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节
作者:
暖暖 更新:2021-02-25 03:26 字数:4698
可是,蕙娘也只是想帮帮你,不想看你受人欺负罢了。要是是这小子辜负的你,你放心,我们长乐坊有的是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什么辜负的我?蕙娘,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呀?”蕙娘的脸上露出了难以启齿的神色,然后看了看蕊儿,蕊儿点了点头,进而她对我说道:“刚刚,郎中给你诊过脉了。他说……他说,他说你已经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
“什么?!”
“什么?!你说什么?”我惊得差点从床上跌了下来,“三个多月的身孕?怎么可能?不,这绝不可能!不!”一股前所未有的惶恐从我心底涌出,凉意侵袭,我只觉得自己眼前发黑。那件事情我以为自己可以把它彻底忘记的,那个人我也以为可以把他彻底忘记的,可是现在……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蕙娘看见我怔怔地在发愣,心疼地走过来,俯身坐在床边,抚摸着我的头发说:“盈袖啊,我知道你也一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可是你接受也好,不相信也罢。现在这个孩子、这块骨肉就在你的肚子里了,这是你无法逃避的。你也知道,按照我们大汉的律例,女子未婚先孕是触犯刑罚的。我也不想眼睁睁看着你受苦,你这肚子很快就要遮不住了,只要你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我也好帮帮你。到底是不是这个小子?”
我木然地摇了摇头,现在的我,用面如死灰来形容应该最合适不过了吧?是谁?难道我要说出是雷备吗?即使说出了是雷备,我又能如何呢?他的心里只有刘陵,那晚的事情,恐怕他已经全都忘记了吧?我苦笑着,对蕙娘说道:“不劳您费心了,我原来是一个大户人家的丫头,夫人把我许配给一个老鳏夫;我是从他家里逃出来的,几经周转好不容易才来到长安……”
蕙娘揉了揉有些红的眼圈,心疼地说道:“可怜的孩子,没想到你这么命苦。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回你的夫家吗?”我木木地点了点头。蕙娘褪下腕上的一个翡翠镯子,放到我的手里,对我说:“盈袖啊,蕙娘也没有什么好送你的。这只镯子就全当我送给你未出世的孩子的见面礼吧;你回乡的盘缠需要多少我会帮你准备好……”
我“扑通”一下给蕙娘跪了下来,她一惊,忙扶起我,问道:“盈袖,你这是要做什么?”我哭着抓着她的衣角求道:“蕙娘,我求求你了,我不想要我腹中的这个孩子,我没有家,我也不想回去。您就帮帮我吧。”蕙娘满是不解和疑惑,犹豫着看了看郎中。那郎中却是一脸的惊恐,立马摆手道:“不,不,这绝对不行。这按律是要当斩的,老朽不能做啊!”
蕙娘也反应了过来,对着我叹了口气摇摇头说:“唉,盈袖啊,不是蕙娘不想帮你而是实在是无能为力啊。况且打胎等同杀人,又有哪个郎中敢做这件事?你……虽然不愿意嫁给你的夫君,可是,为了孩子,更为了你自己,你也只能委屈了。你放心,我会给你准备很多盘缠,还有你在长乐坊做头牌这阵子的积蓄,我不会少给你的。蕙娘一定让你风风光光地回去,毕竟你腹中的孩子是无辜的啊。”
是啊,孩子是无辜的。他还没有降临到这个世界上,我又怎么能剥夺他生存的权力呢?可是别说是在古代了,即使是在现代,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活得又何尝不是很艰辛?更何况还是无名无分。老天啊,我只是想过平凡人的日子,你为何非要让我承受这么多?
