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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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制日货 更新:2021-02-25 03:41 字数:4727
上校告诉我,这是他担任步兵指挥官的第一个星期。服役多年,主要是在炮兵中任职。为了今后的仕途,他才选择步兵,所以一直希望前任指挥官,可以传授一些诀窍。但是,提到这件事时,他一脸疑惑,满怀苦涩。他和前任指挥官之间的交接仪式,不过是在直升机的螺旋桨下握握手。前任指挥官帮他从直升机上取下行囊,同时表示了祝贺,随后将自己的行李往直升机里一放,扬长而去。“他甚至没有回过身来,向我介绍他以前的下属。”
新指挥官对我倒是彬彬有礼。一旦遇到其下属,他会逐一向我介绍。其实一个星期前,指挥官也是刚刚向他的下属做过自我介绍。我告诉上校,副馆长让我来迪建监督绥靖政策的执行情况,但并没有提及大使对美军介入该地区所表示的忧虑。
美军驻扎在西贡附近。自抵达越南后,美军与越共很少进行正面交火。据一位随军多月的少校参谋介绍,昨天闯入村庄时,没有遇到太多抵抗。大多数士兵只是零星放了几枪。尽管迪建险象环生,可他认为,美军现有的火力和空中力量,足以震慑当地的越共。我们交谈之际,大型运输机正向村庄中心的炮兵基地运送大炮和弹药。
我和少校在村庄中心的十字路口聊天时,从稻田中走来一群穿着美军制服的人。这些人皆是顾问团人员,两名官员和一名军士。他们追随越南陆军部队,于前一天步行抵达迪建,和美国军队进行联合军事行动。他们驻扎在1。5英里外的公路处,今天步行来到迪建,随同的还有一群荷枪实弹的南越卫兵。这些人警告我们,迪建并不太平,一定要严防死守。
其中一名级别较高的美国顾问说道:“今天晚上可能会有人攻击你们。”他是一名身材魁梧的年轻上尉,担任越南陆军顾问已经有一年的时间了。他来到迪建,就是为了向我们提出警告。他继续说道:“越共在迪建呆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对当地的情况了如指掌。”
“你在开玩笑吗?”参谋说道。“我们这里有一个美军加强营,有飞机和大炮。今天晚上,10里之内一定没有越共。”三名美国人呆了一会儿就离开了。离开时,他们邀请我明天晚上去越南陆军的军营中过夜。越南陆军指挥官为了感谢美国顾问,举行了一个别开生面的圣诞晚宴。
参谋告诉我:“这帮美国顾问跟随越南陆军已经很长时间了。要是美军不驻扎在迪建,越南陆军根本不敢进入这里。今天晚上一定相安无事。我确信,今后一个月,越共大炮绝对不可能打到我们”。
迪建(2)
三天后,圣诞刚过,美军开始对迪建进行扫荡。与此同时,为了熟悉地形,美军加大了巡逻的力度。我可以随进随出,参与部队的各个会议。晚饭后,指挥官会在指挥部的小屋内,对第二天执勤的军官进行情况介绍。
指挥所的墙上,挂着迪建地区的巨幅地图,上面用油脂铅笔标出部队的活动范围和各分队的驻扎地。指挥所的小屋,和其他位于村庄中心的小屋一样,相对比较结实,有石灰墙和纹状马口铁屋顶,可能也是几年前推行绥靖计划的成果。我们占领的其他小屋,挂着煤油灯。村庄里还没有通电。
听完情况介绍之后,我出外散步,和站岗执勤的年轻士兵攀谈了一会儿。今天是这名士兵在越南执勤的第一天。他早上抵达西贡外的机场,然后被立刻派往洛奇省,紧接着下午又加入驻扎在迪建的部队。今天对他来说,极为漫长。晚上睡觉时,我把上校给我的蚊帐支在帆布床上,和衣而睡。上校随后也吹灭煤油灯,在旁边的帆布床上睡下。
两个小时之后,一阵刺耳的爆炸声将我们从睡梦中惊醒。爆炸声好像是从公路处传来的,接着又听到阵阵“轰隆”声。情急之下,我们在黑暗中慌忙把鞋穿上,来不及系鞋带就冲了出去。我跟着上校来到指挥所,正好碰到今天早上刚从美国抵达越南的士兵。他神色慌张,极为不安。
