校聊了会儿天,躺在他给我提供的帆布床上睡了一晚,第二天便驱车赶回了西贡。
  在43个不同的省,我发现自己获悉的情况和汇报的内容都如出一辙。我实在有点儿厌烦了。我不想再去戳穿越南陆军的谎言,披露绥靖的骗局。现在,我可以自由决定自己要做的工作。我要继续和美军士兵一起战斗,观察他们的作战情况,就像在迪建时那样。我可以堂而皇之地这样做。我的工作是为副馆长评估绥靖政策,美军的行动计划和部别种类有很多种,所以我可以对美军部队逐个进行观察。北部的非军事区、南越全境都是我观察的范围。
  ——
  离开越南(3)
  几天后,我获悉岘港正在施行一个非常有趣的计划,所以前往舰港视察。当地的美军顾问是一名海军陆站队中校;他首创了所谓的联合巡逻行动,亦即在一个班里,三分之二是越南人,三分之一是美军陆站队士兵。班长是越南人,美海军陆站队员担任副班长。双方之间需要尽可能地了解对方的语言,最起码要可以进行日常的交流。
  1965年,林登·约翰逊总统曾建议由越军和美军采取联合军事行动,但是军队领导层并不赞同联合军事行动。他们希望美国军队独立采取行动。军方对越军期望并不大。当时普遍认为,许多越共情报人员渗透进了越南军队中,而且美军在战争中也不应该只发挥培训越南军士的作用。
  当天下午,科森向我解释了他的想法。他认为,美军和越军之间可以取长补短。越军对地形和当地的人比较熟悉,美军士兵可以从他们那获取相关信息。美军的战略战术在实战中也可以传授给越南士兵,同时可以为越南提供强有力的火力支援,从美军基地调集大炮和飞机。更为重要的是,因为美军士兵的存在,夜间巡逻计划才切实得以贯彻实施。
  当天晚上,我随同越南军队,在漆黑的夜间执行巡逻任务。我还是首次参加类似的行动。除我之外,班里还有四名美国大兵。我们趁着夜色,走过长满稻田的沟渠。据越南陆军的情报显示,曾有500名越共从该地区通过。这不是信口雌黄,所以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