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节
作者:孤悟      更新:2021-02-25 03:25      字数:4793
  斓你B邸!?br />
  范青稞倒抽冷气。蔡冠雄看出了她的惊惧,说,放心好了,现在你和庄羽,支远所服的中药,不是这个模式。
  范青稞面带愧色地说,对不起,我服的药和他们不一样。
  蔡冠雄说,哦,我忘了。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一个医生把病人的情况记错了,这是失职。要是记载错了,就是罪过。
  0号药的来历很奇特,它的化学成分我们到现在也没搞出来。蔡医生有些丧气。
  它到底是怎么来的呢?范青稞很为自己惋惜,不能亲口尝尝这与众不同的中药。
  说来话长。那是一个雨后的中午……在蔡冠雄绘声绘色的描述中,一段往事像电影般地出现。
  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要找戒毒医院的院长。简方宁接见了他,他仍口口声声要找院长。我就是院长。简方宁肯定地说。你们这里……有没有男的院长?来人嗫嚅着。
  我们这里还有一位副院长,也是女的。怎么,您同我们谈的问题与性别有关?简方宁不解。
  我有一个戒烟的方子,很灵的。祖上传下来,传男不传女,来人自我介绍说,他叫秦炳,出身子医学世家。
  简方宁觉得好笑,以前只是在民间故事里,听到这规矩,不想直到20世纪最后几个年头,现实生活中,竟还有人遵循古老戒律。
  她想杀杀他的傲气。淡然说,经常有人来贡献祖传秘方。但经我们实验。并无实效,所以根本不存在传与不传的问题。
  秦炳急了,说,他们是假的,我是真的。不信,你看!
  他说着掏出一卷发黄的纸卡,最上面有一张旧照片,棕黄色的,是早已淘汰的赤血盐显影成相,显出一种无可置疑的历史见证感。
  秦炳双手递上纸卡,简方宁一手接过,是翻拍的一份文字报告,字小如蚁,看起来十分吃力。
  一份伪满洲国总务厅的《政务概况报告书》节录,大意如下:
  ……1932年。即伪满洲国大同元年,成立“鸦片专卖筹备委员会”。1933年,即伪满洲国大同二年,成立“满洲鸦片专卖总署”,下辖分署32处,另设奉天鸦片烟膏制造厂,大满、大东烟膏制造株式会社……伪满各省各县均设烟政厅,统称 “鸦片纳入组合”,通过公开机构,向农民摊派种植罂粟的亩数,纳入日本关东军的以战养战计划。
  1936年,鸦片种植地已遍及伪满洲国的7省31县(旗),总面积为86万5千亩, 1936年,为扩大侵华战争的需要,在“开发满洲”的旗号下,又追增鸦片种植地70 万亩。
  热河的鸦片。每年有数百万两流入华北,为关东军获取财富。伪满洲国总务厅次长,多次坐飞机,携带成吨鸦片,抵达上海,进行拍卖,换回大量的军用物资。又以3吨鸦片为代价,租用军舰将物品运回东北。1941年,伪满洲国以7吨鸦片偿还了德国的馈务。1943年,僧满洲国与德国法西斯签订第二次经济协定时,特别条款规定向德国输出鸦片10吨……
  遍布城乡的数以万计的“烟管所”,为官方公开贩卖毒品的机构。不管是谁,想吸毒,就掏钱申请登记,领到官方发放的“鸦片吸食许可证”.凭证即可公开购买毒品……
  原件半文半白,简方宁看得十分吃力。好不容易看到这里,她说,秦炳先生,您让我看这些文件,和谈话有什么关系吗?当然它是进行爱国主义教育的好材料。
  秦炳说,您接着往下看,到了1937年,在满洲境内持大烟证的人,就有8万多,这还不算民间的黑烟枪。
  在旅大,中国人吸鸦片的,占85%,不少人在大街上走着走着,被日本人一把揪住,隔着衣服就被注射了吗啡针,由不得你不上瘾。他们还向中国的腹地走私毒品,有一回在重庆,从日轮“嘉陵”号上,卸下几条五尺长的大鱼,撬开鱼嘴一看,肚里都插着三尺多长、茶杯粗细、两头封口的玻璃管子,里面装满吗啡。日本浪人还纠集地痞流氓,年老色衰的娼妓,组织了”肛门队”和“阴户队”,把毒品塞在身体的隐蔽处,大肆偷运……1938年,日本出售鸦片所得相当于日本预算收入的28 %……现在报纸上老说慰安妇向日本鬼子讨还血债,我看这笔毒品的账,也得好好算算。
  简方宁沉思道,真是一个庞大的数字啊。
  她的思绪很快回到自己的职业上,说,谁要是在那个时代做戒毒医生,只怕累得吐血,也是杯水车薪。
  秦炳一下子抓住简方宁的手说,您真是我爷爷的知音啊!
