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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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访不如上网 更新:2021-02-25 03:23 字数:4729
岳培含笑说道,“惹麻烦也不怕,爹护得住你。”这小子从小到大惹事,一旦变懂事了还真是让人不习惯。“不气您了”?好啊,知道心疼老爹了。
张神色很认真,“解语说,父母渐渐老了,还是少气为好。”岳培心中一乐,“解语还说了什么啊。”张想了想,“解语还说,人长大了要凭自己本事打天下,不能只靠父母。”
张骑在马上,跃跃欲试,“爹爹,我要练好功夫,还要学好兵法,往后做大将军大元帅,建功立业!让您享我的福!还有沈迈,还有安伯父安伯母。”
岳培大笑,“好啊,爹爹便等着享无忌的福。”一样是养闺女,你看人家安家这闺女养的,八字没一撇的毛头女婿就等着孝顺岳父岳母了。再看看自己,嫡长女岳霖嫁人后真成了“别人家的人”,除了逢年过节回娘家,平时都是见不着人的。女婿,那就更甭提了。
张回到当阳道后练功更加刻苦。沈迈急于把沈家功夫全部教给张,督促得也很严厉,张进步很快。岳培每见张一回都要考较他功夫,每每心中称奇:沈家功夫,果然名不虚传。
这日张做完功课,扑到沈迈身上,兴高采烈问道“沈迈,我功夫学全了吧。”沈迈笑着捶他一下,“傻小子,快了!”这孩子一来是资质好,二来小时候打下的底子扎实,三来刻苦用功心无旁骛,这阵子进展迅速。
张跃至演武场,练了一套沈家功夫里姿势最优美的落英剑法,“沈迈,我练得好看不好看?”听沈迈点头说好,张兴冲冲道“我去练给解语看!”翻墙去了邻舍。
这小子!沈迈看着他的背影摇头叹气,就这点子出息!岳培独自一人走了过来,面色凝重。沈迈淡淡的不理会,自顾自坐着喝茶。
“泽山诸人,前日已是攻陷了西京。”岳培沉声说道。本以为沈迈只是小打小闹,劫劫来往客商占山为王而已,就算起了兵也不过是虚张声势,谁知他竟真的攻州掠府。究竟想做什么?
沈迈霍的起身,“我大仇未报!害死我大哥,害死我全家的恶人,难不成便由着他逍遥到死?”仇人既然权倾天下,那便反了这天下!
岳培缓缓坐下。慢慢问道“你急着教授儿武功,便是为此么?”原来沈迈是要起事,并不知结果如何,故此要急急的寻到张,务必要把沈家功夫传授了,给沈家留下后人。
沈迈昂然道“正是!沈家功夫我传了给阿,阿也答应生子儿子跟我姓沈,我沈迈死而无憾!将来我若成事,自然千好万好;我若败了,沈家功夫也不会失传!”
见岳培端端正正坐在那里沉默不语,沈迈斜睇着他问道“你虽然不像那些狗官一样可恶,还算是个讲信用讲义气的人,可你还是看不起我们这些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的盗匪罢。”认定我们成不了大事。
岳培缓缓说道“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算什么,这些事情,我也做过。”沈迈楞了许久,哈哈大笑起来,“原来岳都督也做过不法之事!”官都做得这么大了,还干这些事。
岳培冷冷说道“为了替沈媛报仇,我有什么不敢做的。”沈迈听到“沈媛”这个名字,想起当年那清丽出尘的少妇,心头怅惘,“是阿的母亲么?她说她姓沈,是梅溪人。”
岳培点头,“正是。”原来,沈媛出自武林世家梅溪沈氏。梅溪沈氏根深叶茂,旁支甚众,沈媛的父亲便是梅溪沈氏旁支。平生也学得一身功夫,官至指挥佥事,正四品武官。沈父沈母只生沈媛一位独女,爱得如同性命一般,十分娇养,还一直想着独女不便嫁出去,要招了上门女婿来养老送终。
祸事出在沈媛实在美貌出众。沈父的上司指挥使大人偶然见过沈媛,惊鸿一龋魂梦相萦,竟直接上沈家求亲。那指挥使大人已有三十多岁,自是已经娶过妻生过子的,却信誓旦旦对沈父沈母声称:待沈媛过了门,必视为正妻。
沈父沈母如何肯应。独生爱女嫁一个已经有妻有子的男人,疯了不成。那指挥使大人思慕成狂,使出下作手段,命沈父带兵士“剿匪”,匪徒兵强马壮,沈父带一队老弱残兵抵挡不住,败退下来。沈父被指挥使大人“依军法”处斩,沈母、沈媛没为官奴,进入指挥使大人府邸。
沈迈拍案而起,“有这种不法之徒!这丧尽天良的指挥使何在?”为了要霸占人家独生爱女,设计将姑娘父母害了,心肠何等歹毒!