“盈袖姐姐,如果你不想回你的夫家,阿青倒是有个去处。”我泪眼婆娑地看向他,他坚定地点了点头,对我说:“跟我回去吧,姐姐待在长乐坊,也不是很方便,毕竟长安第一头牌……传出去也不好听;我母亲还有姐姐都是很好的人,我姐姐正好也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盈袖姐姐若是信任我的话,不如跟我回府,我去求长公主,她是很好的人,她一定会答应的。”
我迟疑地看了看蕙娘,蕙娘点了点头。阿青继续说道:“那我先回去和我娘商量一下,然后再去求长公主……”“不!今天就走吧。”“今天?”蕙娘和蕊儿吃惊极了,我看向卫青。他点了点头,说:“我知道姐姐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吧,我这就去给姐姐雇马车。姐姐这就收拾东西去吧。”是的,我必须现在就走,我不想明天再去面对刘彻。如果可以,我真的好想回到现代,回到那么简单的生活。
马车带着我离开了长乐坊,这个我短暂停留的地方,却留有我最珍贵的回忆。“菊花残,满地伤,你的笑容已泛黄。花落人断肠,我心事静静淌……”那日的情景仿佛还在我的眼前,不知不觉却已离我渐行渐远。而接下来迎接我的,又会是怎样一段未知的未来?我不懂,我也不想懂……
一路上,我和卫青两个都沉默着,谁都没有多说什么。他的眼神还是那么清澈而又略带忧郁。没有想到,我沦落到如此田地的时候,陪在我身边,愿意给我一个栖身之地的人竟然是一个与我非亲非故的人。记得以前听过一句话: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这话放到以前,我一定不愿意相信,可是在阿青身上,我信了。就像当初我刚来到长安城的第一天,他把他身上所有的钱都给我这个素不相识的落难女子一样。
他叫我一声姐姐,我也真的愿意从心底里把他当做我的弟弟。后来,还是他先开了口,问我道:“盈袖姐姐,你执意今天就离开长乐坊是怕小猪……不,是怕皇……王公子来找你吗?”我点了点头。他更加不解了,说:“那我就不明白了,你也知道了他的身份,阳信长公主就是他的姐姐,那你跟着我去了公主府里以后岂不是很容易被他撞见?”我淡淡地笑笑摇了摇头,对他说:“你不懂,有句话,叫做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一定只认为去长乐坊找我就行了,找不到我自然以为我是去了他处;断然不会想到我就待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过来这阵子,他也就把我淡忘了。”阿青听了,点了点头。
“盈袖姐姐,我们到了。”马车停了下来,阿青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替我掀开了马车的帘子。我缓缓地走下马车,抬头映入眼帘的是“平阳侯府”四个字。“你不是总说你是在曹侯府吗?为何这里是平阳侯府呢?”“哦,阳信长公主的夫君曹寿是平阳侯,所以我们平日里就说平阳侯府是曹侯府,有时也称呼阳信长公主为平阳公主的。”
我恍然大悟,原来阳信长公主就是大名鼎鼎的平阳公主。想想也是,既然是长公主,那就是刘彻的姐姐,刘彻除了那个嫁到匈奴的南宫姐姐,身边亲近的可不就是平阳公主了吗?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在平阳公主府里见到卫青的原因吧。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卫青,心里不禁想到:
阿青,也就是后来的大司马将军卫青,不就是平阳公主后来的丈夫吗?这样一个英俊风逸的少年,谁能想到会和自己曾经的旧主在一起?命运,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地捉弄人,更让你意想不到。却又有着它的道理。那阿青呢?他会爱上平阳公主吗?
他带着我从后门走了进去。我随着他七拐八拐地走进了后院,我心里有些胆怯。毕竟这是平阳公主府,我不禁又想起了在馆陶公主府里看着别人脸色过日子的那些时候,心里有些怵怵的。阿青见我脸色不好,兴许是猜出了我的心思,于是便对我安慰道:“盈袖姐姐,你别怕,阳信长公主是很好的人。她很善良,也很亲切,一定会收留你的。”“阿青……”
我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衣着华服的丽人缓缓走了过来。待她走得近了些,我悄悄地迅速打量了她一眼:面容姣好,肤白若雪,只是年岁似乎已不是很年轻了。倒也说不上老,顶多年近二十七八,不能说是风韵犹存,而应该是风韵正浓。待她靠近了过来,我立马低下了头,不敢与之正视。
我心里已经大约猜到她一定便是平阳公主,也就是阿青常说的阳信长公主了。果然,阿青对着那美妇,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奴才给长公主请安,公主长乐无极。”我也连忙跟着他跪下了。“你今天一天都到哪里去了?我怎么一整天都不见你的人影?看来下人们私底下都说我对你太宽厚了,这话也不是不无道理啊?”
她的声音温柔而又从容不迫,有着阿娇姐姐和刘陵还有我都没有的那股子贵气,是真正的皇室公主应该有的风范。什么叫‘下人们私底下都说她对阿青太宽厚’?我只知道,历史上平阳公主的丈夫曹寿英年早逝;寡居的她后来就嫁给了自己大司马将军卫青。也许她做梦也不会想到吧,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嫁给一个昔日自己府上喂马的马奴。不过听她现在的口气,似乎对卫青也格外青睐似的,要不怎么语气如此亲热,还唤着“阿青”呢?