忽然外面又响起一阵“轰隆”声,我们身后的屋门瞬时自动合上,四周的墙壁开始左右摇摆,钩上的煤油灯开始猛烈摇摆,照着的人影开始不住地摇曳。挂着地图的软木板忽然掉了下来,砸在桌上,桌上的咖啡洒了一地。小屋不住地晃动,我们个个乱成一团,匆忙寻找自己的头盔。我现在开始后悔,为何自己不把头盔带来。原以为,要在军营中找一个头盔易如反掌,但是在这个紧要关头,根本无法借到头盔。
过了一会儿,煤油灯停止了晃动。有人冲进来,报告道,一颗炮弹在门口爆炸,执勤的哨兵被击中,而且伤势严重。护送直升机已将受伤的哨兵和其他一些伤者带走,但是因为伤势过重,哨兵在飞行途中死亡。
旁边屋子里的无线电人员正通过无线电话与美军各分队联系,负责作战的官员正依据上报的情况,在地图上查找,试图锁定迫击炮火方向,以便使用反迫炮火力进行还击。越共使用的全是55毫米口径的机关枪,可能是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进行射击。驻扎在公路下方的美国顾问的确所言非虚:越共训练有素,武器装备精良。第一轮轰炸时,一连串炮弹几乎挨个击中村庄中心的小屋,只有我们的指挥所幸免遇难,但是与我睡觉的小屋相距不过几码。我们一直在等待第二轮轰炸,可是迟迟未果。顺着机关枪枪声进行搜寻,根本不可能找到任何越共。小屋里有几个人受伤了。过了一会儿,我们都回屋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有人发现,我屋的地板上,有一颗未爆炸的炸弹。这颗60毫米口径的炸弹直挺挺地躺在地板的凹陷处。炸弹一定是在我们奔出之后,打到屋里来的,因为此前根本没有听到炸弹穿过屋顶的声音。打向我屋里的这枚炸弹,和帆布床相距不过咫尺。一想到这些,我便忘记了炸弹还没有引爆,赶忙拿出相机,围着屋子四处拍照。我以帆布床的一边为背景,对炸弹进行特写。防暴小组进屋时,我还正忙得不亦乐乎。在他们眼里,我简直是个傻子,在一颗尚未引爆的炸弹旁边转来转去。他们疾呼道:“我的老天,这颗炸弹还没有引爆!”随即命令我立即离开现场,不要帮倒忙。
下午时候,美军终于缓过神来,开始扩大自己的巡逻范围,准备当晚加强警戒,彻夜不眠。当时正值圣诞前夕,驻扎在公路下方的美军顾问下午过来接我,带我去他们的基地。在荷枪实弹的越南陆军保护下,我们步行了几英里,来到越南陆军军营处。他们已经听说了昨晚的袭击事件。
随身携带的罐头里,放着一块果糕。临行之前,波特副馆长从办公室桌上,拿来一块果糕,让我转送给战场上值得敬仰的人。果糕是一位素未谋面的人——“从语气看,可能是个老妇人”——给使馆送来的。我认为,这次预料之外的圣诞宴会正是转送果糕的好时机。
在宴会上,尽管没有一个越南官员曾经见过果糕,可我带来的果糕仍然很受欢迎。果糕和越南本地的食物大相径庭,可是却和其他美国人提供的食品交相辉映,那些都是西贡市场上的便宜货,但是在越南军官中颇受欢迎。外面桌上就坐的,有四名美国人,一名口译员,还有越南陆军营长和连长,以及营里的主任参谋。越南的夏天,天气炎热潮湿。我们品着威士忌和白兰地,还喝了不少越南的“33”啤酒。
迪建(3)
和四周欢快气氛格格不入的是一名越南陆军的少校参谋。以前他曾担任侦查连连长,所在连队驻扎着美军顾问人员,喝过的美国酒应该也不少,但是很明显,他不喜欢洋酒。这并不是因为他酒量不济,其实他是讨厌和美国人在一起。邀请我参加圣诞晚宴的上尉刚开始担任顾问时,曾有人告诫他,该参谋臭名昭著,一直不喜欢美国人。后来,我才听说,因为他开枪射击自己连里的美国顾问,所以被调离领导岗位。
晚宴上,我们边吃边聊。参谋并没有和我们一块聊天。他和其他越南官员一边喝着闷酒,一边唱着一些伤感的越南歌曲,但是常常会被美国人的圣诞颂歌所打断。后来,他开始参与我们之间的聊天,声音低沉,满含苦涩,不断向美国人发问。担任口译员的越南中尉告诉我们:“他问道‘你们美国人来这儿干嘛?你们能教给越南人什么?你们是不是认为我们是懦夫,打不过共产党?’”