  简方宁迅速判断了一下对方的年纪,就算他失于保养,显得比较苍老,按外观再往下打一点折扣,也总有五十多岁了。
  您爷爷至少也有百岁高龄了,老人家还健在?简方宁抽出自己的手,问道。
  哪里啊,过世几十年了。他以前是奉天城里有名的中医。您刚才看了材料,满洲国有多少人吸食鸦片,祸害大了。有些人吸上以后就后悔了,找到我爷爷,请他妙手回春,把他们从苦海中救出来。我爷爷先是说什么也不肯,说他一世名医,不干这种为败类擦屁股的事。后来,有人告诉他,说日本人在中国疯狂地推行鸦片,是想削弱中国民众的抵抗力,让中国人子子孙孙地衰败下去,几代之后,就成为匍匐于地的弱校厚族,往后干脆把中国人种给灭了。
  爷爷听了,什么也没说。自那以后,开始潜心研制戒毒的方剂。他走了无数的名山大川,采集了无数的山花野果,砂石泉水……包括天上掉下来的陨铁陨冰,只要听说哪里有,他都不惜重金购了来,搀入他的药方。他坚信一物降一物,天地间必有一种植物一种矿物,或是一种未知的物体,可以挟制罂粟,以拯救吸毒者于水火。
  他不再看普通的病人,埋头于寻找那种想象中的神药,他治死了很多吸毒的人,但没有一个人找他麻烦,和他打官司。每治一个病人之前,他都说,给你用的是一种新药,我是一点把握也没有的,你愿意治,就治。不愿意治,马上就可以走,原银奉还。但有一条,一旦吃上了我的药,就不许反悔,不许吃了一半就跑了。一直得到我不让你吃药的时候,你才可以停。我得积累经验,我得救天下误入歧途水深火热中的黎民。
  听我奶奶说,那些大烟鬼,别看平常吸得寤迷三道的,到了这时候,还都挺仗义。他们说,我们早都药石罔效,如今吸也是死,不吸也是死,治也是死。与其死在烟下,不如死在药下,还博一个好名声,算一个自新之人。以这副死了狗都不吃的臭皮囊,送了您作个试验,也算不枉活了这一辈子。再说,您是关外赫赫有名的医家,多少达官贵人想请您看病,您还不看呢。您行医,治好的人多,治死的人少。世上的事,都是以稀为贵。能经您的手治,能让您给治死。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
  我爷爷就双拳一抱道,老少爷儿们既然看得起我,我就用你们的命,做一个验证。治好了,感谢上苍,是日月的精华帮你们杀败了大烟,你们以后有什么病,我都包治。你们也不必感谢我,我也有自己的算盘,还得观察这方子以后的功用。若是治不好,那也是天意,我奉送各位一副薄皮棺木,也算我们相识一场。
  刚开始,自然是医死的人多,但渐渐地,就是医活的人多了。爷爷的方子,不仅能管着戒了毒,更能保以后再不吸毒,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能“断根”……
  秦炳一条舌头扭得左右翻飞。
  在这句话以前,简方宁一直抱着双肘,取姑妄听之的态度。但自这一刻开始,她高度注意起来。因为戒毒并不是最困难的,戒毒以后的长期禁毒,才是摆在全世界科学家面前未克的难题。
  秦炳继续说,我爷爷的药越来越灵了,可他的日子越来越艰难了。老给大烟鬼治病,名声塌下去,有钱人就不愿找他看病了。就是偶尔来个把病人,赴上他正躲在暗室里制药,就会把病人打发走,自己断了财路,他配药时要求特严,山珍海宝,多方寻觅价格昂贵。就是普通的五味子山茱萸,也必得上好货色,丝毫不马虎。战火连天,这些都不是小花费。
  再有就是棺板钱。虽说我奶奶买的都是最便宜的白板,架不住滴水成河,粒米成箩,长久下来,也成了大窟窿。
  死的少活的多就更麻烦,以前死了就完了,现在只要活着一个,爷爷就为他建了专门的笔录,以后人家来了,赶快送上药,央告人家继续服药。人家要是不来,还要上赶着到病人家里去寻,让人家接着吃药。药钱都是一个子不要。奶奶气得说,历来都是病家求医家。你可好,来了个医家求病家。乾坤倒置。