她示意我们都起来,阿青忙解释道:“公主恕罪,今日卫青和几个朋友出去骑马了……是和……陛下一起……”“哦?是和彻儿。怎么,你知道了他的身份?”卫青点了点头。她莞尔一笑,不得不说她笑起来还真的是很好看的。不能用好看来形容吧,应该说是很美好。也许她是注意到了阿青身后的我,于是便带着疑虑轻声地问道:
“阿青,这个女子是?”阿青看了我一眼,忙对平阳公主跪下了,对她求道:“长公主,卫青有一事相求,还请公主成全。”她见他跪下了,便知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便微微皱起了眉头,却依然用波澜不惊地语气问道:“什么事啊?看你说的很严重的样子。”“这是我的姐姐盈袖,没有地方去了,还请公主能收下她到府中来。”
她的眉皱得更紧了,她看了我一眼,那眼神绵里藏针,让我冷不丁地一胆颤。“你的姐姐?你怎么还有一个姐姐?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真的只是这么简单吗?如果是的话,你也不用这么求我吧?阿青,有什么话你还是实话实说的好,这样我也好帮你。”果然是一个聪明女子,绝对不是温柔可亲那么简单。
平阳公主
我能听见自己忐忑不安的心跳声还有青儿深吸一口气的声音,他顿了一下,似乎是下了个决心,重又抬头对说道:“我姐姐她,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三个月的身孕?”我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吃惊、错愕甚至还有不耻,“姐姐她以前在馆陶公主府里做丫鬟,后来大长公主把她嫁给一个鳏夫,姐姐是从夫家逃来了长安。她真的是没有地方可以去了,公主,奴才求求您收留她吧。”
她扶起地上的青儿,却看都没看我一眼,依旧柔声地说道:“青儿啊,我自问待你不薄,我也是看你这个人聪慧善良,不比其他下人。况且你与彻儿也玩得好些。可是,你也不能指望我事事都迁就你吧?你另一个姐姐卫芍儿也是我府里的女奴,好像也有了身孕,听说是一个小县吏的。你这左一个姐姐这样,右一个姐姐这样,芍儿我已经看在你的份上忍了,没有赶她走,让她继续在老屋里与你母亲一同住着;那现在这个呢?总不能让人家说我平阳侯府尽出这样的人吧?”
其实她说的不无道理,真的是神仙般的人物,连说出拒绝的话都是那么的温柔淡然。看来她是断然不会留我在府里了。“不,我姐姐芍儿不是这样的人。是那个县吏霍仲儒辜负的她,他说她要娶我姐姐做妾的,只是他是个惧内的。他说,只要等我姐姐把孩子生下来以后,立马就娶她过门。盈袖姐姐也绝对不是您想象的那种人啊!”
“青儿。”她的语气依旧温柔如水,听不出一点波澜,“你的这个姐姐是你的什么远方亲戚吗?”“不,盈袖姐姐她……”青儿的声音小了下去,他迟疑了一下,看了看我。我知道他为难,我也知道这个平阳公主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于是便自己低声回答道:“民女是长乐坊的歌姬。”
“长乐坊的歌姬?”我感觉到她的语气里有了一丝不悦,却依旧不温不火地对我说道,“听青儿的意思,你应该是刚来长安不久,你竟然能进长乐坊。听闻长乐坊的坊主蕙娘对歌姬舞女挑剔得很,抬起头来。”
我缓缓地抬起头,注意到她的眉毛轻轻地上扬了一下,随后微微颔首,对我说:“还真是个美人坯子。你叫什么名字?”我愣了一下,犹豫着到底是该告诉她我的本名雪柔还是在长乐坊的花名香盈袖,如果让她知道了香盈袖,那她会不会无意中说漏了嘴,告诉刘彻呢?那我岂不是自找麻烦?
正在我犹豫着的时候,她却先开了口,道:“我听青儿叫你‘盈袖姐姐’,听闻最近长安城有个红极的长乐坊头牌叫香盈袖,唱了个什么歌,犹如菊花仙子,从楼上随着落花飞下来,不会就是你吧?”没想到她已然猜到,我心下却顿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