岳培淡淡道“被我杀了。”这种人渣,还留着做什么,杀无赦。沈迈恨恨道“该杀,该杀!”不只该杀,还该千刀万剐。
“你说沈父是梅溪沈氏旁支?他名字叫什么?”沈迈忽然想起一个重要问题。
“沈渡?”听到岳培的回答后沈迈寻思片刻,舒心的笑了起来,“我父亲一辈确是这个排行。如此说来,沈媛是我族妹了,阿是我外甥!好,极好!”
☆、38
岳培微笑道“沈家父母原是要命阿媛招赘的;儿自己偏偏喜欢姓张;真是没法子。好在他将来生了儿子可以姓沈,一样能继承沈家香火。”
沈迈心中大定。他原本是孤家寡人一个,如今岳培父子二人都答应将来孩子姓沈;可以放心了。沈迈哈哈大笑,“将来我死了;有人到我坟头烧个纸钱、供碗茶饭,死也值了。”不是孤魂野鬼了。
岳培微微皱眉;“怎么总提死啊死的。”真不吉利。他和沈家兄弟一向有些渊源;倒是真心安怀沈迈的安危。
沈迈舒舒服服坐在太师椅上;笑道“像我这样的人;哪里还怕这个。”造反的山匪,天天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还怕提“死”?
张身姿优美的翻墙过来。见岳培也在,故意卖弄,在空中如大鸟般盘旋数周,方缓缓落下。“像不像片树叶?”他蛮有兴致的问道。
沈迈打个哈哈,转过头去不理他。没见过这样的孩子,见天儿显摆那点儿不上台面的轻功,动不动就问“像不像片树叶?”“是不是轻灵优美?”“我厉不厉害?”你离最上乘的功夫还远着呢,知道不。
岳培认真的夸奖,“像,像极了。”张拉过把椅子坐在岳培身边,高高兴兴说道“还是爹爹您有眼光!”能看出来我轻功实在是好。
岳培微笑道“那是自然。”见爱子神清气爽眉飞色舞的,心中欢喜。这孩子不只功夫长进不少,脾气涵养也好了很多,不像从前那样别别扭扭了。
“无忌累不累?回房去歇息罢。”岳培少见的撵张走。张本想冲口说出“不累!我陪您坐会儿。”转念想想,还是顺着他吧,也许他和沈迈有话要说呢。当即起身规规矩矩跟岳培、沈迈行了礼,告退了。
我儿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懂礼貌了?敢情沈迈不只教功夫,还教礼节规矩?岳培望着张的背影,一时有点儿缓不过神来。
沈迈气哼哼道“这有什么。那傻小子到了邻舍,才是有礼貌呢。”他在当阳道只是教张功夫,深居简出的并不认识什么人,却也听见管事的跟邻舍唯一的成年男丁安汝明互相客气。一个说“我家少爷年轻,请贵府多担待。”一个说“张兄彬彬有礼,少年持重,有邻如此,安家之幸。”接下来又是成串成串的客气话。虽是没意思的客气话,却也能从中听出来:张到了邻舍便是一幅“谦谦君子”相,很唬人。
岳培微微一笑,娶媳妇儿哪是容易的事,自然是要费尽百宝结交未来舅兄。自己当年初到辽东任都指挥使,自冰天雪地中救出奄奄一息的沈媛,不也是千方百计讨她欢心么。为了她星夜单人独骑驰至那指挥使家中,救出沈母,杀了指挥使,最后还放了一把火。
不只如此。还带兵剿了跟沈父交战的土匪,俘获土匪头子,逼出“和指挥使勾结”的口供。为沈父洗清了冤屈,那指挥使则是死后依旧获罪,家眷流放西北三千里。
沈母心慈,倒可怜起那家的孤儿寡母,流泪道“男人造的孽,却报应在妻儿身上。”沈媛冷冷伸出手臂,“您看我这些伤痕,全是那黑心肠的婆娘所为。”可怜么,那狠心的婆娘才不可怜。自家男人做下伤天害理之事,她不敢怪男人,只怪沈媛“狐媚子”,一鞭鞭打下来,想要沈媛的命。
夫妻二人一个要沈媛的美色,一个要沈媛死,吵个不停,后来还动了手。二人均是世袭军官之家出身,势均力敌,打个没完。趁他们夫妻在隔壁争吵打闹之时,沈媛强忍巨痛,拿出身上仅剩的一支金钗,插入看守丫头的咽喉。
那奉命看守的丫头其实很壮实,她正坐在床边,聚精会神侧耳听隔壁的热闹。再也料不到昏倒在床上的娇弱少女,竟会慢慢爬将过来,一钗刺中她要害。