少校的语速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高。他迫不及待,完全不理会旁边的翻译,也不等其他人做答。参谋开始对着越南士兵喊话,声音更高了。我们默然坐着,很是难堪。翻译也停下来,只有我们问起时,他才会翻译道:“参谋说:‘美国人是懦夫。’他说——”。说到这时,他面带迟疑地看了看营长。
“他说什么?”
“他说,营长……对美国人太友善了”。很明显,上尉并不想把参谋高呼的内容翻译给我们。在我们一再督促下,他才开始逐句诠释参谋的话。参谋说,美国人自高自大,愚蠢无知。越南人居然卑躬屈膝,向他们学习,这是越南人的耻辱。听到此时,营长眉头紧锁,但一言未发。突然他站起身来,怒斥少校一番后,愤然离去。所有的人都起身离开。只有少校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拿起白兰地,狂饮起来。
上尉顾问把我带到他的住处,邀请我今晚住在那里。虽然时间已晚,可外面仍是天光大亮。我们决定在天黑前,去军营里走走。这时,翻译走过来,代表营长向我们致歉。他说:“那人喝醉了。”我们回答道,没关系。我接着问道,也许很多越南人都有同样的想法,这是可以理解的。
中尉并未对我的话做出回应。过了一会儿,我问道,其他军官怎样看待少校的所作所为?他立刻答道:“他们觉得很抱歉,他不该当着你们的面说这些。其他官员都很生气,但毕竟他是个少校。”
“他们都不同意参谋的观点吗?”
“营长完全不同意。”但其他人又如何呢?
他迟疑了一下,说道:“他们可能同意其中的部分内容,但不会完全同意。”
说话间,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枪声,我们赶忙去抓武器。和我们一样,中尉的身子也下意识地动了一下,但是他丝毫不惊慌。他对我们招招手,然后说道:“别慌。没事。”
“怎么能说没事呢?枪声就在外面!”
“没事,”他说道。“放心,一定没事。”这时不远处又传来一阵枪声。中尉把手举起来,站在门前,告诉我们,现在千万别出来!
“是少校。”他说。“不会有事的。他喝醉了,而且非常生气,拿起手枪,说是定要杀几个美国人。我告诉你们这些,并不是要你们担心。这里没有危险。你们今天晚上呆在这就行了。保证安全。连长已派士兵看守他,他们不会让他靠近你们的住处。”
远处又传来枪声,可能是在100码开外。听声音,像是冲着我们来的。
“他在向谁开火?我们?士兵?”
“谁也没有。他只不过是朝天开了几枪。”中尉让我们回去好好休息,不必惊慌。然后道了声晚安,随即匆匆离开。
美国顾问和我对视了几分钟。最后,我问道:“你怎么想?”
他耸耸肩,把刚刚抓起的M…16放在一边,准备脱衣睡觉。“睡吧,”他说道。“我们在这是安全的。他们不会让少校靠近我们。要是少校冲过来的话,一定会让他们颜面扫地。”
我沉吟了一下。四周一片寂静,可以听到阵阵呼喊声,显然是少校发出的。平静下来后,又从另一处传来呼喊声。他似乎在绕圈。不时还会传来一声枪响,接着又是呼喊声不断。
迪建(4)
现在天色已晚。我知道越南陆军晚上一般都很松懈,所以我们不能依靠他们提供的安全保障。少校一直想致我们于死地。要是趁着晚上熟睡之时,偷偷晃过卫兵,向我们开枪的话,一定会让营长很难堪,但是我们也应该提高警惕。我告诉同住一屋的上尉,最好的方法就是我们轮流守夜。我站第一班岗,从晚上十点到凌晨两点。他没有提出任何异议。上尉刚躺下不久,便鼾声大作。
为了不让自己睡着,我把蜡烛一直点着,和衣躺在帆布床上。后来又传来一声枪声,随后便再未听到任何声音。也许少校也睡了。但是我一直不敢合眼。头枕着胳膊,躺在床上,看着烛光的倒影。我一直想把枪放在帆布床旁边,这样自己也可随手够着,但是帆布床实在是太窄了。要是放在地上的话,会罩在帆布床的阴影下,很难迅速拿起武器。左思右想之后,我决定把枪放在胸前。
大概凌晨时分,机关枪声划破寂静的夜空。过了一会儿,地平线处响起大炮的轰鸣声。整个晚上,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