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节
作者:
竹水冷 更新:2021-02-25 03:24 字数:4782
伸出一只有些枯瘦的手,捋着胡须慢腾腾地说:“陛下,妇人怎可擅权!”然后睁开眼,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还有,还有那些呕心沥血才刚刚颁发的政令,自己满腔抱负却胎死腹中的雄心,……
阴冷和狠戾慢慢侵袭了刘彻的心头,多年积压的怒恨如岩浆在地底慢慢渗溢。
“不过,朕是该感谢你们,没错,是你们把朕推上这个皇位,但是,朕宁可相信,是命运,是大汉王朝选择了朕!太皇太后,您看着吧!朕会让这个江山牢牢地刻上朕的印迹,让子民千千万万代牢牢地记住朕!因为,朕不是任何人推上去的,是老天注定了这个结局!”
“呵呵,当然,您是看不到了,因为那时您已经不在人世了,不过,我所要做的一切事——包括阿娇在内——恐怕会由不得您满不满意!”
刘彻冷冷地说完。
冷冷看着窦太后气结焦躁,无力地撕扯着自己的胸口。
他的脸上,流露出一种奇怪的笑意,慢慢地开口:“传太医令!”
匆忙赶来的太医令,也只能看着榻上的窦太后无用地忙碌。看着窦太后由无力的撕扯变成激烈的抽搐,然后,抽搐渐渐慢下去,慢下去,很久才有一次……终于,慢慢地停止。
太医令奏道:“太皇太后薨了!”
上下左右,真心的,不真心的都嚎啕大哭!
建元六年五月,太皇太后窦氏薨逝!
皇帝刘彻在众人的哭号声中,慢慢地走出,踱到长乐殿外面的廊台上,靠着汉白玉的石栏,仰头向着空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天已经亮了,东方的天空,飞舞的缕缕白云的下面,一轮红日正在冉冉上升。刘彻眯着眼看着明亮的东方,他仿佛第一次觉得,空气是那么的清新,天空蓝得象水一样澄澈,象玉一样洁净,给人坚硬光滑的感觉。哦!对了,就像他时时抚摸的光滑的玉玺!
虎踞关
七天后。
长安城外三百多里的虎踞关。
这里,是南方各个郡国通向长安的必经之路,也是兵家必争之地。
这个平素盘查就十分严格的关隘,这几天分外的严密。据在城门洞里摆吃食摊子的王老汉说,前几天夜里开来了大批的军队,现在,关隘里满满的都是当兵的!
果然,虎踞关的老百姓们发现,这里的兵多了好多生面孔。一个个膀大腰圆,满面精悍之气。那个王老汉说,原本他打点着白赔上一些吃食,问一问缘由,没想到这些兵只是冷冷地看他一眼,什么东西也不说。
王老汉和听王老汉说这事的百姓们都想:是不是要出大事了?
真的要有大事了!
遍身甲胄的建章宫统领暂掌虎贲军军权的卫青,站在虎踞关的城楼上,远远地眺望着远方。黑面红底的大髦下面铠甲鲜明,颀长英挺的身姿衬得他多了一份军旅中人才有的肃杀和威仪。
他的身后,在呼啸过关的风中,烈烈的飘舞着大大的“汉”、“虎贲”字样的旌旗。
到这里已经是第二天了,按照他们的估计和线报,那人应该快到了。
“报——!”军中的探子远远本来,跪伏在他面前,“虎贲第一营斥候胡大虎前来报信”。
卫青精神一振:“快说!”
“小的随陈文将军,带领一个小队离开虎踞关打探消息。在离关一百里的山路上,发现大批军队和辎重。陈文将军命小的赶快回报卫统领!”
“哦!果然来了!”卫青心中暗道,接着问道:“这支军队是何人的,大概有多少人?”
“这军队没有鲜明的旗帜,陈文将军说,他远远认得有几个带头的是江都王帐下的军士。人数恐怕有五六万人!”
卫青倒吸一口冷气。这里,虎贲军加上他带来的建章精锐,不过三万人马而已,并且他们还要防备一个比刘菲更棘手的敌人。
沉吟一时,卫青道:“这支军队没有打明旌旗么?”
那斥候胡大虎答:“是的!”
“陈将军他们和这支军队遭遇了没有?”
“没有,陈将军叫小的们隐蔽起来。没有和这支军队打过照面!他们应该没有发现我们。”
卫青又沉吟一会儿,方才慢慢地道:“你回去,告诉陈将军,让他在这支军队前露露脸!”