  爷爷说,鸦片之毒,鸠毒不敌。泛滥世界,如火如荼。将来必有天下人都求我的一夭。你就等着跟我享福吧。可惜奶奶没等到这一天,驾鹤西行了。爷爷的药方不断完善,到了1948年,已达炉火纯青地步。他的药方一共分七组,宿三天是一种,后七天是另一种。以后每九天为一变,三九之后,改用另一处方;百日之后,再变一方。百五十日后,便可确保无虞了。
  这样复杂的处方……简方宁自语道。
  说起来复杂,其实也简单,所有的方子里,都有我爷爷找到的一味奇药,它就是罂粟的天败。只不过量随着病程不同,时有增减。秦炳解释。
  喔……简方宁若有所思。
  爷爷的方子日臻圆熟之时,解放军已大军压境,爷爷急忙在国民党的《中央日报》上登了一篇启事,说家有神方,可克鸦片,永不复发。爷爷听说共产党严禁鸦片,并不用什么复杂方子,只是每日减少烟膏,10天之后,一律停卖。如果老弱病人戒断起来实在有困难,可将时日宽限至15天。但一个月之后,无论何人,都必须完全戒除烟毒。
  这就意味着爷爷半生的心血,红旗之下,再无用武之地。
  爷爷不甘心,希望有人能赏识他的方剂。他想,那么多的有钱人,就是逃到海外,烟瘾也会像索命无常一般,紧紧跟在他们屁股后面,他坚信自己的方子,是天下最好的戒毒方,尤其适用于黄种人。爷爷甚至幻想,有人会出重金购买他的方子,这样他就有钱,带着我们一家,出到海外。可是兵荒马乱的,没人注意到报上这块小小的自费广告。爷爷郁郁不得志,只得重新看一些普通的病人,养家糊口。
  后来解放了。一切果然如爷爷所预料的,不需要什么戒烟的方子,简直像秋风扫落叶一般,所有的大烟鬼,都被强令戒了毒。大人小孩都唱《戒烟歌》:洋烟本是大毒品,敌人弄来害人民,不让我翻身。劳苦人民受它骗,吸上一副大烟瘾,田地卖干净。大烟害处说不尽,不戒大烟活不成,它和反动派不能分,全是大敌人,不戒大烟就是死,戒了大烟身体壮,一齐去打仗。政府发下戒烟丸,不伤身体不花钱,戒烟不为难。不戒大烟人讨厌,戒了烟瘾人人敬,全家都欢庆……
  大概是多次向人演示,秦炳抑扬顿挫,就差载歌载舞了。
  简方宁虽说是研究戒毒的专家,但主要注重的是最新的治疗方案,对中国的戒毒历史并不非常明晰,听得很仔细。
  秦炳继续道来。
  爷爷常说自己一辈子练的是屠龙之术,再也派不上用场了。但他一个治病救人的医生,对扫除烟毒一事,还是非常赞赏敬佩。本来他也可得一善终,不想文化大革命时,有人揭出他与国民党要员过往甚密,且摇尾乞怜,逢迎拍马,在国共两军对垒的时候,他到前线给国民党指挥官送过药,延长了他的生命,杀害了更多的革命志士……
  爷爷当时已是古稀之人,长叹一声,说,有理有理。我一辈子治了无数病人,其中坏人绝不在少数。将他们所作之事,一概放到我的背上,我是万死不辞啊。
  他把我叫到他的身边,说,你是我的长房长孙,我传你一件东西。要是你这一世用不到,就传给你的儿子,子再传孙。什么时候能用上,我也不知道。也许永远也用不上,那就更好了。但你答应我,不得擅传他人,不得传给女子,这是爷爷一辈子心血凝成。
  我那时是工厂一个小工人,出身不好,整天陪着挨斗,心想老爷子,您别给我找麻烦了。该不会传我一本变天账吧?
  爷爷把一张纸交给我。
  我说,就,这?
  他说,就……这……
  我展开来看,都是些药名。说,是张药方?
  爷爷说,是。
  我说,是不是益寿延年,吃了让人万寿无疆的?
  那时候全国尽有人给领袖献这种方子的。要是真管用,我们一家就能上天堂。
  爷爷说,不是。这是治一种罕见之病的药方,只怕全中国现在连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