沈媛跌跌撞撞冲出指挥使的府邸。因主人主母动了手,下人均屏声敛气缩在房中不敢出头,沈媛竟畅通无阻的跑至角门。
岳培正好驰马路过,猛的勒住缰绳。眼前那幕情景他终身难忘:漫天冰雪中,浑身斑斑点点血迹的沈媛自一处角门中冲了出来,一双美丽的大眼睛中满是悲愤和绝望,定定望了自己许久,沈媛昏倒在地。
岳培思及往事,心潮澎湃,这世上不公平没王法之事何其之多!他本是要劝沈迈适可而止的,这会子却不想再开口了:自己要报仇,难道沈迈不要报仇。
只是,“为了你一个人报仇,多少生灵涂炭!”心中究竟还是不赞成的。沈迈哈哈大笑,“你当我是为了一己之私么?不错,我是为了报仇!可我手下八千名兄弟,难道他们会为了我要报仇,便抛家舍业不成?”其实都是被逼的活不下去了,才会落草为寇。
本来苛捐杂税就多,朝廷还一再加田赋。朝廷摊下来的赋税乡绅官宦都是不用缴的,只苦了小老百姓。老百姓若实在缴不起,怎么办呢?逃亡,流浪,无家可归,处境凄惨。
更何况今年陕北大旱,地上连草木都枯黄了,老百姓实在没吃的。一开始是跑到山中采食蓬草,蓬草吃完了就啃树皮,树皮再吃完了就吃观音土。观音土哪里能活人的,反正都是个死,“饥寒刑戮死则同,攘夺犹能缓朝夕”,不如造反吧,还能多活几天。
“朝廷不给老百姓活路!”沈迈斜睇岳培,一脸轻蔑。看看你们这些为官作宰的,你们这些公侯之家,是如何锦衣玉食如何奢侈摆阔的?却不知老百姓回到家是“入门闻号啕,幼子饥已卒”!小孩子被活活饿死!
“您别这么看着我,”岳培苦笑,“本朝自太祖皇帝起,公侯伯之家入则可掌五府总六军,出则可领将军印为大帅督抚,但不得预九卿事。”文官武将职责分明,武将只能平时练兵,战时打仗,旁的不许管。
沈迈哼了一声,“朝中这些当权的阁老首辅,内侍太监,哪个会把老百姓的死活放在心上了?既如此,便打上一仗,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豪情上来,沈迈大笑道“阿学得差不多了,待他学完,我回了陕西,哈哈。”那可就不只攻陷西京这么简单了。
岳培在旁悠闲的喝茶,没说话。实则他心中愁的很:真按这个态势,怕是迟早有自己和沈迈在战场上相见的一天,到时可如何是好?
还有傅侯爷。他奉命征战陕西,虽然打了几个小胜仗,但这回西京失陷,责任重大。怕是免不了一番责罚吧,不知兵部会如何处置?内阁会如何处置?唉,他总终是解语的生父。
六安侯府。
傅解意眉头紧皱,对笑容满面的鲁夫人说道“如今战事有了波折,父亲怕是处境不好。娘且耐一耐。”说不准便是大难当头,这时节一定要全家人同心合力渡过难关,不是赌气的时候。
傅家开国元勋,即便是傅深在前线打了败仗,也不至于抄家灭族大祸临头。却也不可大意了,总不能父兄在前线浴血奋战,自家母亲在京城和祖母置着气,家事一踢糊涂。
鲁夫人不以为意,“怕什么。咱们是什么人家,有开国功臣的铁券丹书呢。”傅家这样的人家,除非是造反,没有夺爵毁券的道理。傅深若真打了败仗,也只是要灰溜溜夹着尾巴做人而己,不是什么大事。
平时在那老太婆面前卑躬屈膝的,不也是灰头土脸的不得意?有什么不同。鲁夫人并不愿为了这个,去跟自己的婆母大人屈服,去跟自己痛恨的老女人低声下气。
傅解意闭目歇息了片刻,勉强按下心头的怒火。已经忍气吞声十几年了,哪差这一时半会儿的?怎么偏偏在这紧要关头犯倔呢?太夫人自从独子出征之后便称病谢客,这可不是好事!外边对六安侯府的猜测已是日甚一日,自己已经很久都没有接到任何一个诗会、花会、宴会的请柬了!
说的好听一点,素日知交好友们是因为“贵府太夫人身子欠安,解意自然是要在床关侍疾的”;说的不好听一点,那些夫人小姐们是唯恐沾上一点是非,“六安侯府母?