那斥候心中不解,但卫青的话就是军令,当下复述了一遍,引骑去了。
这里卫青回眸对随侍在身边的刘毅峰等将士笑道:“有几件事,得劳烦诸位了……”
第二天,江都王营帐。
“报——”
江都王虎踞于军案之后,看着帛缣上的地图。冷冷地道了一个字:“讲!”那小卒回报到:“王爷,在离营十多里的路上,发现有汉军!”
刘菲心中一震:怎么,这么早就被发现了!难道是天意如此?
他身后转出一个人,五绺长须,文质彬彬正是他最为倚重的谋士邓容。这邓容缓缓问道: “有多少汉军?”
“不过十多人!”
“哦?何人带领?”
“原虎贲军偏将军陈文!”
邓容眼光一闪:“你没有看错?”
“没有,小的以前随王爷出征,平‘七国之乱’时,见过陈文!”
“他态度如何?”
“有些戒备,但似乎不放在心上。”
“知道了,再探!”
“是!”小卒忙着去了。
这里邓容皱眉道:“王爷,您不觉得有些蹊跷吗?”
刘菲道:“怎么?”
“这陈文是虎贲军的偏将军,怎的在这个地方出现?莫非,虎贲军被刘彻掌握了?”
“便是被那刘彻掌握了也不怕,那虎贲军不过三四万人,我何惧它!”刘菲一笑。
“非也!王爷请想,不是我们怕不怕虎贲军的问题,在于他们为什么要让我们知道虎贲军在这里,莫非是想迷惑我们,而他们还有比虎贲更厉害的后着么?”
“那怎么办?”
刘菲是个志大才疏之人,动脑筋的事儿他一向依靠邓容。而邓容却因为他的这份信任,平素更是十分谨慎小心。
“命大军在此休息,王爷与我我们去探一探如何?”邓容说。
离虎踞关不过十来离的一个小山包。
这里叫望虎丘,虽然不是很高,但是却可以把虎踞关的情况看个清楚。现在,江都王刘菲和邓容带着百来骑,正在这个小山头上,驻足凝望。
虎踞关跟以往任何时候一样,在郁郁葱葱的林木环绕的山谷中有节制地忙碌着。关口照旧有来来往往的百姓,照例有仔细检查的军人。而关内遥遥望去,也一样的繁忙和安宁。
良久,刘菲皱眉道:“什么也看不出来啊?”
邓容也点点头道:“确实,不过,这正是蹊跷的地方啊!王爷请想,连虎贲军都赶来的地方,怎么可能跟平时一样?”
刘菲恍然大悟:“确实如此!”
“再加上,王爷您看这关外的树木!”
“似乎太多了点!”
邓容掀须笑道:“岂止是太多了点。王爷,这山谷乃万古以来流水所陷,泥土本来就不多,哪里来这么多合抱的大树,此必有诈!”
话音刚落,便有一个兵士气喘吁吁地拿来一样东西:“王爷,邓先生请看!”
刘菲看时,是一个普通的粮袋,是大汉军队中士卒们装干粮用的。十分普通,但是,经历过战争的刘菲和邓容仔细地翻检着这个普通的粮袋,脸上的神色却越来越凝重。
“在哪里找到的?”
“前面的草棵里。小的看见有大队人马践踏过的痕迹!”
邓容道:“果然不出所料!陛下,他们岂止是调来了虎贲军,连会稽军都调来了。”
刘菲冷笑一声:“这是做好了口袋等我去钻呢!嘿嘿,我岂能让他得意!”
略一沉吟,看了邓容一眼,见邓容眼中有默许之色,便转过身,喝令道:“回去!通知大军拔营后队变前队,离开这里!”
邓容点点头一言不发,看看手中的粮袋,粮袋不是新的,早已用得半旧,看来是谁个士兵不小心遗落的。整个粮袋并无半点特别,只是在极不起眼的袋角,绣着小小的“会稽”字样。
(注:汉代中央王朝如有战事,除了自己的直属军队外还可以从其他郡国调兵。会稽是汉朝的一个郡。)
果然,和卫青猜想的一点不错。刘菲的五万大军很快撤得干干净净。
陈文和刘毅峰满心佩服地笑道:“卫统领真神了。兵不血刃便退去了江都五万大军。真是不世出的帅才。只是,咱哥两本以为,可以尽兴地打一仗,现在便宜了那小子了。”
卫青微微笑道:“虽然两位将军未曾尽兴,但卫青出来之时,皇帝曾嘱咐,太皇太后薨逝未久,不愿妄动刀兵。所以,卫青用此方法,不过领会上意而已!”
陈文赞道:“今上英明天纵,雄才大略,想得比我们这等粗人可全面多了!”
“卫统领怎知刘菲一定会退兵呢?”陈文好奇地问。
卫青淡淡一笑:“那刘菲虽有不臣之心,但却不敢打明旌旗,显见得不到最后时刻,他不想把狼心揭破;他手下谋士邓容,我来时认真了解过,虽然机智过人,但过分谨慎。我命刘将军连夜伐木伪装成树林,荫蔽虎踞关,装作有伏兵。又命小卒将会稽粮袋放在他们必经的路上。
于是,邓容和刘菲怀疑皇上不仅早已有备,还为此调动郡国之兵。人言道‘狐疑三步,不敢前行’。所以,以邓容之谨慎,刘菲的才疏,必定不敢打这无把握之仗!
故而卫青料定,江都王一定会撤军!”
刘毅峰赞道:“大将之才,真是大将之才!”啧啧连声。
卫青只是微笑不语,风度儒雅,气质温润如玉。
江都王刘菲撤军,卫青放下心中一块石头,因为出长安之时,他曾经问过刘彻,为何要大费周章夺了虎贲军军权,不如直接调动京畿守卫的南军还方便得多。
那时刘彻意味深长地说道:“南军是我大汉真正的主力军,现在如果调动南军,则等于向天下宣布有战事。朕刚亲政,可经不起这折腾!夺虎贲军权,既断了内应,又可以悄悄解决这两件事,何乐而不为呢?”
现在,这样的结果,符合刘彻的想法,从这点上看,虽然没有真正的拼杀,但卫青也觉得满意。
不过,另外的一支意料中的人马却迟迟没有出现!
卫青和刘彻他们真正要等的,是刘彻的叔父,大汉郡王中最为势大的淮南王刘安。
但是,狡诈的刘安并不象刘菲一样莽撞。
在虎踞关的城楼上,全神戒备的卫青远远地眺望着淮南的方向,那边的山峦和地平线,却像是睡着了一样安静。
卫青没有等到淮南王的军队,却等来了淮南王进贡的车队。
老奸巨猾的淮南王,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憬悟刘彻的厉害之处不说,他觉得自己还没准备好,于是,写了一封恳切的奏表恭祝皇帝的亲政。同时,附上了很多车的贡品来表现他的忠心。
刚刚亲政的刘彻,虽然知道他的目的和野心,但是,自己刚刚亲政还不能真正可以腾出手来对付他,这种情况,也是正中刘彻下怀的。
这一场没有打起来的战争,削弱了刘菲的士气,也在相当长一段时间,令二刘没有了可乘之机。
淮南王的忠心,维持了近乎十年,十年后,在起事之前,自认为对大汉王室了如指掌的他,对属下说了这样一段话:
“朝廷用兵多依仗卫青,若除去此人,事可成矣!”
那一年,在起事之前,淮南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刺杀当时的大将军卫青。
这些都是后话了!
建元六年六月,卫青在刘彻的旨意下,陪同淮南王贡品的车队回到了长安。
言爱
太皇太后薨逝后,皇帝刘彻命丞相许昌和御史大夫严青濯隆重办理窦太后的丧事。许严二人领命。
没过多久,有人上书,指责丞相许昌和御史大夫严青濯办理太皇太后的丧事仓促草率,礼仪不周!
刘彻据此为由,罢免了许昌和严青濯的职务!
许严二人,原本就是窦太后为了挟制刘彻提拔重用的,如今窦太后已死,刘彻自然不能相容!
于是,百官之首的丞相和丞相副手御史大夫出缺,朝堂之上,只要有点资格的,都虎视眈眈!
刚刚从窦太后的阴影中走出来的刘彻,发现自己不得不面对另一个充满争斗的时刻。
原本,在对付窦氏势力时,一向和自己站在一起的母亲,居然在窦太后死后,立刻转向自己的对立面!
这应了窦太后的话,汉家的江山有不断的外戚,而帝王和外戚就是这样不断地循环着:帝王因外戚而巩固势力,等外戚势大压迫帝王了,帝王为了集权,灭杀外戚,等新的帝王上台,新的外戚又出现了!这样的周而往复!
窦太后死了,窦氏的根须还没有从朝廷中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